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蕭灼華早就忍不住了,扶著樹干吐了個昏天黑地,卻又不愿在敵人面前顯得柔弱,別說痛苦的呻吟,嘔吐聲都壓得幾乎讓人聽不到。 律青站在一旁守著他,胳膊環抱在胸前,見蕭灼華跪在地上的身影顫抖不止,臉色難看得惹人心疼,酸水吐了一地還強忍著不肯發出聲音,心想這不愧是顧煜那匹瘋狼的人,兩口子連逞強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兄弟,忍不住出了聲也沒關系,我媳婦懷孩子時也總是吐,我又不笑話你?!甭汕喟腴_玩笑地順順蕭灼華的背。 “拿開你的臟手,……我不想看見你……”蕭灼華語氣發虛地說,律青聽他應該是難受極了,不然他惡狠狠的話語怎么會變得像小貓嚶嚶的怪叫。 律青悻悻離去,怕蕭灼華生氣了影響孩子,也不再他面前礙眼,回到馬車去拿干凈的帕子和水袋。 律青盯著自己的一雙大手看了一會兒,雖然粗糙了些,但媳婦教育過他要愛干凈,雖然常年游牧打仗難免沾染污垢,但他一向習慣把手洗得特別勤,怎么會臟。 律青憨厚地撓撓頭。 要不待會兒見著溪水再洗洗? 似乎感覺哪里有些不太對勁,律青疑惑地回頭。 果然,蕭灼華已經不在原地。 蕭灼華弱不禁風的背影在不遠的密林處若隱若現,看樣子跑得很吃力,沉重的腳步越來越慢。 剛剛還吐得險些不省人事,怎么跑得這么快。律青無語地撇撇嘴。 律青幾乎是毫不費力就追上了他,捏住蕭灼華的后脖子把人捉住。 “放開我,我要回去……”蕭灼華帶著哭腔委屈地說,向脖子后伸著手,用指甲亂撓律青,掙扎著還想跑。 “這方圓百里都是荒山,你死了這條心吧。哎呀,小祖宗別生氣了,你把我手都撓破了?!甭汕喟櫰鹈碱^,看看自己手上滲血的劃痕,像逮野兔一樣把他捏回馬車上。 第54章 千陽山草寇的叛亂規模宏大,陣勢如詭邪的山火,從千里之外的千陽山蔓延到京師的據點,假冒天衣署的名義為非作歹,來勢洶洶妄圖灼燒大夏穩固的王權。雖然看似人數眾多不好對付,但幾個不自量力的前朝紈绔,率領一群愚昧的亡命之徒,一時難纏,終究是翻不出什么花來。 夏知瀚知道meimei靠得住,從始至終沒有派兵剿匪,反而把中原的精兵調到北疆協助顧煜。一群不知情的老臣見夏知瀚遲遲不作為,淚眼婆娑大罵夏知瀚昏君。老臣們一會兒抱著柱子就要咔咔往上撞,搞得后輩心驚膽戰地攔著老頭子們說萬萬不可,撞柱不成又開始哀嚎國門不幸,當今圣上糊涂得顧外不顧內,辜負了先帝英靈! 夏知瀚一臉黑線坐在朝堂上看著老臣和新吏互相拉扯亂成一團,覺得自己的當年打仗落下的頭痛頑疾又加重了幾分。 夏知秋平常養的私軍人數不多,但其中都是她精挑細選出來武藝高超能夠以一敵百的豪杰,江湖各路掌門見盟主上山剿匪,也都放下一時紛爭趕來相助,這群草寇的失敗是必然的。 果然不出一個月,千陽山的老窩就被夏知秋親自給端了。 陰雨連綿,橫尸遍野。 雨水從青黑的天幕落下,流過枯木干裂的樹皮,淌過荒草腐爛的根基,在泥濘不平的曠地混合了血跡,積起一個個泛著淺紅色的水坑。 夏知秋孤寂的身影款款而行,倒映在地上血色的漣漪。 流霜的寒光早已被干涸的血污覆蓋,一經冷雨沖刷,鋒利的末端一點點落下鮮紅的血滴,又融合在水坑里,滴滴答答激起詭異的水花,如同嗜血的魔蓮隨著美人的步伐徐徐綻放。 現實與過往的光陰重疊,令夏知秋想起她這些年來的陰晴圓缺。 十六歲那年,她初登盟主之位,江湖上的質疑此起彼伏,她只身一人負劍,連闖十殿,殺得所有人心服口服再無怨言;二十二歲那年,她背負著世人對中庸和女子的歧視,巾幗壯志酬沸雪,劍氣破陣關山絕,帶領將士們一舉滅了匈奴四部,從此聲震世間。 今天,千陽山草寇看不起她是女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開戰前的嘲諷聲不絕于耳,最終落得個一敗涂地的結局。 夏知秋綺麗傾城的眉眼間如同陰暗的死水般毫無波瀾,半面鮮紅都是斬殺敵人濺起的血,任由雨滴順著她散亂的黑發落下,打濕了染血的黑衣。她低沉嘶啞地笑著,一步一步緩緩踩過堆積如山的斷肢殘尸,將山頂上草寇的破旗狠狠折斷,換上一面代表大夏威嚴的繡金大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毕闹雉嫒晦D身,提劍而立的風姿似仙似魔,面對著凄冷刺骨的風雨,厲聲大呵,“只要我夏知秋在一日,就要保江湖一日安定!” 旌旗在夏知秋身后鼓著冷風獵獵作響,為她增添的輝煌遠勝過女兒家的嬌艷紅妝。她站在流言蜚語之上,睥睨著人間的荒唐。錦布上一朵朵金色牡丹倒映了暗沉的天光,便足夠熠熠生輝,使得那錦官芳華萬里都黯然失色。 從私養的精兵到各派的掌門,一律望而生畏,對著夏知秋屈膝跪拜,齊齊高喊:“殿下英明!” 回聲蕩破了山嶺的寂靜,天邊的裂縫露出金色的日光,盡數灑在夏知秋帶血的身上,見證她暢快淋漓的殺戮一場。 大夏公主從不是金籠中囚著的鳳凰,她是曠野中肆意飛馳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