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男友安撫指南 第91節
靜檀的頭顱滾落在地,那張面容淡然的臉上頓時沾滿了泥點,大約過了幾秒,瞳孔才漸漸渙散了。 緊接著,身穿黑色祭司服的軀體也轟然倒地。 而覓羅滿手鮮血,跨過那具身首異處的尸體,頭也不回的朝著祭壇中央走去。 沒有絲毫猶豫,沾血利爪下一刻便剜開了白衣神子的胸膛,那片無暇的白頃刻間被血染成了紅色。神子如同一只斷翅的白鶴,栽倒在了泥濘的地面。 覓羅混身染血,她平靜地環顧四周,滿目蒼夷。 可她沒來得及扯出一絲笑意,卻抬頭看見陰云密布天空中,那個夢魘般的數字被放大了無數倍,仿佛在昭告她的死期。 同時,她腦內傳來了無機質的機械女聲: “游戲進入倒計時,三十秒。剩余人數,三人?!?/br> “倒計時結束后,如果決勝者沒有出現,游戲將開始大規模清洗?!?/br> 覓羅壓抑到極致的神經終于崩潰了。 為了贏,為了活下去,她不擇手段,甚至可以舍棄一切。 可憑什么她認為可以徒手捏死的老鼠,卻最終踩在她的頭上? 靜檀的最后一句話回蕩在她的腦里。 命運……命運。 尸橫遍野的祭壇上空,突然回蕩起一陣癲狂的笑聲。 覓羅清醒過來時,才發現是自己在笑。她正站在神木前,雙爪卡緊商酉的脖頸,一邊笑,一邊夢囈似地喃喃著: “死……死!” 而她的手臂和臉部已經布滿了鱗片,雙腿化作濕漉漉的鮫尾——她已經徹底失控,就連外表也無法控制地趨于原形。 覓羅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這樣狼狽是什么時候。然而被她卡住脖子,拿捏生死的人,臉上卻沒有絲毫痛苦。 他沒有如同所有因窒息而亡的人一樣,雙眼翻白,膚色發青發紫,骯臟的□□不受控制從身體里溢出——任何一個能讓覓羅感到成功羞辱他的特征都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仿佛覓羅手里的是一具尸體。 時穆濕漉漉的劉海下露出半闔的雙眼,其中也沒有覓羅所熟知的、屬于沒有思想沒有情感的傀儡的空洞。而是漠然,蔑視一切的漠然。她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同樣被被逼至窮途末路的人,居然放肆地對她露出這樣的眼神。 “你輸了?!?/br> 在接二連三的折磨下,時穆的嗓音早已沙啞得聽不清。但覓羅卻仍然無比清晰地辨認出他的話。 “不。我會殺了你,然后殺了那只老鼠!” 覓羅尖叫道,她的利爪撕裂了時穆的動脈,頸椎也被她折斷了,血卻并沒有噴涌而出,而也許她面前的這個人類已經沒有血可以流了。 “我會贏!我才是最后的贏家!” 覓羅仍在嘶吼著。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說服誰,可是此時此刻,她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時穆已經沒了呼吸。 覓羅聽見腦里的聲音終于變成了兩人。 倒計時還剩十秒。 可是已經沒有什么可以殺了。 五秒。 覓羅茫然地望向四周,她仿佛聽見地動山搖的聲音,正在不斷靠近。 兩秒。 時間仿佛被無盡壓縮,在那一剎那,覓羅同時聽見了骨骼扭轉閉合的響聲,被她擰斷頸椎,僅剩下肌rou支撐著的頭顱上,那雙讓他厭惡的眼睛依然漠然地睜著,與他對視。 與此同時,她感受到背后風動,利器穿透她的背,雪白的刃從胸口破開,深色在那片衣襟處迅速地暈染開來。 在那瞳孔中,覓羅看清一個白色的身影正佇立在自己身后 第一百四十一章 風暴 秦游頭痛劇烈。 自從他在祭典上跳了靜檀教他的迎神舞, 渾身便涌入一種陌生且不適的感覺,他的意識似乎正在被某種異物侵蝕、異化,不再完全屬于自己。 祭神大典之前。靜檀向秦游大致說明了計劃的最后一環。覓羅不知用了什么辦法, 將彼岸所有生靈的魂魄當作力量源泉, 以此飼養蟄伏在彼岸的所有鬼族,任她差遣。 然而這是一步險棋, 覓羅會獲得強大無匹的力量, 除去任何阻礙都如同碾死螻蟻一般輕松。而現在的時穆即使用盡全力,最好的結局也是與對方魚死網破,同歸于盡,甚至這種結局的概率也非常渺茫。 但與此同時, 一旦覓羅沒能在最后獲勝, 她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在“大清洗”中首當其沖,被她手里的鬼盡數吞噬。 于是一切都清晰明了,就是避其鋒芒, 兵不血刃。 只要秦游能茍到游戲結束。 秦游確信時穆和靜檀的計劃大同小異。他來自未來,知道時穆不會死于覓羅無所不用其極的折磨, 但即便如此,那個場面的確讓人觸目驚心。 秦游在千年后被時穆保護得太好了, 即使他來到千年前, 也經歷過無數次危機, 但每次他都能化險為夷。因此他對靜檀口中那摧枯拉朽的力量沒有實質的概念。 然而,秦游也心知肚明,他知道時穆已經不是那個青澀的男高中生。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時穆以一種決絕的姿態不斷被迫成長。秦游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一個人把活下去當作唯一的執念,在一旦松懈就會萬劫不復的絕境之中, 他會成長得多么無堅不摧。 即使只是在商府的那次試探中,秦游就知道時穆已經很強了,而且他還在一刻不停地變得更強。 然而,這樣的時穆,在面臨慘無人道的羞辱和折磨時,始終逆來順受。 讓秦游無法接受的是,他知道對方這樣做是為讓自己活下去。 而秦游從來就不習慣虧欠任何人。 在異化的那部分意識的cao縱下,他不得不克制地親眼目睹了一切。包括覓羅對時穆使用酷刑逼他招供出自己,也包括覓羅盛怒之下的屠戮。靜檀狀況如何,秦游不得而知,但他自己是在靜檀的先見之明下偷梁換柱,逃過一劫。 他忍到了最后一秒。 僅僅一秒—— 秦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掙脫束縛的,他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腦內明顯的割裂感,他運用了能運用的一切突襲技巧,在覓羅的注意力完全被時穆吸引的時候,給了對方致命一擊。 電光石火之間,手里的觸感反饋告訴他得手了,然而他在下一個剎那,還沒來得及拔出手中利刃,就被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掀飛出去。 天旋地轉,秦游摔了個七葷八素,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 同時他也深刻地感受到了與覓羅之間鴻溝般的差距,他終究只是一個人類,即使他有積分在假游戲系統里兌換一把天價的重武器對著覓羅炮轟也是白搭。 秦游還沒來得及在轉念之間自嘲一番,他聽見不遠處傳來野獸般的怒吼,頭暈目眩之中,他看見覓羅失去理智完全獸化,以一個猙獰可怖的模樣向他撲來,然而她身后的時穆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不顧一切地阻攔她,他的雙臂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如同縮時影像播放完,倒計時結束了。 那一瞬間,一切重歸于死寂,就連雨水的聲音也徹底靜默。 然而,對于“生存游戲”僅剩下的三位玩家而言,他們不約而同,心知肚明。 這是末日的征兆。 遠處傳來了低沉的嗚咽聲,乍一聽像是是風的聲音,并且一聲比一聲更明顯。秦游忽略了背后的劇痛,他感覺頭皮發麻,生物的本能帶給他及其不詳的預感。 緊接著,他看見古怪的黑霧在四周升騰,它們快速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匯聚,然后越發聲勢浩大。很快,祭壇上空形成了由黑霧組成的渦旋。也許僅僅在兩秒之后,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四周的樹木在風暴中張牙舞爪,祭祀用的鼎和玉帛等雜物,連帶著沙石和樹枝全都不堪一擊,被吸入風暴中央,化為齏粉。 殊不知這還是災難的開始,頃刻間,地動山搖,天崩地裂,真正的颶風還在迫近。 在巨大的向心力中,秦游連忙抱住不遠處的一根石柱穩住重心,雨水鋪天蓋地從頭頂潑下來,他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這股黑霧形成的渦旋下部直徑就有幾十米,而上空至少有數千米。但與秦游常識內的龍卷風不同,它的破壞力似乎沒那么強,不然以一個正常成年男性的體重,他早就被卷入風暴中央撕成碎片了。 但秦游的狀態也好不到拿去。 他感受到靈魂深處有一陣撕裂的痛苦,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將他的軀殼和魂魄強行分開,那種滋味實在難以言喻。 然而也不知是否是靜檀的試煉起了作用,在這樣的痛苦中,他還能勉強維持理智。 方面幾米開外已經完全被黑霧和暴雨覆蓋,能見度極低,他勉強分辨出不遠處兩個正在纏斗的身影。 覓羅瘋狂地掙扎著,從她的喉嚨中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她拼命想要甩開身后的時穆,秦游看見時穆那一雙折斷的腿以一個詭異的姿態支撐在地面上,形銷骨立,早已不成人形,仿佛隨時會被風暴折成兩半。 覓羅的力量原先是壓倒性的,但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衰弱下去,很快,她七竅流血,像是經歷著極度的痛苦。黑霧從她的眼眶和大張的口中倒灌進去,她就像是一只被卡住了脖子的野獸,慘叫聲支離破碎起來,但她還有力氣抓住時穆的腦袋朝地上用力砸去。 那種場景及其瘋狂,就像是兩只野獸為了生存抵死搏斗,血腥且歇斯底里。 秦游想過去幫忙,但他在風暴中搖搖欲墜,根本無法動彈。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時穆被撲倒在地。 在四面八方震耳欲聾的噪音中,他聽見覓羅癲狂地大笑: “你竟然——真的是!” 她一邊大笑,一邊用利爪剖開時穆的胸膛, “有了你的心臟,沒有火種我也能活下去!” “我贏了!”她尖叫著,仿佛要將這件事昭告天下。 然而,下一刻,覓羅就像是卡殼的錄音帶一般,緘默了。 她看到血淋淋胸腔里,空空如也。 覓羅已經來不及思考這一切的緣由,她感受到自己被啃噬的痛楚從自己的四肢百骸襲來,黑色的火焰肆虐全身。 奄奄一息的時穆凝視著她被炙烤的慘狀,古井無波的眼里終于浮現出一絲快意。 “……你輸了。 他的聲帶被損毀了,無法發任何聲音,但僅憑他的口型,覓羅知道他在說什么。 然而覓羅已經無力報復,火焰迅速地吞沒了她,最后連那雙怨毒的眼睛也化為了灰燼。 …… 秦游聽見腦內傳來了游戲結束的提示音。 片刻過后,風暴似乎暫時偃旗息鼓,他在雨中爬起來,看見遠處的兩個身影現在只剩下了一個。 他的心臟仿佛被攥緊,但很快,他如釋重負。 秦游淌著水狂奔過去,他的背依然傳來痛感,但他屏蔽了所有無關緊要的一切。他將渾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時穆摟進懷里,查看對方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