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83節
陸寒霄低頭著看她,眸中晦澀難明,“好?!?/br> 他已經賭上了身家性命,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沒有回頭路了,他不能??! *** 兩人騎馬趕回去,原本空曠的營帳前多了兩匹馬,還扎起另一個帳篷。 這個圍場是官辦的,四品官銜以上都可以用。只是如今是秋天,除了疑似鬼上身的陸寒霄,寧錦婳想不到還有誰這么無聊。 隱約傳出爭吵聲,一道男聲和一道女聲混雜,寧錦婳茫然地看著陸寒霄,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冷么,回去穿衣?!?/br> 陸寒霄目不斜視,仿佛沒看到那頂帳篷,拉著寧錦婳往里走。 “別——等等?!?/br> 寧錦婳瞪大美眸,指著那頂忽然冒出的營帳,“里面,有人欸?!?/br> 陸寒霄:“是?!?/br> 她眼神閃爍,“他們在吵架?!?/br> “嗯?!?/br> 寧錦婳:“好像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這個男人……聽著有點耳熟?!?/br> 陸寒霄:“……” “想去看看?” “這……不太好吧?!?/br> 寧錦婳嘴上說著不好,腳步卻不肯挪動半分。兩人似乎吵得很激烈,除卻好奇心,她真覺得男聲有些耳熟。 陸寒霄干脆拉上她去隔壁營帳,寧錦婳忙道:“別,太冒昧了!放開我,不去!” 她沒有陸寒霄力氣大,兩人正糾纏間,隔壁帳中的男人恰好掀簾子出來,嘴里罵罵咧咧道:“滾你娘的!再哭老子剁了你喂狗!” …… 六目相對,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第91章 第 91 章“王妃……娘娘,王爺?!?/br> 梵瑯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皮笑rou不笑地行了一禮。 再次看到昨日抓傷自己的罪魁禍首,寧錦婳的眼睛忽閃忽閃,不知道往哪兒看。陸寒霄倒是神色坦然,說道:“梵統領好雅興?!?/br> 蕭瑟的秋天來打獵,確實好雅興。 梵瑯臉色一黑,正欲反駁,這時營帳里走出來一個氣勢洶洶的女子,十六七歲的樣子,一身湖綠色的騎裝,如同一顆初春的嫩芽,鮮嫩可人。 “梵伏虎!你要敢走我就去告訴我爹——王妃、王妃娘娘?” 寧錦婳不愛出門,但身為王妃,有時候也不得不出去應酬交際。她春時去過幾次賞花會,眸如點漆,雪膚烏發,如同神仙妃子般的人物,讓人見一眼就忘不掉。 小姑娘看著一身男子裝扮的王妃,又看著她身旁冷眉寒目、不怒自威的男人,瞬間猜到了陸寒霄的身份。 “見過王爺、王妃娘娘?!?/br>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謹慎道:“小女乃陳家幼女,小字明珠,今日、今日冒犯……” “無妨?!标懞龅衅?語氣難得的溫和,“今日游獵,不論尊卑,你們自便即可?!?/br> 陳家姑娘是個大膽的,百聞不如一見,王爺也沒有自家爹爹說的那般可怕。她看著一旁粗獷俊美的男人,靈機一動,俏聲道:“此處深山野林,小女原不敢獨自前來。家父托梵統領護送,可如今……他竟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望王爺給小女做主!” “放你娘的狗——”梵瑯眼眶深邃,幽綠的眼睛快冒出火星了。他奴隸出身,后來又混跡行伍,言語不乏粗蠻狂放,只在寧錦婳跟前刻意收斂。 陳明珠是陳將軍之女,兩人官銜不分上下,可陳將軍曾在他未發跡前救過他的命,梵瑯再混蛋也不能不認救命的情分。 原本說好的,他只需把這女人平安送到圍場,結果陳明珠臨時反悔,非要他護送她打獵。梵統領可沒有不打女人的規矩,若非看在陳將軍的面上,她不可能全頭全尾站在這里告狀。 陳明珠自覺有人撐腰,心氣足足的,加上陸寒霄在中間打太極,梵瑯只能捏著鼻子認下,臉上陰云一片。寧錦婳左看看右看看,不自覺垂下頭。 他這個模樣,跟陸寒霄更像了。 …… 回到營帳里,陸寒霄提前讓人做了布置。里面放著一張碩大的紅木梨花軟榻,上面鋪著厚厚的毯子。軟榻前置有一方桌幾,擺著三碟干果、兩盤糕點,上好的大紅袍在紅泥小火爐里翻滾,冒著縷縷白煙。 剛燙好的茶,寧錦婳心不在焉,多虧陸寒霄手疾眼快才沒有被燙傷。 “怎么心神不寧的?!彼粮勺缼咨系乃疂n,問道。 寧錦婳訕訕放下茶托,輕聲說道:“梵統領和……陳姑娘?” 陸寒霄微微一笑,“陳家這個小女兒,自幼仰慕英雄?!?/br> 放眼整個滇南,誰能比奴隸出身、天生神力能伏虎、戰無不勝的梵統領更有傳奇色彩呢?盡管受到百般冷眼,陳明珠越挫越勇,敢老虎嘴上拔胡須,讓陳將軍頭疼不已。 寧錦婳道:“可我看梵統領并無此意?!?/br> 何止無意,梵瑯就差把“厭惡”兩個字刻腦門兒上了,滿眼的嫌棄!她當年跟陸寒霄也不曾鬧到這種地步。 “哦?我倒是覺得兩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br> 陸寒霄淡道:“陳延章禁不住千金鬧騰,求媒求到我跟前了。婳婳你說,我這媒是當做還是不當做?” “當然不行!” 寧錦婳瞳孔驟縮,高聲道:“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愿,怎么能亂點鴛鴦譜!” “誰不愿意?” “當然是梵統領!他不喜歡那個陳家姑娘!” “那么俊俏的丫頭,他為何不喜歡?” “他不喜歡那樣的,他喜——”寧錦婳一怔,對上陸寒霄戲謔的眼眸,忽然不說話了。 陸寒霄仿佛沒看到她的失態,拈起一塊兒榛子糕遞到她唇邊,溫聲道:“餓了吧,先吃點墊墊肚子?!?/br> 松軟又不甜膩的糕點入口,寧錦婳卻味同嚼蠟。她的余光時不時瞥向男人,見他神色如常,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他在試探她?他知道了?今日的相遇不是偶然? 無數疑問涌上心頭,她冷靜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她知道他占有欲有多強,如果他知道那些事,梵瑯恐怕性命難保,又怎能好端端站在這里? 而且她聽別人叫他“梵統領”。說明之前被擼的官銜回來了。一起睡了這么多年,她知道枕邊人絕非寬宏大度之輩。 他還不知道? 寧錦婳剛松一口氣,忽而聽到陸寒霄問她,“婳婳,我命人為你新打了一套手鐲?!?/br> 剛放下的心瞬間又被提起來,她磕磕絆絆道:“要、要那個東西做什么,我不缺?!?/br> 陸寒霄笑道:“你不喜歡我之前送你的,平日里手上空空,舅兄還以為我苛待你了?!?/br> 寧錦婳心頭一跳,又是手鐲、又是舅兄,她心覺男人話里有話,在暗中敲打她??煽粗Φ难垌?,又覺得不像。 她把榛子糕掰成一塊兒一塊兒的形狀,小口咀嚼著,兩頰鼓囊囊,像個可愛的小松鼠。陸寒霄在一旁體貼地端著茶盞,適時給她喂水。 “慢點兒,別噎著?!?/br> 他聲音低沉醇厚,刻意放輕的音調,聽起來有種遣倦的意味。 寧錦婳沒有陸寒霄那般深沉的心思,但她的直覺很準,她心里腹誹男人今天鬼上身,其實猜對了。 西直營是陸寒霄手中最鋒利的劍刃,他不是高坐明堂的君主,甚至放著王府溫香軟玉不睡,寧愿睡在硬邦邦的軍營里。他對西直營的控制那么強,昨日的事又豈能逃過他的法眼? 樹藤摸瓜,寧錦婳的長相太打眼,即使出門蒙了面,茶館掌柜依然對這個頭戴面紗的女子記憶尤深。還有寧錦婳身邊的金梨……僅用一天,陸寒霄在昨晚弄清了真相。 她背著他幽會別的男人,憤怒么?世間沒幾個男子能忍受這種事??梢幌氲剿某踔?,陸寒霄心里悶悶地疼。她就這么不相信他,寧愿找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也不愿跟自己的夫君開口? 她從前最依賴三哥,過了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三個了!怎么……怎么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他一個人枯坐到深夜,有了今天的圍獵。 她既想瞞著他,他又何苦做這個惡人。 他把畢生的耐心都給了寧錦婳,對犯錯的妻子只是言語暗中敲打,連句重話都舍不說。對旁人可沒這個好脾氣。 陸寒霄擦了半宿的愛刀,刀刃鋒利寒冽,最后他緊緊攥著拳頭,沒有讓沖動壓過理智。 梵瑯不能死,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死。 他知道婳婳對他有愧,既然如此,他便許他高官厚祿,妻妾成群——就像那個姓霍的一樣,他不會讓任何男人她心里留下痕跡,哪怕只是一丁點兒。 他微垂眼簾,掩下晦暗的眸色。 *** 早上陸寒霄零星打了幾只野味,吩咐下去,廚子剝皮炮制,搖身一變端上一桌香噴噴的珍饈,加上兩道野菜,六葷兩素一道湯,寧錦婳吃的肚子圓鼓鼓。 按照她的習慣,午膳后原本要小憩一刻,可今天肚皮太撐了,又難得出來一趟,天氣正好,兩人商議一起出去走走。 結果剛走半個時辰,寧錦婳受不了了,嘴里喊腳疼。他們沒騎馬,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離營帳也遠,陸寒霄無奈,在她身前屈膝半蹲。 “上來?!?/br> 寧錦婳矯情勁兒上來了,扭扭捏捏,“萬一別人看到可怎么辦呀?” 陸寒霄挑眉,道:“看到就看到了,我又沒背別人的妻?!?/br> 寧錦婳:“……” 她覺得今天陸寒霄不僅鬼上身,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不來?那算了——”“別!你低一點,我夠不到——”手臂摟住男人的脖子,雙腿盤上他精壯的腰身,寧錦婳把伏在他的肩膀,看著一路的林木雜草,忽然道:“三哥,你真好?!?/br> 陸寒霄嗤笑一聲,整個胸腔都在震動,“現在才知道三哥的好?” 小沒良心的,整天跟他鬧,有了孩子都不安生。 寧錦婳抿唇一笑,過了一會,在他耳邊低聲道:“早就知道啦?!?/br> 大約在她十二歲那年,寧大小姐偷偷溜出去府玩兒被人販子誘拐,她敏銳地察覺到那些不是好人,拔腿就跑,最后被人追到窮巷里,崴了腳踝。 是一向跟她不對付的陸世子救了她,把她一路背回國公府,少年的脊背尚且清瘦,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