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61節
四目相對間, 賀歲安的眼底倒映著祁不硯的臉。 窗外雨聲淅瀝,她抿直蹭到他掌心的唇,握住他捂住自己的手,想拉下, 卻聽外面響起叩門聲。 小道士的聲音越過門板傳進:“貧道是來送熱茶的?!?/br> 晚上下雨, 不知他們是否有淋到雨, 他來送熱茶給他們, 體現了玄妙觀道士的貼心、細膩。 難怪青州百姓對玄妙觀贊不絕口, 此處的道士做事很周到,畢竟道士可以只讓他們進來避雨即可, 送熱茶過來又是一番好意了。 賀歲安側過頭往門看去。 “二位可是休息了?” 見廂房里還點著燈, 不像是休息了, 小道士又問了句。 祁不硯放下捂住賀歲安的手, 她過去開門,雙手接過小道士端著的一壺熱茶:“有勞道長了?!?/br> “這是貧道應該做的?!毙〉朗棵寄壳逍?,也是年十幾, 身形偏瘦, 樸素的灰色道袍似能為之添了一抹出家人的沉和內斂。 他囑咐他們記得喝熱茶。 如今的天氣是轉暖了,但在晚上淋到雨也是會容易生病的。 清香的熱茶沁人心扉。 祁不硯曲指拎起茶盞,倒一杯茶水,放到唇邊抿了幾口, 直到茶杯空了,再倒一杯, 似乎真的渴了:“茶很好喝,謝謝?!?/br> 他接受了小道士送過來的熱茶, 所以說了謝謝。 小道士又改變了對他的印象。 在帶他們來廂房的路上,小道士并不是沒有留意到祁不硯不向其他道士回禮的事, 只是沒管而已,這種事又不能勉強別人。 盡管小道士沒管,但對祁不硯的印象自然是不好的。 可人的想法總是千變萬化的。 當小道士聽到祁不硯因為熱茶而說了謝謝,又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大抵是他那張好皮囊給他的優勢,叫人不忍怪罪他。 賀歲安沒喝熱茶。 她不渴。 晚上喝多茶水,賀歲安可能要如廁,橫豎不渴,就不喝了。 小道士看著祁不硯喝了一杯又一杯茶,面色如常道:“晚上喝太多茶也不好,小公子還是適當喝兩杯,不要因夜雨生病便好?!?/br> 祁不硯放下茶杯,笑吟吟:“我現在尚無困意,可否參觀一下道觀?我以前還沒來過道觀呢?!?/br> “這……”小道士沒料到會有這么一出,愣在原地。 他還想以三善真人在晚上需要靜修來拒絕他們。 祁不硯仿佛能預判似的。 他道:“玄妙觀這么大,你告知我們三善真人在何處修行,我們不去附近便是,如此也不行?” 小道士沉默良久,依然婉拒了,表示他們可以在白天隨意參觀玄妙觀,晚上不行,這是玄妙觀歷來的規矩,還請他們見諒。 賀歲安也猜不到祁不硯為什么突然說想去參觀玄妙觀。 他不是對玄妙觀沒興趣? 她腦袋瓜轉了轉,沒吭聲。 祁不硯被小道士婉拒后,沒有堅持,很善解人意般,低聲道:“好吧,我不為難道長?!?/br> 小道士如釋重負。 他走出廂房,還關上了門。 賀歲安坐回椅子,湊過去聞聞小道士送來的熱茶,很香,她不懂茶,但對聞著香的東西沒有抵抗力,像嗅覺靈敏的狗使勁聞。 祁不硯走過來,指尖敲了下玄妙觀的灰瓷杯,輕微響聲將賀歲安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她的眼里又只裝著他了。 此事無端令祁不硯愉悅起來。 賀歲安掃了一眼在祁不硯手腕上輕輕晃動著的蝴蝶銀鏈:“你怎么突然想參觀玄妙觀了?真的只是因為第一次來道觀?” 他“嗯”了一聲,伸手去解開賀歲安發鬢的絲絳,一根一根疊放好:“就是突然好奇了?!?/br> 好奇小道士下藥的原因。 起初,祁不硯是不打算理會玄妙觀,只想著進來避雨一夜罷了,可他們既然在熱茶里下了迷藥,他就想弄清楚原因了。 不過也不急。 對他來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賀歲安趴在桌面上,方便祁不硯幫自己解發上的絲絳。 綁絲絳和解絲絳都挺麻煩。 每次綁完絲絳或解掉絲絳,賀歲安的手需要往后抬很久,抬得胳膊酸疼。祁不硯卻很喜歡她的頭發,也喜歡給她打理頭發。 一開始,賀歲安還覺得會太麻煩他了,后來次數多了……好像就會覺得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了。 賀歲安還不困。 爬山爬累,不想動了而已。 * 小道士從廂房出來后,并未回自己的袇房,而是輕車熟路地徑直去了三善真人所居的丹室。 丹室分為兩部分。 外室是三善真人平日里休息的地方,東西不多,只有一張桌幾、椅子、架子床、幾排書架。 內室是三善真人靜修之處,面朝后山,里面有煉丹藥的作屋、立壇等,他晚上一般會在里面,只有白天才會出外室、出玄妙觀。 小道士在幾歲時便入觀了,從小跟著三善真人。 他很熟悉三善真人。 在三善真人這里,小道士也有新入門道士沒有的特權。 譬如小道士可以未經傳喚就可以自由進入三善真人的丹室,不過今夜有外人進入玄妙觀,按規矩,他應該過來告知三善真人的。 小道士踱步到外室的書架前,取下一本平平無奇的丹經,一堵墻朝內開,這是內室的門。 他將書放回原位,走進去。 一進去,墻門自動關閉。 內室燈火通明,跟外室布局大有不同,安爐置鼎,熱氣蒸騰。進來沒多久,小道士身體出了點汗,他習慣了,繼續往里走。 老道士坐在丹爐前看書,他年近七十,歲月在臉上也留下了點痕跡,但比同齡人看起來精神年輕,白發白眉,有仙風道骨之感。 小道士低首行禮。 他小聲喚道:“真人?!?/br> 老道士,也就是三善真人抬起頭,合上手中書:“何事?” 小道士將有外人今晚在玄妙觀避雨的事告知三善真人,還描述了賀歲安和祁不硯的外形容貌給他聽,特地提到少年身上的毒蛇。 三善真人撫平略有褶皺的青道袍,離開蒲團,赤著腳走到雕有麒麟、三足兩耳的丹爐前:“靛青色衣衫,銀飾,毒蛇……” 他活了快七十年了,見多識廣,見過類似的人。 莫不是苗疆天水寨的人。 三善真人以前倒見過一個苗疆天水寨的人,得知了一些事。 身上無蟲蛇的苗疆天水寨人很有可能是不會蠱的,身上有蟲出現的苗疆天水寨人必定是會蠱術,能馭毒蛇的更是非常精通蠱術。 最重要的是,他們身上戴的蝴蝶銀鏈大有乾坤。 蝴蝶銀鏈斷,人死。 此乃致命弱點。 三善真人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不為天水寨外人知的事,是因為他當年曾親眼看過一個天水寨人死去,死因正是蝴蝶銀鏈被扯斷了。 小道士覷著三善真人的臉色,見他在想事情便不出聲打擾。 “元德?!比普嫒私兴?。 這是小道士的名字。 元德一聽三善真人叫自己,直起腰來:“真人有何吩咐?!?/br> 三善真人招他過去:“元德,你可知我的用心良苦?!?/br> 自稱為我,表示親近之意。 元德不用三善真人說下面的話,已知曉他想說什么了,跪拜在他身前:“元德自然知曉?!?/br> 三善真人慈愛地看著元德。 元德又道:“真人,那位小公子喝了幾杯弟子送去的熱茶,小姑娘雖沒喝,但瞧著是個安分的,應該不會未經允許到處亂逛,明天白天可能就會下山了?!?/br> 只喝一杯熱茶就能睡一夜。 人都睡著了,自然折騰不出什么,法子應該還算管用。 “此事不容有失?!比普嫒藝@道,“元德,我不希望看到有不受控制的事發生在登云山?!?/br> 今夜他們喝了茶,暫時沉睡一晚而已??伤麄兗热粫x擇晚上上山,那改天晚上興許還要留在登云山,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但若撞見玄妙觀的人做…… 聞言,元德揚起脖頸。 他還年輕,面容稚嫩青澀。 三善真人垂眸,狀若玄妙觀內的三清神像般慈眉善目。 元德又低下了頭。 他像是怕褻瀆了真人,不敢再與之對視,認錯道:“真人說得是,是弟子思慮不周,弟子今晚會盯著廂房,一有動靜……” 只見那慈祥愷惻的三善真人出言打斷元德道:“殺了吧?!?/br> 一年前也有人夜探玄妙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