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男友安撫指南 第48節
人、不, 妖如其名, 靜檀一身素凈的淡綠色衣袍,半張臉遮眼在面紗下, 唯獨袒露出的雙眼未施粉黛, 卻也不顯得過分寡淡,她是秦游目前為止見過的第一個不行跪拜禮的妖。 她只是展開寬大的繡著玉蘭暗紋的廣袖,端莊穩重地行了一個禮。 那個聞所未聞的稱呼讓秦游一頭霧水,若不是系統翻譯后投屏在他的腦內, 恐怕連這個名字的讀音都記不全。 商酉, 就是這個通天樓主的名字? “奴正在堂子里挑選通過面試的女子,聽聞大人親自動身前往,便立刻放下手邊的瑣事趕過來了?!?/br> 未得免禮的允許,靜檀便一直埋著頭, 維持著行禮的姿勢: “只是貼身侍女畢竟要負責打理大人的生活起居,即使是您親自挑選的姑娘, 還是交與奴調教幾日,也用得更順心一些?!?/br> “不必?!?/br> 就在秦游被“姑娘”“侍女”“調教”等詞雷得外焦里嫩時, 便聽見身前的人冷淡道: “其余通過面試的妖, 也遣回吧?!?/br> 靜檀原本便垂著頭, 聞言身體低了些,又鞠了一躬: “奴聽令?!?, 秦游在這幾句干癟的對話里除了樓主的真名以外, 也沒獲取別的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安靜地在樓主身側裝著空氣,不時隱秘地打量一下, 只覺得那個靜檀越看越古怪,卻一時說不清那種感覺具體源于何處。 直到被握住的左手傳來牽引感,他才拋開那種怪異的感覺跟了上去。 靜檀始終彎腰鞠著躬,始終站在橋頭的一側恭送兩人的離去。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秦游極其隱蔽地再度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 同樣的姿勢維持了這么長時間,可靜檀就像座死寂的雕像,連絲毫的顫動也沒有。 她的骨架似乎比相同身型的女子更大一些,拱起的脊背看上去莫名顯得寬闊,但秦游在這個世界遇見過太多魑魅魍魎,這點異常簡直不足為奇。 就在他沒察覺出什么端倪,正要把目光撤回的時候,靜檀垂落在橋面上的衣擺似乎顫動了一下。 一節類似于章魚長滿吸盤的腕的東西閃電般地掀開衣擺顯現了一瞬,卻在秦游的雙眼緊張的去捕捉的下一刻再度縮了回去。 靜檀的背影仍保持著巍然不動,仿佛剛才那詭異的一幕只是秦游的幻覺。 秦游咽了口唾沫,不再去理會那個再度被濃霧淹沒的背影,干脆回頭跟著商酉走下橋,上臺階,經過門口兩座更大的石雕,終于踏入了那神秘的通天古樓。 樓里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竟然是燈火通明的。 燈自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燈,似乎是什么類似于夜明珠一般嵌套在墻壁上的玉石,以及成千上萬的燭臺。 然而從秦游的角度來看,眼前的景象僅僅是這座通天古樓的冰山一角。 絲竹管弦,喑啞樂聲縈繞在雕刻著飛鳶的巨型梁柱間,那些梁柱的頂端看不真切,秦游只循著那個方向略微抬了下眼,就發現頭頂竟然是中空的,古樸紅木階梯呈螺旋狀蜿蜒而上,窮極目光的盡頭,也望不到究竟通向哪里。而四面墻壁上全部繪制著規模宏大的壁畫,內容皆是以游龍飛鳶以及其他奇珍異獸為主,用色大膽,筆觸狂放不羈,雖然看上去頗有些年代感,但那些傳說中的生物仍然栩栩如生得仿佛下一刻就會張牙舞爪地從墻面上飛躍出來。 這樣的布局有點像無限放大版本的戲園子,每一層中間都是鏤空的,貴客坐樓上,能以極佳的角度觀看一樓戲臺子上的表演。 但通天古樓的用處很顯然跟戲園子沒有直接的聯系,秦游剛才通過的那道門顯然不是正門,而樓的結構環環相套,眼前的奇觀也僅僅只是個局部。 不過仍然足以讓人目不暇接,心生震撼了。 只是這里的主人卻對這幅景色目不斜視,他仍握著秦游的手不放,帶著人繞過那金碧輝煌、古色古香的廳堂,來到廊道間設置的類似于電梯的載具前。 也虧得他身上體溫偏低,兩個大男人的手握了這么長時間居然也沒握出手汗。秦游雖然覺得別扭,但掙了一下沒掙開,干脆就當為攻略進度做奉獻了。 何況這樓主就跟幽靈似的來去無蹤,而通天樓的內部又如此錯綜復雜,這個姿勢也算是斷絕了迷路的可能性。 在電梯啟動后,秦游望著鏤空轎廂壁上規律閃過的代表樓層上升的一道道光欄,不由得開始思考這通天樓的用途。 他只在游輪上的那位河馬旅客口中聽到了只言片語,又結合眼前的實際景象來看,幾乎可以得出一個可能。 這里或許是用于當地高階層的怪物社交享樂的地方。 他的猜測必然是片面的,于是便把主意打在了身邊的那位身上。 自從電梯門關后,這個雖然寬闊但封閉的空間就陷入了一種絕對沉寂的狀態。即使秦游沒有社交恐懼癥,而同處一室的“人”又連呼吸聲也沒有,如果不是包裹著自己手掌的那股冰塊一樣的觸感,以及空氣里莫名的壓迫感,秦游幾乎可以當作對方不存在。 但當周圍的環境被封閉,縮小后,兩個智慧生物間的距離終究會不可避免地縮短。 電梯還在上升,不知究竟何時才會停下來。 秦游猶豫了一下,才略顯尷尬地反握了一下對方的手,由此為接下來比較突兀地出聲作好鋪墊。 但沒想到他這輕輕一用力,對方就像是遭到了電擊似的,指骨反應極大地顫了顫。 蒼白皮膚下的肌腱神經質地跳動起來,那只手好像在重大刺激后緩沖了好幾秒,才勉強沒有縮回去。 這幅反應讓秦游莫名其妙,他還以為這個微不足道的舉動觸及了對方的雷區,正打算松手,卻發現對方反而用五指把自己的手掌禁錮得更緊了。 他只好按照原定計劃硬著頭皮開口: “額.....樓主大...人?” 因為遲疑而底氣不足的聲音偏偏在這封閉空間內無法消散開,進一步加深了讓秦游喉嚨發癢的尷尬。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這句話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秦游僵硬地盯著轎廂外飛快掠過的模糊景象,等待了數十秒,才確定對方是真的不想理他。 這冷淡的反應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第二句試探說出口的時候,音量賭氣般地翻了一倍: “商酉?我....” 卻沒想到畫還沒說完,他的手被猛地甩開了。 秦游只覺得下頜骨被那雙捂不熱的手死死地扣緊,下巴被強制性地向上抬高了幾度。 眼前是一張無限放大的,毫無生氣的蒼白面具。 說實話,雖然他還算皮糙rou厚,但那一瞬間仿佛要把他的骨頭捏碎一般的力度還是讓他條件反射般地產生了威脅感。 “不許那樣叫我?!?/br> 同樣的嗓音,卻是森冷嘶啞的語調,字里行間都仿佛壓抑著毀滅性的怒意。 秦游被莫名其妙卡著下巴,本來就一肚子的火氣,雖然對方的舉動讓他也感到心里毛毛的,但聽了這句話之后,反而冷笑起來。 靜檀能叫,我就不能叫?行吧,零好感度不配唄。 這老怪物要么就不給反應,要么就反應這么極端劇烈? 秦游梗著脖子,正要伸手用力去把那雙鐵鉗似的手拽下來,卻感受到那股力度又極快地變小變弱,最后只是虛虛地貼在他的下頜線上。 這家伙就跟患有精神分裂一樣,剛才有多暴躁,現在就有多溫柔,只是這份溫柔仍然讓人膽戰心驚,消受不起。 他用很細膩柔軟的,除了溫度冰涼,跟人類所擁有的沒有差別的指腹去輕輕描摹著秦游的臉側輪廓,仿佛在固執地把玩摯愛的易碎品。 秦游被摸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身體后仰退后了半步,將自己徹底脫離了令人極其不舒適的范圍,才猛然發覺自己的情緒也有些不對勁。 原本他就跟這個樓主素不相識,對方在這世界高居萬妖之上,而自己只是個無名小卒,剛見面就直呼其名,似乎的確不太禮貌。 這個念頭剛從腦內閃過,秦游頓時茅塞頓開,胸腔里的怒火頓時平息了不少。 他正打算開口扯點有的沒的岔開話題,干脆將這件事一筆揭過,卻立即感受到了一陣怨毒陰冷的目光。 剛才還恢復正常的老怪物此時又混身散發出了低氣壓,他的手還懸在半空中,指節痙攣了一下后就回扣在掌心里,然后猛然垂落回身側: “叫我......” 秦游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只蒼白的手吸引了,他注意到老怪物的聲線似乎不再那樣瘆人,聽上去讓人舒服很多,語氣也沒那么冰冷了,反而讓他從中聽出了一絲莫名其妙的.....妥協?祈求? “叫我時穆?!?/br> 這句話幾乎是被秦游膽戰心驚聽進耳朵里的,他看見對方用十分冷靜的語調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食指的指甲卻神經質地一下下劃著拇指。 他的指甲雖然整齊干凈,卻比正常的男性人類更長,又極其用力,很快秦游就看見血珠從被刮開的皮rou里滲出來。 秦游根本沒聽清什么時什么穆,他只在那一瞬間清晰的認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的攻略對象也許真的有什么心理方面的毛病。 第七十四章 與心理不太健康的人交流, 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方式,更何況對方根本不是人。 于是秦游在短暫的錯愕之后,冷靜了下來。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哪里惹這樓主大人不高興了, 只好病急亂投醫, 上前去猶豫著伸手試圖阻止那個自虐型行為。 他的手指試圖鉆進染血的指縫里,強迫對方將深陷入皮rou的指甲松開。 原本以為會遭到反抗, 卻沒想到這個剛剛還渾身瘋勁的老怪物卻極為配合順著力度放松了蜷縮的手指, 有點像張開rou墊乖乖剪指甲的貓。 秦游表面云淡風輕,實則如履薄冰地收回了手,生怕哪個舉動不對不慎再度觸了對方的逆鱗。 然而他的手收到一半,卻再度被人一把抓住了。 樓層還在一層層往上升, 這座巨樓當真如同它的名字一樣, 仿佛真要通往天上去。 秦游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被死死攥緊的手,只覺得有些無語。 “樓....時、穆?” 老怪物卻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佇在原地,秦游抬眼去看的時候只看見那耳垂上的流蘇晃動著,玲瓏剔透的玉珠互相碰撞, 發出細小卻清脆的聲音。 這下好了,連那張面具也別過去, 不對著他了。 秦游發現自己的確一點辦法也沒有,這老怪物一看就是塊刀槍不入軟硬不吃的頑石, 說不好還染著瘋病, 攻略難度直線上升。 他只好被迫感受著掌心里冰涼的溫度, 老怪物剛才發瘋劃出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恢復如初了,只留下了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的幾點血斑,這也許就是那只手讓秦游感到如此怪異的緣由。 就算是最善于保養的女人也不一定會有觸感如此細膩柔嫩的手, 那種滑膩如水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一個雄性生物心猿意馬。偏偏時穆的手掌甚至比秦游還要寬大一些。 然而在這一切用常理無法解釋的世界里,秦游只能慶幸自己的攻略對象至少長得和人類差不多。 若是在以前,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和一個男...妖怪手牽手站在同一間電梯里,并且因為奇怪的ptsd和避免踩雷,即使這個老怪物居然居心不良地撓他的掌心...... ? 他一味沉浸在令人窒息的尷尬里,竟然被對方的指甲撓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 還好老怪物的的指甲雖然比正經男人長,但也不至于跟鬣狗三姑娘一樣,不然自己再皮糙rou厚,也得被剜下一層皮來。 這是秦游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