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異枕有三年 第100節
“你現在裝什么好人!”熙嘉靠骨氣撐著氣勢。 言子緒耐心不足,一共兩塊糯米糕, 想了想,當著她的面先吃了一塊。 “你……”熙嘉氣得語無倫次, “你這樣……你就是這樣給人道歉的?” 她實在氣不過, 上前一巴掌把碟子打翻, 糯米糕落了地。 言子緒頓時慶幸, 還好他先吃了一塊。 “浪費?!?/br> 他慢騰騰彎腰撿起來, “誰說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為什么要跟你道歉?” 熙嘉嘴唇蠕動, 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罵起。 “你搞清楚,這是我家?!?/br> 言子緒眉頭緊鎖,心中郁悶,“你知不知道,自從來了京城,所有的生意我都要重新接手。謝兄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已經抽不開身來幫我,我每天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應付無數個各懷心思的人。焦頭難額也就算了,可那些人精一樣的掌柜覺得我年輕、覺得我愚笨,明明我是少東家,結果我還要反過來受他們的氣。好不容易回了家,只是要盆水洗個手,結果還要被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人劈頭蓋臉一頓訓!” 多日來怨氣和委屈尋到了出口,不想讓朋友擔心,所以對著陌生人肆無忌憚。 言子緒紅了眼睛,“我知道你大概率不是女使,還可能身份顯赫我惹不起,可我只是要盆水啊,你不愿意不可以好好說嗎?為什么一定要讓我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我知道自己不夠斤兩,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不夠讓你們信服,但你們至于每一個人都要嘲諷我一遍嗎?背地里不夠還要當著我的面來?” “我是犯了天條嗎?還是什么天生的受氣包,人人不高興了都可以來踩一腳?” 熙嘉懵了。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企鵝君羊81481六9流傘 言子緒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把沒吃完的半個糯米糕塞進嘴里。 自知失態,他輕笑,又自嘲,“我真是多管閑事,你愛吃不吃?!?/br> 他轉身離開,留熙嘉獨自在晚風中迷茫。 第二天清晨,清早出門的言子緒碰上了同樣一大早就要出門的謝濯臣和沈燭音。 沈燭音將早飯分給他,“我今天聽辛娘子說,你這些日子忙到早飯都來不及吃,是和京城商鋪的掌柜交涉不順利嗎?” “沒?!毖宰泳w笑笑,“在鹿山的時候,有謝兄分擔,如今我一個人干從前兩個人的事,自然就有些忙不過來?!?/br> 謝濯臣扶著沈燭音上了馬車,接著回頭跟他道:“若是遇到難事,還是可以來找我商量,不用一個人硬撐著?!?/br> “我哪會跟你客氣啊?!毖宰泳w盡可能地輕松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這兩年還是有長進的,你們盡管去忙自己的事吧?!?/br> 沈燭音從車窗探頭,“那你記得按時吃飯啊,身體要緊,別累壞了?!?/br> “自然?!毖宰泳w邊說邊走進自己的馬車,“你們也是?!?/br> 兩輛馬車駛向不同的方向,沈燭音直到看不到他了才放下車窗的簾子。 “你覺不覺得他好像變了一些?!?/br> “嗯?!敝x濯臣嘆了口氣,“但他總要獨當一面的,必經之路罷了?!?/br> 沈燭音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他們的馬車停在了盧府門前,盧府的管家站在門口,像是等待已久。 “謝公子?!惫芗彝R老一樣白發叢生,“這個姑娘便是秋穗娘子的女兒吧?!?/br> 沈燭音微微屈身行了一禮,沒有說話。 只是突然想起這些許久不用的禮數,還是前世訂婚后,平西王妃耐心教她的。 兩人在管家的引領下進了盧府,在廳堂見到了穿得正式的盧老。 沈燭音怯怯地躲在謝濯臣身后,扮演著曾經的自己,懦弱又無害。 她覺得這人長得并不慈祥,但又覺得是自己不喜歡生人。 盧老一見到她,精神都好了幾分。 謝濯臣率先開口,“問前輩安,她便是前輩想見的,秋穗姑姑的女兒?!?/br> 沈燭音看了謝濯臣一眼,大著膽子問安,“小女燭音,見過盧老?!?/br> “過來?!崩先巳崧暤?。 沈燭音不安地望向謝濯臣。 “去吧?!?/br> 得到他的應允,沈燭音才緩慢地挪動腳步上前。 盧老注視著她,目不轉睛。 與此同時,管家送上來一碗清水,托盤上還放著一把刀。 謝濯臣眉頭輕蹙。 “好姑娘,你知道你爹是誰嗎?你娘有沒有跟你提過?” 沈燭音搖了搖頭,“我很小的時候娘就去世了,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更別說爹爹了?!?/br> “那我們現在驗個親好不好?” 沈燭音愣愣的,“跟誰?” “跟我?!?/br> 沈燭音和謝濯臣雙雙瞳孔一震。 半晌沒有動彈和反應。 老人給了他們時間接受這個消息,自己率先伸出手,管家拿起刀,割開指腹,一滴鮮血落入清水。 沈燭音盯著那碗水,惶然地,遲疑地,伸出了手。 痛感只有一瞬間。 屋內所有人都緊緊盯著清水里的兩滴血,連呼吸都不敢重,唯恐影響結果。 沈燭音瞳孔緊縮,因為兩滴血真的相融了。 她心頭沒有驚喜,滿是茫然,不自覺地后退。 老人則大喜。 管家跟著激動,“真是我們家的小姐,老爺,您還有后!” 謝濯臣扶住腳步踉蹌的沈燭音,自己亦是茫然,“前輩,您……您的兒子去過謝府?” 老人看向沈燭音的目光里滿是慈愛,“不是我兒子,是我?!?/br> 可他的年紀足夠做沈燭音的爺爺??! 兩個人不約而同向對方靠緊。 在意識到沈燭音更需要支撐的時候,謝濯臣強迫自己冷靜。 “您什么意思?” 老人的眉目間忽地染上悵然,嘆了口氣,“我雖與你爹謝尚書差了些年歲,卻很投緣,當年算得上莫逆之交,兩個府上常有往來。有一日,我與他在謝府把酒言歡,喝得酩酊大醉,你的母親沈夫人夜晚尋來,親自照料你的父親,但不能對我不管不顧,便讓她身邊的秋穗娘子看顧我?!?/br> “那晚我們……”盧老輕咳一聲,略去其中細節,“總之,那時恰逢我外放,需要離京幾年。我問秋穗愿不愿意同我走,她拒絕了,一是不想離開京城,二是因為你太小,謝府群狼環伺,她放心不下你和沈夫人母子。我想著罷了,反正過幾年我也是要回來的,那時候你也該長大了,她也會舍得離開。結果我剛回來,就得到了她和沈夫人一同葬身火海的消息?!?/br> “我不曾得知她為我生了個女兒,若是知曉,定然不會讓你在外吃苦。燭音,你可愿原諒爹爹?” 沈燭音睜大了眼,滿是迷茫。 若事情的真相真如他所說,那娘她們為何對此諱莫如深?當年的盧老或許還沒有拜相,但身份也足夠貴重,秋穗姑姑怎會寧可沈燭音無名無份,也不透露半點有關其父的消息。 謝濯臣心中布滿疑點,不自覺將沈燭音拉到身后。 “不管你能不能原諒我,可我們是父女這件事情已經得到證實,你們何必對我如此戒心,難道我還會害我在世唯一的血脈嗎?” 沈燭音嘴唇蠕動,艱難開口:“爹……爹?” 她的聲音輕而微顫,帶著不可置信和膽怯。 盧老大喜過望,“乖孩子,別怕,爹爹不會害你的,爹爹還會把最好的都給你?!?/br> 謝濯臣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她,沈燭音眸眼已然清明,緊緊攥著他的手。 “吳堂,快去給小姐準備房間,從今天開始,府上事事要以小姐為先!” 管家笑容滿面,“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老奴這就吩咐下去!” 謝濯臣心思一沉,拉著沈燭音匆匆往外走,似要逃離。 “你做什么!” 小廝們上前攔路,沈燭音拽住謝濯臣,又回頭央求道:“我有話要和哥哥單獨說?!?/br> 盧老擺擺手,小廝們后退了幾步。 “你們有話要說,那是應該的。但你們畢竟不是親兄妹,注意分寸?!?/br> “好?!鄙驙T音揚聲應道。 兩人穿過廊道,停在一個僻靜無人處。 盧老和管家遠遠看著他們。 謝濯臣不肯松開她的手,“你在做什么,他說的肯定不是實話?!?/br> “我知道?!鄙驙T音抬頭看著他,“可是你不是說,想要揭開真相,就要不斷涉足離真相更近的地方嗎?” 謝濯臣微怔,明白了她的意圖,“這是我該顧慮的事情,怎能讓你涉險,何況……” “哥哥?!鄙驙T音輕喚,打斷他的說服,“我沒有涉險呀,他說得沒錯,他兒女皆已亡故,如今只剩下我,定然不會虧待我。比起外面,這里于我而言更安全不是嗎?謝尚書起初說我是他的女兒,后來又縱火想要除掉我,便是知道可以用我來挾制你。只要我安全了,你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這樣不好嗎?” “不好!” 沈燭音不明,“哪里不好?” 謝濯臣掃了盯著他們的人一眼,伸手作勢要抱她,那邊突然響起猛烈的咳嗽聲。但他動作一停,突兀的咳嗽聲也跟著消失。 “你現在知道哪里不好了?” 沈燭音啞然失笑,墊腳傾身,光明正大地吻上他的嘴角。 提醒的咳嗽聲甚至沒來得及響,就已經結束了。 差點嗓子冒煙的管家無言以對,“老爺,他們這……” 盧老背著手,“他們情誼非比尋常,強行制止只會適得其反,慢慢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