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70節
“你很關心他?” 男人意味深長道:“婳婳,你對我這個大統領……不一般?!?/br> 先有蕭又瀾在他跟前上眼藥,接著她數次提到梵瑯,她從未這么關注他的屬下。陸寒霄心底閃過一絲異樣。 寧錦婳枕著他臂膀,盯著他衣襟上的祥云刺繡,理直氣壯道:“你不是說他是父王的私……就是你的弟弟?!?/br> “那我就是他的嫂嫂。長嫂如母,我為他cao持婚事,有什么不妥?” “……” 有理有據,確無不妥。 陸寒霄知道最近她開始掌家,正在興頭上,他不想掃她的興,可他又不想讓她的目光放在別的男人身上,尤其是梵瑯。 他道:“你別cao心了,他不在滇南?!?/br> “什么?” 寧錦婳的手驟然抓緊他的前襟,把祥云圖案揉成一團,“他去哪兒了?” 陸寒霄的手掌覆上她的手,把她的五指一根根掰開,沒有言語。 寧錦婳后知后覺,自己的反應過激了,她忙找補道:“不……我就是覺得奇怪,他前兩天還在城里,怎么會突然離開……” 她生怕梵瑯一聲不吭去了青州,結果越急越錯,男人眸光銳利,直逼寧錦婳。 “你們,見過?!?/br> 一個閑賦的外臣,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婦人,兩人八竿子打不著,她怎么知道他在城里? “沒有!” 寧錦婳抬起頭,看著男人冷峻的面容,“我前天想吃外面的青梅,讓抱月給我買,她恰好碰見梵統領,兩人還說了幾句話?!?/br> “自從知道他是……我便不能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外臣,是你弟弟呢?!?/br> “……” “好了好了,你若不喜歡我提他,我不提便是了,你別這樣,我害怕?!?/br> 從陸寒霄的角度,剛好俯視看到她的側臉,烏黑濃長的睫毛撲閃撲閃,像折翼的蝴蝶,很漂亮。 寧錦婳很美,陸寒霄一直知道。 她的字是他教的,馬術是他教的,甚至連驕縱的性子也是在他刻意的保護下縱容的。他在外面爾虞我詐,他的女人,可以任性,可以蠻橫,唯獨不需要“聰明?!?/br> 婳婳不會撒謊?;蛘哒f他太了解她了,按照她的脾氣,在他問第一句的時候,她若說“你在我這兒撒什么瘋,給我滾出去!” 或許他不會懷疑。 可偏偏她又解釋那么多,說的越多,暴露的越多,以至于短短一瞬,陸寒霄已經起了殺心。 寧錦婳在他面前如同白紙一張,她的心思,在他跟前實在不夠看。 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為梵統領招惹了殺身之禍,她緊緊抱著男人的腰身,咬唇道:“你說話啊,別板著臉嚇我?!?/br> 許久,她聽到一聲沉悶的“嗯”,她再抬起頭,發現男人已經闔上雙目。寧錦婳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以為此事就此揭過,殊不知陸寒霄只怕控制不住自己,嚇到她。 他的婳婳連個謊都不會說,一定是旁人的錯! 第75章 第 75 章那些美人圖終究沒還回去。 盡管這是一場烏龍,但鬧出這么大陣仗,其中不乏重臣家的千金小姐,一句“誤會”也太兒戲了,整個鎮南王府都會顏面盡失。再三思量,王府放出風聲:“王妃娘娘初來乍到,選兩位女子陪伴左右,排遣深宅寂寞?!?/br> 點到即止,明眼人都明白陸寒霄并未有娶側妃之意。不過仍有人心里打著小算盤:在王妃身邊,那豈不是能經常見到王爺?近水樓臺先得月,也是個好機會。況且到時就算沒得王爺青眼,在王妃身邊日久,將來嫁人也能有個好前程。 于是,前來送畫像的人家依舊絡繹不絕,王府門庭若市。 另一邊,陸寒霄當真如他所言,日日陪著寧錦婳,連處理公文都是在她床榻前支張桌案。兩人同吃同睡,好一對恩愛眷侶,羨煞旁人! 只有寧錦婳知道其中的苦楚。 當初懷陸鈺的時候,兩人正新婚燕爾,寧錦婳是個剛剛離家嫁人的小娘子,初為人婦,滿心滿眼都是情郎。奈何郎心似鐵,婚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冷淡疏離,連見一面都是奢侈。她終日胡思亂想,小小年紀盼成了個怨婦。 如今清俊的少年郎已是威嚴持重的男人,寧錦婳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她習慣了他的“忙碌”,習慣了夫妻聚少離多,現在每日睜眼就能看見他,反而讓人不自在。 …… 日暮西垂,寧錦婳輕輕嘆了一口氣。她走到銅鏡前,通過鏡子的泛黃的光影看著桌案前執筆的男人,碰巧陸寒霄正抬頭,他淡漠的寒眸幽深如冷夜,在窗格打下的陰影里若隱若現。 寧錦婳驟然垂下眼睫,她盯著銅鏡前的一堆翠環金釵,陸寒霄起身走過來,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冷?” 隔著薄薄的衣料,男人輕輕摩挲著,掌下的肌膚滑嫩細膩,如同把玩上好的羊脂美玉。 銅鏡前的男人威嚴俊美,女人明艷嬌媚,看起來極為登對的一對璧人。寧錦婳咬著唇,身體緊緊繃直。 她道:“嗯,你把窗戶關了罷?!?/br> 她不冷,只是在男人靠近的時候忍不住顫抖。寧錦婳覺得他近來很怪,嗯……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方才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后背汗毛直豎,壓迫感十足。 其實陸寒霄的相貌極為出色,但歸咎于冷冰冰的性情,旁人一提起鎮南王,只能想起他的雷霆手段和冷血心腸,很少有人敢直視他的面容,寧錦婳是為數不多的、能欣賞他的相貌的人之一。 她亦是俗人,她喜歡他,肯定有皮相的緣故。當年她跟陸寒霄成婚,有跟她不對付的閨秀幸災樂禍,說陸世子那個性情,跟個冰塊一樣,一點也不知情識趣,婚后有她的苦日子過。 寧大小姐心道:那是你們不懂冰塊的好。 她喜歡他。 喜歡他的寬額高粱,喜歡他的濃黑劍眉,喜歡他深邃的眼睛和薄唇。喜歡看在外人面前冷淡克制的男人,只在她身上的灼熱瘋狂。 可如今那些話好似忽然應驗一般,夫妻愈久,這個男人更加沉默內斂,她看不透他。明明他溫聲和氣,甚至于對她言聽計從,可她總是沒由來一股心悸,好似對面是一個披了人皮的野獸,不知何時露出猙獰的面孔。 陸寒霄沉默著關上窗戶,又在衣掛上選了一件薄披風攏在寧錦婳身前。常年舞刀弄劍的指腹粗糙,蹭在嬌嫩的肌膚上,酥麻麻,還有些癢意。 “這里,還疼么?!?/br> 他摸著她的頸側,那里傷痂脫落,原本有一道極其猙獰的疤痕,后來陸寒霄不知從何處找來一瓶生肌膏,說有治腐rou、生白骨之效??伤募∧w太過嬌嫩,用了個把月,依然有一道極細的粉縫。 “別碰那里,癢?!?/br> 寧錦婳擰著眉想躲開,男人掌心寬大,虎口恰好卡在她的喉嚨處,不至于窒息,卻也讓她足夠不舒服。 “我碰不得?” 男人微挑俊眉,嗤笑道:“婳婳身上哪處我沒碰過,如今拿喬什么?” “呸!你才拿喬!” 寧錦婳受不了他的陰陽怪氣,仰著頭,怒目而視,“我說癢你聾了?滾開!” 她的眼眸干凈明亮,像一潭春水,里面滿滿當當,只映著一個人的身影。 陸寒霄臉色放緩,他放下手掌,淡道:“我讓人再找些藥?!?/br> 寧錦婳:“……” 她終于體會到了何為“陰晴不定”。 陸寒霄喜怒不形于色,但兩人太熟悉了,在寧錦婳的感知中,他拿披風時還算平靜,一言不合便怒火滔天,后來又莫名其妙熄火了。短短一瞬間,兩句話,這么大的情緒起伏,他……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寧錦婳支著腦袋開始琢磨,她看的太專注,讓回到桌案前的男人不能忽視她的視線。 他放下朱筆,朝她伸出手,“過來?!?/br> 寧錦婳生氣地瞪他,“你招貓逗狗呢!” “過來?!彼獬脸?,溫和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寧錦婳被他看的膽顫,心里猶豫不定,身體已經磨磨蹭蹭走了過去。等她回過神,人已經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鬧你了么?”他的掌心貼著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神色微微放緩。 寧錦婳沉默著搖了搖頭,心底閃過一絲異樣。 當初生鈺兒跟寶兒的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后來他對兩個孩子也是淡淡,什么慈父之心,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 這回陸寒霄表現得像一個正常的父親,她反而覺得怪異,渾身不自在。 寧錦婳道:“他很乖,不鬧人?!?/br> 除了陸鈺幾乎把她折騰掉半條命,寶兒和肚子里這塊兒rou都很體貼母親。最乖的還是寶兒,孕吐都沒有幾回。 想起乖巧懂事的寶兒,寧錦婳的心頓時一陣抽痛。她的孩子快一歲了,如果……如果沒有那次意外,她現在應該在教他喊“娘?!彼紱]聽過鈺兒喊她娘! 他不會叫人就被抱走了,后來也是中規中矩的“母親”,剛和鈺兒親近一些,轉眼又被迫相隔千里。 可能孕婦的情緒纖細敏感,寧錦婳最近容易傷春悲秋,她怨陸寒霄,怨無情的皇權,更怨恨自己! “都怪你!” 寧錦婳驟然起身,氣急敗壞地長袖一掃,桌案上的筆墨紙硯盡數落下,滿地狼藉。 “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我都給你生了兩個了,為什么還要讓我有孕!反正你也不會善待他……我不要生了……” “這是作孽,作孽你知不知道……” 想到千里之外的鈺兒,又癡又啞的寶兒,寧錦婳的情緒一下涌上來,心口劇烈起伏地喘著粗氣,眼尾紅紅的,看著委屈極了。 “好好好,都怪我,我該死?!?/br> 陸寒霄在她還扎著垂髫小辮兒的時候就哄她,這么多年,他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和豐富的經驗。他伸出手腕,“隨你出氣?!?/br> 寧錦婳一把推開他的手臂,氣呼呼地轉過身。 一般這種情形,為了不火上澆油,陸寒霄會選擇離開,可這會兒不知怎么了,他亦步亦趨地粘著寧錦婳,從身后環住她的腰。 “不氣了,我都依你?!?/br> “最后一個好不好?等這個生下來,不會再有下一個了?!?/br> “你還想有下一個?”寧機婳掙扎不過,冷笑道:“做夢!” 陸寒霄:“……” 他有著尋常男人少有的理智,明白這個時候不要試圖講道理,一聲不吭她更生氣。他低聲附和著,雙臂卻牢牢圈在她的細腰上。 過了一會,寧錦婳的氣息逐漸平穩,情緒也穩定下來。兩人這么一鬧,天邊暮色四合,房里沒有點蠟燭,光線越來越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