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異枕有三年 第73節
跟在身后的女使低頭,“奴不知道?!?/br> 沈燭音又趕去言子緒的房間,同樣是空的。她瘋狂地往院子外面跑,卻又只能站在門口迷茫。 女使緊緊跟著她,“沈姑娘……你別急?!?/br> 不遠處傳來馬蹄聲,她心道幸好,“你看,他們回來了?!?/br> 馬車在門口停下,言子緒率先下來,后面跟著希玉。 “你怎么在這?”言子緒訝異,藥效明明能撐一晚上的。 沈燭音抬頭,看到了最后出來的謝濯臣,也看到了他胳膊上纏的白布。 她遲疑地上前,卻聽到他言辭冷淡。 “站著別動?!?/br> 她在原地呆住,迷茫又惶恐。 言子緒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沒說,對女使道:“給希玉姑娘收拾一個房間?!?/br> “是?!?/br> 女使領著希玉離開,馬夫駕著空馬車折回,言子緒也默默走遠。 寂靜的夜晚,只剩二人隔著不存在的院門對望。 晚風瑟瑟,揚起烏黑的長發,和他玄色的衣袂、她潔白的裙角。 “沈燭音?!敝x濯臣的聲音平靜而寂寥,“在你和別人擁有的共同記憶里,我還是沒有照顧好你,對嗎?” 他紅了眼睛。 沈燭音錯愕、茫然、手足無措。 最后繃不住的眼淚垂落。 “不是……”她的聲音顫抖,“是我連累了你?!?/br> 謝濯臣的眼淚滑過臉頰。 “為什么不告訴我?!彼穆曇舾l顫,“于你而言,我是外人嗎?” “沒有……”沈燭音因為沒有安全感而想要靠近他,又想起他的話,所以將邁開的半步收回,“是我害怕……” 嗓子沒有恢復完全,哭腔中帶著嘶啞。 “我害怕……怕你覺得,我的存在是你不幸的開始,更怕你心甘情愿,因我重蹈覆轍?!?/br> 如果說,上輩子他是為了捧高她而爭權奪利,開啟手染殺戮,罪孽深重的后半生。那他今生為她殺了樓諍,手上沾上人命,豈不是同一個結局的另一個開始? 她想要他清清白白。 “可你是我養大的!”謝濯臣淚眼模糊,“你長大成了什么樣的人,有沒有過上想要的生活,有沒有光明燦爛的未來,都是我的責任??!” “不是……”沈燭音再也忍不住,三兩步上前擁住他,“對不起……阿兄對不起,要是沒有我就好了……” 沒有她的話,他就不用那么辛苦,可以清清白白地走過一生。 可是沒有她的話,或許他還沒有長大,就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夜晚。 guntang的眼淚滴落,打在她的眉睫上,沈燭音在他胸前仰頭。 這是她第一次見長大后的兄長流淚。 謝濯臣抬起手,指腹擦過她的臉頰,替她拭去眼淚,自己的眼淚仍然一顆一顆在掉。 “可是沒有你……” “我又能為什么而活?!?/br> 謝濯臣時常不知,到底是沈燭音更需要他,還是他更需要沈燭音。 他告訴自己一萬次自己于沈燭音是特別的,無可替代的,可僅僅只是細枝末節的差錯,他都能將這一萬次拋之腦后。 陷入彷徨。 第56章 模糊 燈影搖曳, 有幾個影子在墻上躍動,格外興奮。 “我呢?我呢?”言子緒著急得拍大腿,拽著沈燭音的袖子, “我前世怎么樣了?” 沈燭音雙手捧著腦袋,“我上輩子跟你不熟,你的事我都是聽說的?!?/br> “你聽說什么了?” “聽說你徹底被家里趕了出來,宗譜除名,流落街頭,最后凍死在了雪地里?!?/br> 言子緒拍案而起, “我……怎么可能?你聽的是謠言吧!” 沈燭音聳聳肩, 不置可否。 “那我呢?”希玉搖晃著她的胳膊撒嬌,“我有沒有成為整個鹿山最有名的舞姬?” 沈燭音皺著眉回憶了片刻,隨后搖了搖頭, “我們還在鹿山的時候,鹿山最有名的舞姬叫……阮娘!你認識嗎?” 希玉瞬間垮了臉,毫無感情道:“她是我的死對頭, 上次游船會就是她害得我長紅斑?!?/br> “你是不是瞎說呢!”言子緒不服氣,他不信自己能混得那么慘。 希玉雙手抱臂,面帶質疑, “附議,那個阮娘根本沒我好看!” 沈燭音:“……” 非得問她, 說了又不信, 這不玩呢嘛。 與他們相比, 一旁在書桌邊繪畫的謝濯臣, 安靜得就像不存在。 他提筆許久都沒有落下, 眉眼中帶著呆滯和落寞。 吵吵嚷嚷中,沈燭音時不時要看他一眼。 言子緒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 他輕咳了兩聲,扯著嗓子道:“你說你,這種事情你瞞著我們就罷了,你怎么能連謝兄都瞞呢!太不像話了!” “對??!”看熱鬧的希玉用食指一個勁地戳她肩膀,以作提醒,“人家生氣也在所難免,你可得好好哄哄人家?!?/br> 沈燭音的腦海里瞬間閃過千萬種想法,但一個合適且奏效的都沒有。 希玉神神秘秘地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不知道怎么哄的話,要不要我教你幾招?” 沈燭音回過頭,希玉眨巴眨巴眼睛。 她面露狐疑,“是正經辦法嗎?” “一半一半吧?!?/br> 沈燭音:“……” 謝濯臣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將喧鬧隔絕在外。 —— 半個月后,平西王府的地窖里,關押著錦衣華服的“犯人”。 面色蒼白的樓諍背靠著石墻閉目養神,搭在膝蓋上的右手背上有一塊丑陋的疤,身上各處還在隱隱作痛。 忽然有了光,地窖的門被人推開,走進一個和他面容三分相似的男子。 “兄長的傷養得可好?”來人面帶笑意,走得是端方君子步。 樓諍緩緩睜開眼,有一種心如死灰的平靜。 他這副軀體殘破,原本想回王府遞帖子找太醫,看有沒有轉圜的余地??蛇€沒進王府的門,就被人套了麻袋鎖在了這。 他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就像是在自投羅網。 那個預知他何時抵達王府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是他的弟弟,樓邵。 樓邵雪青色的衣飾復雜精致,腰間墜著價值連城的白玉,一瞧便知是富貴人家嬌養的小公子。 “兄長怎么這副表情,是嫌弟弟照顧不周嗎?”樓邵面露無辜,“可我給哥哥送的,都是最好的吃食和藥材?!?/br>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你有什么好裝的?!?/br> 樓邵笑了,“兄長說得是?!彼伊藟K干凈地方坐下,“那就誠懇一些,弟弟有幾個猜測有待確認,還想請兄長幫個忙?!?/br> 樓諍覺得他又熟悉又陌生,“你……之前是裝的?!?/br> 他突然醒悟,“你也記得前世?” “那你為什么還會輸給我?” “我若是不讓兄長覺得我不足為懼,兄長又怎會放心大膽去找謝濯臣兄妹二人呢?” 樓邵嘆了口氣,“我還指望著兄長你能像前世那樣,將他二人引回京城,我好與那姓謝的再重新較量一番?!?/br> “可兄長你也太令人失望了,連個小姑娘的心都拴不住?!?/br> “不過,你身為馬前卒,但也讓我不費吹灰之力就知曉了幾個問題的答案。為這個,我得謝謝你?!?/br> 樓邵的臉比之兄長要幼,天生帶著幾分真誠,很有親和感。 他看起來無辜又純良,與他說出的話大相逕庭。 “首先,謝濯臣肯定沒有前世的記憶對吧。以他對沈燭音的寶貝程度和那天生的瘋樣,若有記憶,你出現在鹿山的第一天就得死?!?/br> 樓邵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既然他對你暫時沒有威脅,你又是如何落到這副境地的呢?我猜……有記憶的是沈燭音,對吧?” 他深知他的兄長演技有多精湛,如今帶著記憶都俘獲不了一個不出意外會主動愛上他之人的心,只能說明,出了意外。 “呵?!睒钦姴徽f話,不想透露給他任何信息,期待著將來他和謝濯臣狗咬狗。 樓邵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應,“我那位前世的嫂嫂,被她有著私心的兄長養成了一副懦弱的模樣。她若是記得前世種種,該不會想著等兄長科舉之后外放為官,遠離紛爭安穩度日吧。謝濯臣要是不來京城和我斗,那我重生又有什么意思?!?/br> 他看向樓諍的目光里帶著點責備,“我對兄長寄予厚望,沒想到還得我親自出手?!?/br> 樓邵站了起來,向樓諍走近,“兄長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了,留在世上也無用,不如再幫弟弟最后一個忙如何?” “你想干什么?” 樓邵低笑,“兄長傷在如此隱晦的地方,肯定是謝濯臣的手筆吧。他打定了驕傲的平西王世子不會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個無根之人,所以不會有人追究他傷人的責任。你只能一日日活著屈辱和痛苦里,這比殺了你還要令你難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