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被拍的沈昭昭哼哼唧唧，被親爹瞪了一眼后不敢出聲。

    少帝心知點到為止，再多說太傅就該把他丟出去了。

    他將沈萱萱放下，摸摸腦袋道：“萱萱要乖，阿衡哥哥下次再來看你?！?/br>
    瞟了一眼謝濯臣，他又在小孩耳邊小聲道：“萱萱不用擔心，哥哥一定等你長大再娶皇后?！?/br>
    沈萱萱依依不舍地松開他，傻乎乎地點頭。

    少帝一走，屋里的氛圍瞬間降至冰點，沈萱萱感覺后背發涼。

    謝濯臣從旁經過，將沈昭昭丟給她，冷冰冰道：“你們姐弟倆現在就去門口站著，再敢哭一聲，我就讓你再也沒機會見到你的阿衡哥哥?！?/br>
    “娘！”

    沈燭音立馬捂住耳朵，只當聽不見、看不著。

    沈萱萱撅著嘴，不情不愿走向門口，委屈又不敢哭。

    “她還是小孩子?！鄙驙T音在她走后又敢說話了，“你多一點耐心嘛?！?/br>
    謝濯臣冷不丁道：“我的耐心在養你的時候就已經用光了?！?/br>
    沈燭音：“……”

    傍晚時分，沒有得到寬恕的姐弟倆依然在門口站著。

    沈燭音好心去給他們送了趟水。

    沈萱萱哭訴，“言伯伯家、阿照舅舅家，都是娘親做主，為什么你就不能讓爹聽你的？”

    “我怎么不能了？”沈燭音不服，一本正經道：“我那是讓著他?！?/br>
    “你女兒都要被他整死了，你還讓著他！”

    沈萱萱半身泡菜半身灰，狼狽又可憐，加上倔強的神情，愈顯滑稽。

    “那還不是你自己作的?！?/br>
    但見她小模樣，沈燭音難免心軟，“好了好了，你帶弟弟回去?！?/br>
    沈萱萱抹了抹眼淚，“那爹要是不高興了怎么辦？”

    “有娘擔著，不怕?！?/br>
    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沈萱萱拽著沈昭昭像陣風一樣溜了，比小花還靈活。

    沈燭音嘆了口氣，剛轉身就看見謝濯臣倚靠門框，雙手抱臂，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你什么時候在那的？”

    “在你說讓著我的時候?！?/br>
    沈燭音：“……”

    謝濯臣倒是沒跟她計較，“不是說好，我管孩子的時候，你不插手嗎？”

    “那那我”沈燭音磕磕巴巴，剛走到他面前就被他拉進了屋里。

    “我就是看她太可憐了?！?/br>
    謝濯臣不緊不慢地關上了門，把她堵在門口，“是，你覺得她可憐，陛下也可憐，這世上只有我一個惡人，對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沈燭音抱上他的胳膊，“那你要是生氣，我去替她站著好了?！?/br>
    偷瞥他神色，見他不為所動，她當即把他甩開，“行，我去還不行嗎？”

    “別裝了?！?/br>
    謝濯臣一只胳膊圈起她的腰，直接把她撈了回來，“下不為例?！?/br>
    “好！”

    沈燭音瞬間變臉，回身一撲，掛他身上。

    “黏人又無賴，沈萱萱就是跟你學的?！?/br>
    沈燭音輕哼，松了手，“好好好，我一定做個好榜樣。不管人前人后，都做一個端莊賢淑的好母親?！?/br>
    她雙手交叉，煞有其事道：“以后摟啊、抱啊，這些不端莊的行為都不會有了，滿意了嗎？”

    “她可以?！敝x濯臣在一旁坐下，輕輕扯她一下，她便像飄葉一般落在他懷，“你不行?！?/br>
    “為什么？”

    謝濯臣很是認真，“因為你的夫君沉穩大方，胸懷寬廣，可以包容你，但她的未必?！?/br>
    “不要臉?！鄙驙T音忍俊不禁，摸上他的耳朵，重復道：“哥哥臉皮變厚了?！?/br>
    “胡說?！?/br>
    沈燭音久久注視著他，五指滑過他的臉，“哥哥，所以我們的冬天……”

    “已經過去了，對嗎？”

    謝濯臣俯身，與她額頭相抵，鼻尖相碰。

    “嗯?！?/br>
    “早就過去了?！?/br>
    ……

    第100章 100番外三

    二十一歲這年，越逼近前世將死的日子，沈燭音便越不安。

    午間小憩，她抱著小花臥在美人榻上，墜入夢境，又靈魂出竅。

    一睜眼，她竟然身體變透明，飄在陌生的地域。四面為佛，底下是敲著木魚的和尚。

    她滿腹訝異地在佛堂飄了一圈，直到見到了熟悉的人。

    平西王妃一身素衣，面容憔悴，手里拿著三個墜子。

    “我此來香山，齋戒半年，是為了給我兒祈福。這三個平安符，還請住持為其開光?！?/br>
    沈燭音一愣，心下了然，這是前世。

    平西王去世以后，平西王妃獨自前往香山禮佛。

    住持接過平安符，問道：“王妃有三個孩子？

    平西王妃虔誠一拜，“這第一個，是我的繼子樓諍。雖不是我親生，但我憐他幼年喪母，養在膝下多年?！?/br>
    她面上有些無奈，“他聰慧、機敏，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卻也敏感，多疑，長大后逐漸與家里生分。但總歸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我盼著他平安喜樂，能與愛人心心相印，不要孤單落寞?！?/br>
    住持點了點頭。

    “這第二個，是我親生的孩兒樓邵?！?/br>
    想到他時，平西王妃不自覺嘴角上揚，“我和他父王過于嬌縱他，令他養成了個神鬼不懼的性子。小孩子脾氣，沒了他父王左右逢源地護著，以后定是要吃苦頭的?！?/br>
    她再次跪拜，心中禱念。

    “我盼著他磨礪過后能有所長進，日后能與兄長和睦相處，少一些煩惱，多一些幸運，過上普通人的日子便好?！?/br>
    “阿彌陀佛?！?/br>
    平西王妃笑笑，“這第三個，是我的兒媳阿音，是諍兒的心上人。來之前她為著諍兒叫了我一聲母親，那我便也要為她盡一分母親的責任?！?/br>
    “阿音身世坎坷，是個可憐的孩子。邵兒總愛說她笨，可我卻不覺得。她的手很巧，描得一手好妝，動手的東西學得很快。她從前多受世事磋磨，我盼著她往后順遂，以后都是好日子?！?/br>
    “阿彌陀佛?！?/br>
    住持將平安符放到了功德箱前，“王妃誠心，定能被佛祖看見?！?/br>
    平西王妃跪下，虔誠三拜。

    沈燭音立刻明白，此乃重生之源。

    她還未來得及多想，景象忽變。

    這回她認得，是阿兄權傾朝野之時，她身為丞相義妹的閨房。

    沈燭音飄蕩在半空，聽著外面鑼鼓喧天。

    這是她出嫁那天。

    她身披嫁衣，坐在銅鏡前，認真地挑選發簪。

    阿兄走進房門，侍女們便退了出去，守在門口。

    “準備好了？”

    沈燭音眼看著自己變得拘謹，老實地點了點頭。

    “別亂動?！?/br>
    他一出聲，她便僵得一動不動。

    沈燭音哭笑不得，原來她從前慫得這么明顯，她還以為她裝得挺好。

    她坐得僵直，望著銅鏡里的人發怔。

    阿兄扶著她的發警，輕輕將袖口里摸出的發簪插入她發間。

    他并未解釋，只說：“準備好了便走吧?！?/br>
    沈燭音飄到自己面前，看著自己疑惑又不敢問的模樣好笑。

    阿兄走到門口單膝蹲下，她呆呆的，被侍女提醒才有所反應，蓋上紅蓋頭，趴上他的背。

    沈燭音湊近了看，緊緊盯著自己。

    她記得，自己偷偷哭了。

    果然，眼淚從紅蓋頭里滴出，打濕阿兄的肩膀。

    阿兄似有所察覺，微微偏頭看了一眼，但未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