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男友安撫指南 第31節
說到這里,莉芙停止了發笑,表情突然變得怨毒起來,用聲嘶力竭的力度逐字逐句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他居然嫌我臟!” “他怎么可以嫌我臟?!他明明也是摧毀我生活的罪魁禍首,他憑什么嫌我臟??!” “——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鼻赜蔚穆曇舴路鹨慌枥渌?,將這個瘋癲的女人劈頭蓋臉澆了個清醒, “這也是你的任務之一,我說得對么?” “他....愛你。即使他知道你恨他,也會毫不懷疑地接過你遞的酒?!?/br> 這句話并非秦游本意,然而當嘴唇鬼使神差地張合,這句不符合他性格的話從嘴里蹦出來以后,已經為時已晚。 冰冷而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逐一灌進了莉芙的耳朵,鉑金色的濕發因為剛才癲狂的動靜黏在她的臉側,她像一只外貌美麗的落湯雞,渾身發顫地窩在沙發里,發端的水珠滴落在顴骨上,就像一滴眼淚。 她呆滯著,目光從秦游身上撕扯開,聚集在空氣中不存在的一點。 “感謝你的分享?!?/br> 秦游將房間里的大燈打開,任這個可悲的女人暴露在陡然刺眼的燈光下, “不早了,請回吧?!?/br> …… 莉芙失魂落魄地走了。 直到她就如同一抹枯木的影子,或是一個幽靈一樣消失在門外,也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留下秦游鎖好門,將燈光再度關閉,這個房間又恢復了絕對昏暗和冷寂。 他駐足在房間的落地窗前,瞭望遠方那些變幻莫測的燈光。 莉芙沒有具體提到的是,為什么野狼唯獨這么記恨他。 但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答案。因為秦游在那分明神秘絢爛,卻顯得格外冰冷且遙不可及的霓虹中,難以抑制地回憶起一個瞬間。 是那滴時?;魉麎衾锖榱饕嗷蚴潜鶎由蠎K白裂痕的、如同虛幻的一滴眼淚,以及那個人指著自己胸口時眼里的笑意。 他愛你。即使知道…… 這究竟是誰說的話? 秦游似乎從拿曾經覺得甜得發膩的奶糖里,嘗到些許艱澀的苦味來。 那苦味沖淡了他對甜膩味的厭惡,甚至令他舌尖麻痹,卻又令人難以抑制地想要發笑。 直到他如同雕塑一般不知站了多久,才恍然察覺到有些冷。 那件黑風衣被掛在衣帽架上。秦游拿過來將自己裹緊,然后點燃了一支酒店提供的煙。 第五十一章 手術燈關閉的聲音尤其刺耳。 他的還沒來得及從炫目的燈光里掙脫出來, 便被漆黑的潮流吞沒。 面前隱約有人的影子,在眼前間斷閃爍的光斑之中,那些被黑暗浸染的輪廓以手術臺為中心圍成一個圈, 他們的面孔被手術帽和口罩包裹, 目光全都聚集在手術臺上——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 可他竟然能憑空捏造出整個手術室里的景象, 甚至感受到那些冰冷無機質的視線聚攏在軀體上的不自然感。 甚至他察覺到其中一個黑影動了動。 那黑影似乎伸手將口罩遮住面孔的口罩摘下來,發出一聲嘆息。 突然一道光芒在眼前崩裂開,他的瞳孔經歷過反復的收縮,產生灼熱的痛感。 那個人影的面孔因此暴露在燈光下, 就如同被相機定格的照片一樣, 不由分說地映刻在他的視網膜上—— 那是一張熟悉到陌生的臉,盡管有小半部分籠罩在陰影內,但絲毫不影響它的辨識度: ——是他自己的臉。 …… 秦游被驚醒了。 劇烈的痛感似乎要將他的頭顱劈裂,他扶著距離手邊最近的物品勉強站起來, 依然感到暈眩。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不對勁。 手下的東西竟然是不算柔軟的床墊,他之前竟然是睡在地板上的。 早晨的天光透過落地窗直射在房間里里, 秦游捂著腦袋思索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回憶起昨晚的事。 記憶模糊且斷層。他似乎正打算睡覺,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然后失去了意識。 這中莫名其妙的暈眩如果發生一次還好,但發生兩次便足以讓人心生疑惑。然而秦游早已從中猜測到了什么。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打算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 不過當杯中的水剛被一飲而盡, 他就聽見門外傳來了不正常的sao動。 那似乎是來自不同人的腳步聲,從走廊的那頭一直響徹到秦游的房門前, 但最后停在了他隔壁房的門口。 隨后,急促的敲門聲從隔壁傳出來,一直持續了約莫半分鐘,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似乎失去了耐心,開始大力沖撞房間的門。 由于隔壁房間和秦游的只隔了一堵墻,那震耳欲聾的噪音幾乎可以通過固體傳聲直達他的周圍。然而他不慌不忙地把玻璃杯隨手擱在了桌面上,甚至去浴室里洗了把臉。 房門被強行推開了。 伴隨著一聲臟話,那幾個人毫不客氣地沖了進去隔壁莉芙的房間。不合理的是,在那之后,房間里除了這些不速之客的腳步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別提女人的驚叫,或者抵抗扭打的動靜,那房間里一片死寂,就像里面根本沒人住一樣。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秦游剛把牙刷塞進嘴里,他就這樣維持著口腔裹著牙刷的姿勢,去開了門。 門外是兩個穿著常服的男人,面貌很是陌生,看見滿嘴泡沫的秦游均露出了怔愣的神情。 “秦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br> 其中一個人率先反應過來,彬彬有禮地作出了邀請的姿勢。 “……” 無需思考,這些人必定是福根的手下。秦游嘴里含著泡沫說不清話,干脆擺了擺手,又大搖大擺地回到了浴室。 正當他轉身沒多久,另一個隔壁房間的人回到了廊道里,他的背上還馱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似乎已經毫無知覺,她身上松垮垮地系著浴袍,低垂著頭,鉑金色的卷發糾結著從背著她的人的肩膀處垂下,該露的和不該露的肌膚全都從布滿褶皺的毛巾里袒露出來,而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傷口極深,并且不正常地泛白發腫,竟然一點血跡也沒有殘留。 秦游慢條斯理地洗漱完,才跟那幾個陌生的男人離開酒店,上了一輛加長的轎車。 他就如同囚犯似的,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而生死不明的莉芙則頭朝下,雜物一般被棄置在后座上。 秦游僅僅在上車的時候瞥了一眼那靜默著躺在不遠處的女人,只看見糾結的鉑金亂發和白得泛青的大片皮膚,那種姿態讓他情不自禁聯想到沙灘上缺水而死的魚。 大概是已經斷氣了。 畢竟是昨晚還活生生地跟自己說話的人,秦游雖然早有預料,但仍然感覺到難言的古怪。那并不是對逝者的悲憫或者哀悼,他也的確沒有資格對這個女人產生那樣的感情。 只不過他難以抑制地想起了昨晚她說的那些話。 生命的逝去只在短暫的幾秒間,而悲劇的觀眾在不久后也會遺忘那份悲傷。 秦游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凝視著車窗外飛掠過的景色,他似乎從未見過繁雜的人群。無數個人的喜怒哀樂混合在一起,便構成了他們的生活,他們的世界。他們囿于壽命的拘束,為情緒紛擾,卻依然會在某些時刻享受著自以為是的自由,自以為幸福地活著。 但這些甚至對秦游是陌生的,是奢侈的。 這個沒由來的念頭僅存在了一秒便煙消云散。似乎每當他頭腦發散地去思考那些關于過去、甚至本源之類的事物,腦里就像防火墻檢測到病毒,沒等仔細查明情況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消滅得一干二凈。 大約二十分鐘后,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這座城鎮郊外的一棟別墅。這棟三層別墅規模非?;趾?,有寬闊的花園,和來來往往的園丁和家仆。 秦游在福根手下的指引下進入了別墅的大廳,而同樣在車上的莉芙的尸體就像被遺忘了一般,他們似乎要任由那女人獨自在那陰暗的后座上,如同凋敝的玫瑰一樣腐爛。 福根正在大廳里等候著。 他衣著得體,舉手投足都顯露出迂腐貴族的講究。 這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央,于兩側樓梯間的墻壁上懸掛著一幅巨幅油畫,而福根所坐的沙發便正對著那幅畫。 那似乎是一副全家福。畫里有父母,以及他們的兩個孩子。 畫中的成年男人有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比起威嚴的一家之主,他更像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而身邊的女人則容貌略顯得遜色一些,她的臉上顯露出得體的微笑,打扮端莊卻略顯得古板,而他的懷里抱著一個相貌和她相似的年□□孩。 但秦游剛注意到這幅畫的一瞬間,他便情不自禁地自主略過了上述那些,直奔這幅畫里最顯得突兀的那個人。 這全家人幾乎都是鉑金色的頭發,唯獨那個少年有一頭火紅的發。他的肩上搭著成年男人的手,卻似乎和這家人之間有著看不見的一道屏障;他似乎完全繼承了父親英俊的容貌,只是更加白皙精致,如同一個做工精良的木偶。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笑容非常甜美,搭配遮住耳朵的鬢發顯得溫順而乖巧,因為畫家卓越的技巧,他就像即將躍出畫布的天使。 秦游被那笑容刺得一個激靈,心說這畫家必定夾帶私貨了。 他曾經時??匆娂影倮?。這個男人的笑都是很難以察覺的,甚至嘴角都沒有上揚,但他就能莫名察覺到對方心情很好。 有一次的笑容幅度太大,但就跟計算好的程序似的,一看就是假笑,那種感覺就和面前這畫布上的非常像,一看就不是發自內心的。 但秦游沒有將目光停留太久。即使如此,不遠處等候多時的福根也察覺到了。 “那是我的全家福,我很愛我的家人?!?/br> 他露出得體的笑容,盡管在秦游看來,那簡直比加百利的假笑還不堪入眼: “秦先生,請坐?!?/br> 秦游也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他的對面,只見這老jian巨猾的狐貍放下手中的茶杯,開始“娓娓道來”: “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br> “野狼遭人陷害不幸離世后,我特地請了專業人士來偵破此案。我們調了監控,發現這和野狼當時的情人,也就是戴安娜小姐似乎關系密切?!?/br> “但戴安娜小姐只是編外人員,前不久才剛剛加入組織,不可能持有組織研發的h-3,所以當時在基爾會所的每一個人,都有向她提供兇器的嫌疑?!?/br> 福根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凝聚在秦游身上: “但當我們得出這個結論,試圖抓獲戴安娜拷問出幕后主使的時候,發現她用酒店鏡子的碎片劃開了動脈,然后在盛滿溫水的浴缸里泡了一夜,我們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br> “而在我的手下帶您過來之前,我收到了一條消息,戴安娜曾經在昨天夜里跟您有一場會面?!?/br> 他聳了聳肩: “我并非懷疑您,秦先生。要知道您應該沒有教唆戴安娜自殺的動機,但這兩起案件加起來,您想要完全脫離干系,恐怕不容易?!?/br> “所以我希望能幫上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