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49節
金鸚端起手臂扶她,她的手有些涼,指尖有淡淡的薄繭。 “滾開!” 寧錦婳一把推開她,狠狠道:“人在哪兒,我要見她們!” 金鸚退后兩步,抬首,“奴婢不知?!?/br> 嘴上如此,可她的眼神里明晃晃寫著:我偏不說,你能耐我何? “你——”寧錦婳哪兒受過這種氣,她氣急攻心,猛然拿起手邊的茶盞砸過去。金鸚眸光微閃,以她的身手躲過這個茶盞并不難,可她卻猶豫了。 只一瞬,瓷片噼里啪啦散落在地上,金鸚的半張臉和一側發髻沾上了茶葉,泛黃的茶水從下頜處滴答落下,看起來十分凄慘。 此時,門開了。男人高大的身影籠罩在門口,房里瞬時有些逼仄。 陸寒霄負手而立,銳利的目光掃過這一片狼藉,最后落在寧錦婳身上。 他挑眉道:“今日氣色不錯?!?/br> 寧錦婳因為情緒激動,雙頰染上一抹霞紅,眼中水光瀲滟,確實顯得很有“氣色”。 與之相比,金鸚的情狀更顯凄慘。 “王爺?!?/br> 她微微福身,臉上是對寧錦婳從來不曾有過的恭敬,“奴婢不知何處惹怒了王妃娘娘……奴婢知罪?!?/br> 陸寒霄眉心微蹙,眼神卻沒瞟她一眼,定定看著寧錦婳,“婳婳?!?/br> “你莫任性?!?/br> 今晨她不聽話地跑出去,她自由慣了,他不怪她,只對兩個丫鬟施以小懲。他不能讓她的心跑野了,于是把下屬金鸚放在她身邊,讓她“看顧”寧錦婳。 誰知一進來就看到這般情景。 陸寒霄當然不會心疼金鸚,只是一個做事尚可的下屬罷了,無關輕重??蓪庡\婳幾次三番挑戰他的底線,讓他深深地不虞。 不過他對妻子,總是有耐心的。 陸寒霄徐徐道:“我讓她來伺候的,哪里做的不好,值當你動這么大的干戈?” 瓷片鋒利,她皮rou那么嫩,萬一不慎扎傷了手,心疼的還是他。 寧錦婳卻從中聽出了一絲興師問罪的意思。 “怎么?” 她勾唇冷笑,“區區一個丫頭,我還打不得了?” “我還沒問你,我的抱琴和抱月呢,她們是我的陪嫁丫鬟,是我的人!你憑什么打罰她們!” 不知哪句話戳中了陸寒霄的肺管子,他神色倏然冷淡,“你的人?” 他目光如電,一字一頓道:“婳婳睡糊涂了?!?/br> “連你都是我的人,我們夫妻之間,說什么你的我的,太見外了?!?/br> 他一步步逼近,寧錦婳這次沒有往后退,反而順勢抓住他的衣襟,仰頭道:“別給我扯有的沒的,把抱月和抱琴還給我!” 陸寒霄淡道:“區區下人,你要為了兩個丫鬟忤逆為夫嗎?” ——方才寧錦婳的話,原原本本還給了她。 寧錦婳氣急,尖銳的指甲差點把祥云紋的襟口扯破,“陸寒霄,你、你真是個混賬!” “現在混賬是你的夫君?!?/br> 陸寒霄理了理衣襟,平靜道:“婳婳,你太任性了?!?/br> 怪他,對她太過縱容,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都敢跟他和離了! 以往兩人吵架,陸寒霄最常說的就是“任性”,往日無所覺,今日寧錦婳卻忽然覺得很委屈。 她眸色含水,怔怔看著他,“我的脾性,你不是第一天知曉?!?/br> 她一直都是如此,這么多年,這個男人比誰都清楚。甚至是他一手養成的,誰都能說她任性不懂事,唯獨他不可以! 陸寒霄淡淡點頭,“話雖如此。但那時你還小,如今陸鈺都長大了,你身為當家主母,應當懂事明理?!?/br> 當然,他指的懂事明理不是讓寧錦婳做賢妻良母,他只想讓她擺正自己的位置,讓她明白她究竟是誰的人! 和離?做夢! 他死都不會放手。 寧錦婳心里像被掏了一個大洞似的,很空、很疼。 她定定看著眼前的男人,劍眉寒目,氣勢迫人,已經完全褪去了年少的青澀。他是殺伐果斷的鎮南王,那個曾經和她一起手捧花燈的少年,一點也看不見了。 這些年好像只有她一人停留在過去。 卸力般的,寧錦婳垂下濃密的眼睫,“好?!?/br> 她低聲道:“我會學著……明理懂事?!?/br> 此役以寧錦婳的服軟的結束,看似陸寒霄占據上風,但他冷峻的面容卻毫無喜色。 他總感覺哪兒里不對。 一個念頭在心里迅速閃過,沒來得及抓住便已悄然逝去。 “婳婳?!彼@一口氣,抬掌撫上她的肩膀。 “你乖一點,為夫不想關著你?!?/br> 他要她歡歡喜喜跟他過一輩子,要不是那封和離書刺激了陸寒霄,他也不會使出這般強硬的手段。 他不喜寧錦婳對自己劍拔弩張,可她如今蔫蔫兒的模樣,像失了雨露的花枝,陸寒霄心里不是滋味。 他很少解釋,如今卻道:“兩個丫頭未做到規勸主子之責,小懲大誡,每人只領了三杖?!?/br> 他想告訴她,他對她總是心軟的,愛屋及烏,連她的丫鬟都不曾重罰。 寧錦婳聽在耳里,卻變了一番模樣。 什么叫“只”領了三杖?抱月和抱琴從小跟著她沒受過苦,那么粗的棍子,三杖、足以讓兩個弱女子躺十天半月! 聽他的意思,今日只是個開始,日后她若再“任性沖動”,就不只是三杖的事了? 寧錦婳反復咬著下唇,嬌嫩的唇瓣被蹂躪地充血緋紅。她闔上眼睛,沙啞道:“好?!?/br> …… 堂前教子,枕邊教妻。 陸寒霄瞥了一眼矗立一旁的金鸚,道:“下去?!?/br> 泛黃的茶水干涸,在衣裳臉頰上顯出黃黃的印子,金鸚看起來滑稽又狼狽。她甘心受辱,自然有所圖。 陸寒霄用人別具一格,不拘男女老少,只要有用,皆納入麾下。對待女子如同男人一般,從不看輕她們。 這是她們誓死追隨的明主! 可沒想到美人鄉、英雄冢,英明果斷的王爺到了京城如同中邪一般,為了這個所謂的王妃,打亂他們多少計劃?損失多少人力財力?她義兄上回出了半個月的任務,她還以為是多重要的事,結果竟然只是為了找只白貓兒? 因為王妃喜歡。 金鸚本就對這個王妃心有怨念,今日一見寧錦婳,心中更是警鈴詐響,這般模樣,豈不是妲己褒姒之流,美人誤國??! 她、她還敢直呼王爺的名諱,一點兒都不端莊賢惠,她不認這樣的主母。 在金鸚的猜測里,這個女人定然手段非常,在主子面前溫柔小意,對待下人則尖酸刻薄,她原以為能憑此機會揭露“王妃”的嘴臉,可最后的走向,她怎么看不懂了? 她猶猶豫豫不肯邁出腳步,陸寒霄似乎想起了什么,“等等?!?/br> 金鸚一喜,卻聽她心中的明主道:“今日你惹了王妃不快,自己去領罰,六杖?!?/br> 陸寒霄這話是對著寧錦婳說的。 他的想法很簡單,她氣他打了她的人,他便還回來,這下她總該消氣了罷。 且他來時兩人私有齟齬,他如今罰了金鸚,日后再讓金鸚來她身邊伺候,她也不至于太過抵觸。 一石二鳥,陸寒霄自覺為寧錦婳用心良苦。打發走旁人,他回身從背后環過她,熟悉又極具侵略感的氣息瞬間襲來。 “婳婳,別跟我鬧了?!?/br> 寧錦婳沒有回話,耳鬢廝磨中,這世間最親密的兩個人卻各懷心思。 第51章 第 51 章寧錦婳被軟禁了。 剛開始不許她出房門,但她手中那么多事,不說別的,單論寶兒她就不可能撒手不管。 她不痛快了,府里所有人都別想痛快。如此雞飛狗跳過了幾天,連全昇都忍不住出來勸,說王妃娘娘生性自由,恐怕不能這么拘著。 陸寒霄態度堅決,最后還是陸鈺出面,兩父子不知在書房里說了什么,陸寒霄才稍退半步。 如今寧錦婳能在府里自由出入,但身邊片刻不離人,抱月和抱琴臥床養傷,她身邊換成了兩個眼生的侍女,一個是金鸚,另一個喚做金梨。兩人都不多話,按照寧錦婳的話說,跟他們主子一樣,整天板著一張棺材臉,死氣沉沉。 但她無暇顧及這兩個監視她的侍女,在她不能出門的日子里,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琴瑤被趕出去了。 事情起因是世子陸鈺身子不適,找府內的“神醫”看病,結果琴瑤胡說一通,被世子痛斥江湖騙子,當即逐出了府。 事后,陸鈺言之鑿鑿:“母親不知人心險惡,那女子年紀輕輕滿口謊言,您莫要上當!” 寧錦婳心底不相信琴瑤會騙人。 起初她也以為小姑娘在信口開河,可共事幾天,她親眼看到琴瑤的醫術,而且那個姑娘有一雙琉璃似的眼眸,為人行事單純,她不可能是騙子! 可說出這話的又偏偏是陸鈺,她最虧欠的長子。 寧錦婳無法反駁他,更端不起嚴母的架子訓斥他。只能干巴巴道:“或許……或許中間有什么誤會……” “沒有誤會!” 陸鈺斬釘截鐵,“母親,您難道不相信兒子嗎?” 是啊,這世間,沒有一個母親會懷疑自己孩子的話。 寧錦婳跟他說不通,只能讓順子私下把琴瑤找回來,幸好陸寒霄只管住寧錦婳本人,其余下人并未約束。除了不能出門,寧錦婳的日子如往日一般無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