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吃瓜看戲的日子 第8節
顧運心里登時又郁住一團氣,大冷天叫人在外面布置花園,這家人沒毛病吧? “你們府里是不是沒人了?”顧運心煩,所以她討厭來南襄侯府,個個都不會好好說話,腦子不清醒,心思還毒。 事情可一可二絕對不可三,前面忍了幾次,沒見對方收斂,反而愈發蹬鼻子上臉,可見忍讓是這世間最下乘方法,你退一步,人家試探明白了,知道你是軟柿子,以后只會捏得更狠。 文氏要維護面子功夫是她的事,顧運沒道理跟著,對待刻薄人的最好方法是刻薄回去。 “常常說別人府破落戶,怎么今日難道你們家也終于破落了?磋磨我jiejie你們心肝兒怎么這么黑?!?/br> 吵架就是罪名先給對方扣上。 南依依沒想到顧家一個小小的庶女會說出這種話,聽得一愣,待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變得又赤又白,當即出言反駁,“胡說什么!誰磋磨顧泰了!那是她該做的!” 顧運眼神泠泠,聲音很是素淡,“直呼大嫂名諱,是你們南襄侯府的好教養,讓少夫人做下人的活兒道是應該做的,今日,我算是長見識了,想必在座各位也都長見識了?!?/br> “住口!你放肆!”南依依赤眉紅眼,站了起來,指著顧運。 一時覺得那些閨秀都在看自己似的。 顧運:“哦,惱羞成怒了?!?/br> 南依依身旁的庶妹拉住她,低聲勸,“阿姐,快別說了,當心讓人看了笑話?!?/br> 顧青璞也對著顧運搖搖頭,便是叫她適可而止的意思。 這就算笑話那也是南襄侯府的笑話,顧運壓根不在意,她站起來,“我去看看長姐,若這里真這么不堪,我看不如回家去?!闭f完就往外走。 這一鬧,席上不少人聽著,不免頭耳交接與身邊人暗暗私語。 南依依十分惱羞,怨恨之色現于臉上。 明明往日受羞辱的都顧家那群人,今日卻跳出來個牙尖嘴利的庶女,簡直可恨! 上首那邊,遠遠兒聽見些動靜,南襄侯夫人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嬤嬤忙悄不聲過去看了看,不多時,就又過來回話,對著侯夫人耳語了幾句。 南襄侯夫人一直帶笑的臉頓了幾秒鐘很快又恢復如常。 只是忽然要笑不笑看著文氏,說了句:“你那個庶女,到底有些過于活泛了,你性子倒好,竟也肯縱著?!?/br> 文氏只乍聽,面色不變,猜到南襄侯夫人點的必是顧運。 這話非常不好聽,且當著這么些人的面,只差沒明說顧家教養差,不會教女兒,文氏心里冷然,她是萬萬不能認了,便淡然笑著回:“九丫頭才多大,小孩子一個,這樣的年紀,未必就把人拘在家里當個木頭?我便是舍得,家里老太太也舍不得,誰家姑娘在家時不嬌養著,我們這才到哪兒?!?/br> 文氏不是真沒有脾氣,誰不知道她南襄侯府里表面光鮮,背后怪會苛待庶女,竟還有臉說別人,簡直笑掉人大牙。 成國公府夫人佯裝捧著茶盞喝茶,沒有插話。 “帶我去你們園子,我去見你們少夫人?!鳖欉\出來內廳,使了門口一個小丫給她帶路。 小丫頭忙應聲,在前頭領著。 去年初春,南襄侯府在府里辟出園子東南一片出來,移栽了梅樹。 今年一看,竟開得不錯,于是就辦了宴會,下帖邀些人過來玩樂。 顧運一路過來,見著小梅林,粉白朵朵,漾著風過,落花渺渺,天幽而空,靈而靜,白雪映新梅,雖這園里見人工雕琢痕跡,比不得云空寺上那片一望無際的梅林山返璞歸真,空曠廣納,有抱樸悠然之美,亦也算得一景了。 而更絕之處竟不在此。 只聽沙沙碎碎穩而沉的步調聲從林中傳來,越走越近,須臾,又見一素手半抬折取梅枝,側身輕過,人影乍現。 那人面容輕柔而端重,眉如春霧,眼如瑞鳳,唇色粉淡,行動間可見身姿骨骼婀娜勻亭,姿態卻能隨性自如仿如神女。 “大jiejie!”顧運揚起笑容,往前走幾步,又喊一聲,“阿姐!” 顧泰從從容容過來,身后一群丫鬟也跟了上來。 “阿拙來了,怎么不在內廳坐?!鳖櫶┘毤毚蛄克?,問,“冷不冷?母親她們呢,出來怎么連個丫頭都不帶?!?/br> 顧運去握顧泰的手,一碰,果然是冰涼的,連忙幫人捂上,又答話:“我冷什么,剛出來,jiejie你手才涼,母親跟五jiejie七jiejie都在那邊,咱們一起過去?!?/br> “我出來透氣呢,不愿意人跟著?!?/br> 姐妹二人伴著走,這才往那邊大花廳去了。 第十二章 進了屋才覺著在身體外面吹得冰涼涼,顧泰領著顧運往里面走去見文氏,文氏亦顧泰一進來,遠遠的地看見,臉上就露出真心實意的笑來。 顧青璞,顧纖云站起來跟著過去叫人。 “大jiejie?!?/br> “大jiejie?!?/br> “青meimei,云meimei?!眴柫怂藘删?,叫她們坐下。 轉頭看文氏,臉上盈著溫暖的笑意,“母親來了?!?/br> 文氏撫著顧泰的手,“哎,來了有一會兒了,倒沒看見你?!?/br> 南襄侯夫人淡聲道:“都坐下吧,說話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一向不讓你們母女見面呢,倒做這副模樣?!?/br> 這話既說臉上還蒙一層假笑。 可沒把顧運膈應死。 旁邊別的夫人太太,小姐丫鬟一堆,站的站,坐的坐,都笑盈盈。 這宴會,南襄侯府這個主人翁,早早把顧家定為給他消遣的。 其他都是看客。 顧運仰著臉上,看著南襄侯夫人,睜著大眼睛故意大聲問:“作哪副模樣???怎的聽不明白?” 就要問到人臉上,叫她陰陽怪氣! “說兩句話怎的就說‘急在一時半刻’?見了外人還要問安兩句呢,見了親人難道要不做聲,不說兩句話,別人體諒的,還要讓好好多說幾句話呢?!?/br> “你!”南襄侯夫人臉上變得不好看,大概在家沒人這么頂撞她。更大概是沒料到平時在她跟前秉持禮節任由說教的顧家人,今日變樣了。 顧運確實是受不來這口閑氣了,難道他們多忍兩口氣,他們私下就會對顧泰更好嗎。 開玩笑。 瞅這一家人這基本素質就知道不可能,她不會青天白日發大夢。 文氏看見南襄侯夫人那張假模假式臉面氣得變形,心中只覺痛快,面上垂著眼睛,不痛不癢說了顧運一句,“你才活了幾歲,能懂什么道理,莫要再淘氣?!?/br> 顧泰也摸揉了下顧運的腮rou,嗓音輕柔如霧:“愈發頑皮了,快坐下?!?/br> 看吧,年紀小有年紀小的好處,說話不中聽那都賴年紀小,不會說話。 你跟個小孩子計較就是心窄,氣量小。 顧運“哦”了一聲,坐下來,沒一會兒,又忽然叫,“澄心,把我的暖手爐哪來!” “是姑娘?!背涡膽?,一邊把新換好的一個小巧的雙福紋暖手爐遞過去。 顧運直接往顧泰手上塞,“阿姐暖暖,”轉而又對文氏說,“方才大jiejie在那園子布置許久,都凍著了,這里竟沒個下人管著這事,可不是好生奇怪,我又想了想,莫非是人手不夠?再一想,那也不能夠吧,人都沒了,何必辦什么賞花宴?!?/br> 文氏還不知道女兒又受了她們的辱,一聽這話,心里又是針刺一樣的疼。 “真有此事?” “我親眼看見的,也不必要我去看,南小姐方才自己都說,她說這等活計原是大jiejie該做的,不只我一人聽見,”顧運搖搖頭,淡著臉慢慢說,“我不懂,這大概是他們府里的教養,想必南小姐以后出閣嫁人,也是連打掃布屋、浣衣下廚這等事,樣樣都是要自己做的。母親別怪我驚,因著這原和我們在家學的天差地別,在家時,父親母親教的是君子自重,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如此看來,還是我年小見識淺薄,以為人人都同我們家似的,不懂各家有各法,千人有千面的道理?!?/br> 旁邊人開始還看著熱鬧,這會兒不由得心下嘖嘖,都不知這顧家小姐口才如此的好。 那句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原是論語里的話,這里倒用來比著諷刺南家人了。 南襄侯夫人氣得臉色精彩紛呈,五顏六色,她一句沒來得及反駁,顧運一串一串的話都說出去。 南依依此時若呼呼沖過來,斥臉大叫:“她胡說八道,她不要臉,一個破落戶出身的,竟敢說到我頭上了!” 顧運馬上往顧泰身邊一依偎,受了委屈一樣,叫了聲:“大jiejie?!?/br> 顧泰淡眉輕皺,“依依,滿口的腌臜話,你的規矩呢?” 南襄侯夫人聽見女兒竟然在這等場合不管不顧口出惡語,眼皮狠狠一跳,立馬尖利出聲:“嬤嬤,小姐身子不適,帶去下休息,必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丫頭婆子整天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帶壞了小姐,都給我捆起來,等我閑了看饒不饒她們!” 嬤嬤慌不迭地上前拉扯南依依,要帶她下去。 偏生這南依依打小被南襄侯夫人慣得無法無天,素日連顧泰也并不放在眼里,對于顧家更是只有鄙薄,何曾受過一點氣,吃過半分虧。 顧泰不過說了那一句,她聽在耳里,就跟瘋了一樣,對著顧泰扯著嗓子罵,“你別和我面前充嫂子的普,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一家子寒酸鬼說的就是你們,嫁到我家這么些年連個蛋也不生,你哪來的臉,敢指責我,等明兒就讓我哥哥休了你!” 南襄侯夫人慌了下,連聲叫人,尖聲斥:“趕緊帶小姐下去!” 于是一下又上來幾個丫頭拉扯。 顧運那臉上摻了冰碎子似的,她推開人,往前走,越走越快,踹開丫鬟,左手一把扯上南依依的衣襟,右手一揚,狠狠甩了下去。 “啪!”清脆的一聲震耳欲聾。 把連同南依依在內的所有人都打懵了。 “不會說話就把你那張逼嘴閉上!我特么不提一提,是不是你全家都忘了,忘了,就給我好好聽一遍!當年,是我祖父,我爺,在戰場上救了你們老侯爺一命!是你們親口提的兒女婚事,你們家提的,聽見了!以為我家很樂意嗎!”顧運扔開南依依,盯著南襄侯夫人,厲聲道,“救、命、之、恩,你們家怎么報答的?讓我jiejie嫁到你們家,形若施舍,高高在上,陰陽怪氣,日日磋磨,暗地欺辱!這不叫報恩,這叫恩、將、仇、報!我家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遇見這樣的事!” “南小姐是吧,你高貴是吧,愛下蛋是吧,好,我祝你日后一胎十個蛋,一直下到死,你滿意了沒!現在,去把你南府的大爺,把你那位好哥哥,叫過來!不用等到明日,就現在,立刻!馬上!寫和離書,誰不寫誰他媽是孫子!” 話落,顧抄起桌上茶壺,狠狠摔向地上! “砰!” 茶壺四分五裂。 滿堂寂靜。 第十三章 “索性大家都別走!”顧運挺著腰直著背,只差沒叉著腰,一張稚嫩的臉上卻是冷傲神色。 這堂上躺下堂下,坐著一圈一圈的人,個個跟著南襄侯府一般出身,這個是公府,那個是伯爵,皆是花團錦簇穿金戴銀婢仆人成群的豪門出身。 顧家原跟這些都不是一路。 “煩請各位也都看看,看看明白,這樣的,是不是恩將仇報?!我們顧家救人一命,不感恩就罷,卻在我們面前擺高高在上的譜,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良心上過得去過不去!告訴你們,日后,倘或再有一個人遭事兒,躺在我面前,就是快死了,我也絕對連看都不會再看一眼,不為別的,只為那東郭先生與狼的事,這一輩子,上一次當,就狠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