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吃瓜看戲的日子 第31節
中間夾著鋪著鵝卵石的長道,沿著一路向前走去就到了葳蕤堂。 還未進,先聽見幾道說話聲。 三人相互看了看,才提著裙角進去。 顧運抬首一望,一女二男,一個都不認識。 張若宜、張若安作為主家,自然要先與他們相互介紹。 便是先從那女兒開始。 “這是詹家小姐,其祖父是江陽的郡太守。她閨名喚作留春,比你大兩歲?!鞭D而又指著顧運對詹留春說,“運兒父親在京城戶部任職,閨名是顧運兩個字,你也可喚她小字,阿拙?!?/br> 說罷,四人找了一處的位置坐下。 顧運往另一邊看了兩眼,張若宜拉了拉她袖子小聲說:“穿織金的黑色衣裳那位公子,叫做袁騁,比你大兩歲?!?/br> 顧運隨著她話目光正落在那穿著一身華服的少年身上。 只見是好不囂張高傲的氣勢,端的一副冷酷的樣子。 張若宜正要說下一個,只是還沒張嘴,那人就往她們這走來了。 顧運眉一挑,目光并沒有移開,反而眼睛上揚,朝人上下一打量。 那少年幾步走近,抬腳踢了腳旁邊的椅子,拿手指敲了敲顧運的桌子。 道:“怎么連你怎么也來這里了?” 這語氣措辭都不太友善,張若宜唯恐嚇著顧運,忙先說:“阿拙是祖父母留在此小住的,是我家貴客,還望陳公子尊重?!?/br> 少年依舊嗤了一聲。 顧運轉頭看向張若宜,反問一句:“這人誰?” 張若宜還沒說話,對方就先氣炸了,大吼一聲,“顧運!你故意的是不是,連我都不認識了?!” 張若安見狀,忙湊近顧運耳邊,小聲說:“你怎么不認得了?不是說過小時候還與人鬧過別扭的么,他就是陳家的那個小公子呀?!?/br> 顧運聞此言,真的有點驚訝意味,再往那張臉一看,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原來是陳少爺,見諒,你看著變化頗大,一時便沒認出來?!?/br> 陳逸然冷冷一笑,“最好是這樣?!?/br> 顧運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心說有毛病吧這是,大小腦沒發育完全就送出來上學了? 張若宜趕緊打斷這有些火藥味的對話,說:“大家快些坐好吧,先生要進來了?!?/br> 旋即果然聽得一陣腳步聲接近。 下一刻,一人朗朗走了進來。 顧運看見連云林的第一眼,只覺眼前登時一亮,連空氣都清明澄澈了許多。 這氣質也太好了。 當真有書里寫的積石如玉列松如翠之感。 “今天第一堂課,就給你們講講前朝的平江之戰罷?!?/br> 溫潤如玉的清冽聲音響起。 顧運瞳孔微微一睜,中乍然一頓。 第四十二章 顧運是真的非常驚訝, 連云林一上來,既不講史書也不講經書,更不提什么詩詞歌賦。 居然直接挑了前朝的平江之戰, 需知平江就是貫穿江陽和清河能直達宣州的一條內陸河, 當年梧州與宣州的勢力就是在此處打起來的。 顧運心里猜測連云林是不是有什么深意,然而人家態度一片灑脫自然, 面上瀟灑, 什么都看不出來。 兩節課上完, 只覺得這人講課清晰明了, 通俗易懂。課上不管他們提出什么疑問或者有不解難懂之處, 連云林停頓都不會停, 一秒鐘就能張嘴侃侃而談,講解其意。 不愧是少有才名之人。 名不虛傳。 顧運回來就忍不住顧泰說起這些。 顧泰笑:“這算什么,你也太小看師兄,如果連你們幾個小孩子都教不了, 也是墮了他少年智高的才名, 再不敢出去說是老師的學生了,這才哪兒到哪兒?!?/br> 顧泰倒是想起袁家那個孩子,問了幾句。 顧運回:“名字叫袁騁, 年歲也并不大, 只比我大兩歲, 一看就是個脾氣大的, 抬著眼睛用下巴看人, 模樣極囂張, 誰都不搭理。我便也沒與他說話, 他上完課就領著自己小廝走了,若宜jiejie說他家特特在這邊買了一處宅子, 就為了這次在張府上學的?!?/br> 顧泰聽后略略沉思了幾秒。 提到袁家,就想到一團亂麻的梧州,還不知顧孟慶那邊如何了, 顧運忽然問:“jiejie,你說大伯父有沒有可能調任?”譬如說走個關系什么的,最好能離開梧州。 顧泰搖頭,“此番絕無可能。姚州牧這次輸了個徹底,大伯父已經是立在他的對立面當靶子,誰會放他走?!?/br> 想到這就想到司桓肅,顧運不憤癟癟嘴:“叫司桓肅如愿以償了,現下我們家做他的馬前卒和盾牌,這般危險,不知他可有下一步行動,姚州牧不倒下去,我們家就安生不了?!?/br> 顧運懷疑她大伯父借著顧泰的關系將她放在江陽張府里,就有不想讓她卷進司桓肅的計劃里。 不管先前發生了什么,后頭是絕對不會再讓她和那人牽扯上關系的。 顧泰眸子里的冷淡之色一閃而過,“此人做事毫無底線,拿你的婚事做筏子,你切忌再不可與他接觸?!?/br> 顧運嘆氣:“我也是頭一次在人手中吃了這么大的虧,哪里還敢去招惹他?他如今在梧州,我在江陽,就更不會有接觸。再等過一段日子,我們就回京城,以后就算在路上遇見,也就只作個路人就是,誰耐煩跟他接觸?!?/br> “哪有你這般心大姑娘,”顧泰捏捏她的臉,“我只怕等我們回去,誰都傳你是司桓肅未過門的妻子了,這如何了得?大伯父大伯母自又定是心中自責內疚,父親母親知道了,更不知會被氣成何等樣子。你說說,你怎的還不長心?這事放在別的旁的姑娘身上,哭也哭死呢?!?/br> “不哭還不好嘛,jiejie先前不是也說,我年齡還小,流言終歸是流言,等司桓肅那斯成親了,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顧泰:“強詞奪理,你頂著司桓肅未婚妻的名頭,如何說得好親事?” 顧運故作吶吶:“可恨我沒本事,不然定找司桓肅討個說法,日后若是沒得個好人家,便要他負責到底,必須給我養老!” 惹得顧泰忍不住笑出來,“促狹鬼?!?/br> 另一邊梧州,顧孟慶的確處境不妙,方才回來沒幾日,就被姚州牧下派去處理一樁懸置經年未決斷的官司。 還有顧承豐,原在八大營上職,乍然被派去押運兵器,送往襄州。 前兩日才出發。 顧泰收到信的時候,心內亦不覺有所擔憂。 張府每日只上半日課,每五日再放一日假休息,課業不算重。 顧運與另外幾人,雖然交流不多,但也漸漸熟識起來。 這日,下學后,岑氏留詹留春在府中用飯,她們女眷一處吃完,便在一處湖心小亭說話下棋,看書。 忽而遠處看見一艘小船。 在霧氣中現出,一道影子在船頭背手直立,華服錦衣隨風擺動,影影綽綽。 是那位譚元司氏的司公子,司楚。 詹留春看了幾眼,小聲詢問:“那是誰?” 張若安遠眺了眺,說:“也是我們府中的貴客,來拜訪祖父的。這應是從湖的西面游船過來賞景的?!?/br> 詹留春便拿帕子抬手微微遮了遮臉,仿若在拭汗一般,隨即轉身細步走了進來,丫鬟見狀,就將那邊的紗簾放了下來。 顧運坐在大理石圓桌旁,桌上放著紙,她正與張若宜姐妹連詩。 一邊寫出來。 已經連了好幾個回合。 詹留春見她不過十四歲,一筆瘦金體已寫得極好,觀之頗具風骨,已有其形。 又見生得亦純亦媚的絕色相貌,心中不免有些帶澀的滋味。 來時母親告訴過她,能在張家讀上幾個月書,與她日后說親事十分有利。 等閑人家都沒有這個機會,因著她父親是江陽太守乃本地父母官,自己才能過來。 這位顧九小姐,父親本身并不是多大的官,只聽得母親說她長姐是張老太爺的學生。 來后又見這里更有袁家的少爺,陳家的少爺,哪一個都不是簡單人物,心中就更有些戚戚然。 她發現顧運極聰明,才思敏捷,學識涉獵極廣,從四書到五經,從史書到雜記,名人筆記,風情物志。 詹留春聽過一次她與連先生的辯論,心中吃驚不已。 這人很會舉一反三,與她說什么她都明白。 區區幾日,已令得連先生十分欣賞,最愛提問于她。 顧運是個極度自信的性格,不是袁騁那種冷酷的眼高于頂,而是心性開闊,從不懷疑自己。 就連陳少爺都不是她的對手,常常在她面前跳腳,卻奈何她不得。 詹留春常在心中覺著不自在,她在家時不過看些女則女訓,詩詞都不算太通,來這里,自然十二分的卑怯惶恐。 顧運與張家姐妹玩詩詞,她面上淡淡說著自己不大通,拒絕了,實則心里已經羞愧到地底下去。 回去的時候,臉色便垮下來,再擠不出一個笑臉。 貼身丫鬟寬解了幾句,亦都沒有用。 顧泰這些日子十分的忙碌,張世正的許多傳記手稿都交給她整理。 顧運下課得閑,去找她都不一定說得上句話。 今日反而碰上了那個叫司楚的人。 “司公子?!鳖欉\打了聲招呼。 司楚眼波微微一轉,“顧小姐好?!蹦锹曇粲幸环N清冽的貴氣感。 顧運抬頭問他,“你是來找老師的嗎,老師出門了,并不在里面?!?/br> 司楚已經抬起來的腳一瞬又頓下來,竟然笑了,“并非找老先生,是尋令姐?!?/br> 顧運眨眨眼,覺得這人說話可真坦然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