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想起顧煜看他肚子時溫柔的眼神,蕭灼華幾次沖動想告訴他自己破敗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這胎,可終究張了張嘴,如鯁在喉。 蕭灼華很慶幸自己沒有說出來,不然顧煜得多難過。 畢竟顧煜那么喜歡這個孩子。 他覺得自己這個掃把星好像一直都在掃顧煜的興。掃走了他的爹娘,掃走了他小少爺的身份,掃走了他的錦繡前程。 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討顧煜歡喜,還身子弱得不一定生得下來。 真是十惡不赦啊。 所以這次,蕭灼華不想再掃走顧煜的孩子。 少爺啊,諒我再騙你一次,最后一次了。 他曾像個戲子般闖入顧煜的生命,留下迷惑人心的月色花影,也曾柔腸百轉動過真心,直到風雨漫天,繁華落盡。 如今他下了私心,決定再唱一曲。 此生與君相識,即便如同蜉蝣朝飛夕死,此心亦未辭。 第27章 隔日,天剛泛出些蒙蒙亮,蕭灼華就醒了。他偏頭看看顧煜的睡顏,悄悄坐起來,一點點挪到床邊,輕手輕腳打算下床。 一雙有力的大手攬住他的腰,背后傳來顧煜的聲音:“去哪?” 蕭灼華尷尬地回頭,見顧煜面色不悅地盯著他。 “回柴房?!笔捵迫A如實說。 “別回那個鬼地方了,你被人鎖住我都不知道,從今往后你跟我住一起,咱們還和小時候一樣交好?!鳖欖系谋窍娫谒?,勾得他身子一軟倒在顧煜身上。 “好,柴房有些東西,我收拾了就搬過來?!笔捵迫A微微低喘著,身后人知道他的敏感,更加過分,一雙手上下游動著撫摸在他身上,引得他不由得一陣顫抖。 和小時候一樣,怎么可能。蕭灼華想。 曾經以為安穩得望不到盡頭的日子,都已經離他們這樣遠了。 中間隔一層仇怨,他們的情誼無論如何再也回不到十三年前初見時的春天。 想來顧煜應該是擔憂他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才補好一面已經面目全非的破鏡,給他打造一個夢,叫他安心將孩子生下來。 可是啊,少爺,鏡子無論修補得再精巧,終究是會留下裂痕,兜兜轉轉,這是我們再也跨不過的一水隔岸。 “你在我身邊,我也好照看你,免得你想不開出了意外。之前是我對不住你,朝中事務繁忙無心整頓府邸,不知道一幫螻蟻欺辱了你,可是你怎么一回都不跟我說呢?” “這不算欺辱?!笔捵迫A垂下眼睫,低眉頷首說,“我性情本就愚笨,這幾年舊傷復發,做事更不利索了,做下人的干不好本分,受些教訓也是應該的。想著少爺事務繁多,也不愿給少爺生事,惹得少爺心煩,便沒說?!?/br> 顧煜頓時一陣心疼。 原來他以前忽視了蕭灼華那么多。 原來蕭灼華一次次唯唯諾諾觀察他的眼色欲言又止,都被他煩躁的質問與急匆匆的離去硬生生壓下去。 原來蕭灼華入府三年,一個人咽下侮辱,咽下孤獨,咽下凄凄月光里苦難的路。 而這條路是顧煜親手為他鋪就的,滿是荊棘與荒蕪,他卻走得那么義無反顧。 顧煜看著蕭灼華的眼睛,這是一雙他熟悉無比的清澈明凈的眼,此時此刻卻沒有一絲怨色和委屈,只是靜靜望著他,平靜中帶著些遺憾。 “他們對你做了什么?”顧煜心里冒出一股火。 “沒什么,不過是打打罵罵罷了,我從記事起就開始挨打了,這么多年都習慣了,除了痛,好像也沒什么的?!笔捵迫A仍是淡淡地說。 “我于你有愧?!鳖欖涎垌⒕蔚匾话?。 “不怪你?!笔捵迫A笑笑,“錯在我,或者說,連我們的相遇,從一開始是個過錯?!?/br> “少爺,如果你不曾遇見我,該多好啊?!笔捵迫A的手指挽住顧煜的一縷黑發,悵然地歪著頭說。 顧煜沉默一會兒,緩緩回答:“別想那么多,以后的恩怨,我們用余生慢慢還,可好?” 顧煜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充滿期待地說:“哥,拉勾!” 蕭灼華慢慢伸出手,和顧煜拉一個鉤。 顧煜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br> 蕭灼華卻眼底酸澀,差點落下淚來。 你許給我的未來那么絢爛,只是可惜有些遲了。 花去空留蕊,春來抱憾歸。 第28章 王總管心想總是忙于公事的侯爺今天這么早召他所為何事。 莫非,是覺得他干得不錯要給他漲俸祿? 這個冤大頭顧侯這么年輕,天天一心撲著國家大事,自己的府邸被他管得亂成一鍋粥也不知道。 王總管心里美滋滋偷著樂,心安理得當著顧府的寄生蟲,覺得自己能一輩子無憂無慮摸魚到老。 他早年穿梭于江湖行騙,偷盜嫖賭無所不為,后來行騙犯事沖撞了大人物,頭上落了重罪,又使勁解數忽悠著別人脫了身,最后有幸沒掉腦袋,偽裝成奴隸,頭上插根草葉子,被人牙子在大街上叫賣。 那天顧煜剛被圣上封了侯,得了豪華的府邸,身著獅子騰云金絲袍,披著沿途百姓獻的紅綢緞,騎著一匹高大的梅花墨點白玉馬,被人簇擁著浩浩蕩蕩進了京城。 少年將領雖是功高震世,卻滿眼落寞,悵然若失地只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