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8節
全昇緩緩走來,“王妃在想什么,怎這般出神?” 寧錦婳怎么好意思說出來,不過轉念一想,全昇是陸寒霄的心腹,隨著他從滇南來京城,這么多年,與她也有些交情。情不自禁地,她開口道,“全叔可否知道……姜夫人是……?” 是不是陸寒霄納的妾室? 全昇捋著胡須,神色頗為凝重:“此事干系重大,老朽不敢妄言?!?/br> 他道,“王妃為何不親自去問王爺?” 寧錦婳咬著唇,心里猛地下沉。 全昇的反應說明了兩件事。 其一,確有姜夫人其人;其二,她在他心里很重要,重要到全昇都不敢輕易開口。 “王妃?” 寧錦婳一個激靈,回神道,“沒事,全叔,謝謝你?!?/br> 她當時沒有開口問,如今更不會了,問出來又有怎么樣呢?像多年前一樣,大鬧一場?可她如今不是寧府的姑奶奶了,她已沒有任性的權力。 寧錦婳垂下眼眸:“別告訴他,當我沒問過?!?/br> ————陸寒霄很忙,即使在同一屋檐下,寧錦婳見他的次數依然寥寥無幾,她只有靠每日晨起床邊的余溫,來判斷他是否歸來。 不過雖然不見人影,答應她的事卻沒有食言。他直接遣人去牢里提寧府女眷,這不符合規矩,不知中間又發生了何事,三日后,寧府女眷盡數被送到永濟巷,沒有在那東市口受辱。 女眷們一個個形容枯槁,見到寧錦婳,猶如看到了救世主,一頓抱頭痛哭……這些暫且不提。 寧錦婳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空蕩蕩的宅院,神出鬼沒的夫君,唯一不同是,陸鈺每早會來給她請安,晨時就在外間候著,風雨無阻。 她這時稍微琢磨出來,那日鈺兒為什么生氣。 陸鈺從小養在舒貴妃膝下,如今請封了世子,就不必再回舒闌宮。 想通這點兒關竅,寧錦婳心中有股隱隱的竊喜,甚至十分痛快。心想到底是她的骨血,那個女人能搶走她的孩子,那又如何?這么多年,鈺兒還是不親近她。 這時,外間的抱月揚聲稟報,“主兒,小世子來了?!?/br> 寧錦婳急忙喚人進來。珠簾清脆,進來一個唇紅齒白冷面小郎君。他今天穿著一身白色錦衣,腰纏玉帶,領繡云紋,恭敬地給寧錦婳行禮。 “母親安好?!?/br> 寧錦婳心中微澀,鈺兒是不親近那個女人,但……也不親近她。 他對她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禮數極為周到,連躬身的角度都跟丈量過似的,挑不出一點兒錯處。 “快起來?!?/br> 她照例叫起,母子倆不咸不淡地說這話。日日都來請安,但說的話翻來覆去只有那幾句,問問衣食,問問課業……一盞茶的功夫,什么都說完了。 放下茶盞,寧錦婳吩咐道,“抱月,給世子拿件外袍?!?/br> 早晨寒氣重,他的衣角袖口都被露水沾濕了,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她一片慈母之心,陸鈺卻反應淡淡,似乎不在意這點小事,不過他沒有駁寧錦婳的意思,任由她脫了自己的外衫,忽地,寧錦婳眼神一滯。 “鈺兒,這是什么——”她震驚地看著陸鈺脖子上的疤痕,從脖頸一直蜿蜒到胸前,曲曲折折,在如玉的肌膚上顯得分外猙獰。 寧錦婳指尖簌簌顫抖,好半天才找回聲音,“疼么?” 這么重的傷痕,這么長,那么深,怎么會不疼呢?那傷疤呈紫紅色,rou眼可見其紋理,一看就是陳年舊傷,可她的鈺兒,才不過五歲??! 一瞬間,心疼和怒火瞬間噴發,她美目瞪得渾圓:“這是怎么弄得????你告訴我是誰?是不是她?” “鈺兒別怕,你告訴母親,我殺了,我要殺了她……” “母親!” 陸鈺清冷的聲音喚回寧錦婳的理智,他微抿唇角,慢條斯理的換上外衫,遮住這條丑陋的疤痕。 “母親,您失態了?!?/br> 他似乎不想在這上面糾纏,躬身道,“兒子先行告退?!?/br> “鈺兒!” 寧錦婳厲聲叫住他,微微哽咽,“你……你是不是還怨我?” 怨她沒有護好他,怨她不配做一個母親。 陸鈺身體一頓,沒有回她的話,徑直邁出門檻。 這會兒抱月和抱琴才敢進來,抱月準備水和錦帕,抱琴在一側細細勸慰,“主兒,您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br> “都過去了,小世子現在不好好的么,您別多想?!?/br> 寧錦婳頹然靠在貴妃榻上,半晌兒,她忽道,“把順子叫來?!?/br> 若說抱月抱琴負責她的內帷,順子則負責她的外務。他不是寧府的奴仆,少時寧錦婳機緣巧合救了他一命,給他吃飽穿暖,讀書寫字,因此成了她的心腹。 他辦事沉穩謹慎,從未出錯,最重要的事,順子會武,且不低。 出離了憤怒后,寧錦婳平靜下來。 那傷疤一看就是簪子之類的銳器劃的,而且那么深,絕對是故意。當時鈺兒那么小,足足可以要人命的。 她和陸寒霄的孩子,身份尊貴,而后陸寒霄吭都沒吭一聲……這一切,除了那個女人,她想不到第二個人對她的鈺兒下手。 這一刻,錦婳的心像被一刀刀凌遲一樣痛。 這是她看到的,就已如此觸目驚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呢的,這五年來,鈺兒在那個女人手里究竟受了多收苦……她不敢想下去。 沒關系,母親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寧錦婳美艷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意。 第9章 急病 寧錦婳沒瘋也不傻,順子就是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到皇宮內院去行刺,此事還需細細籌謀,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可惜天不遂人愿,沒等到這個時機,寧錦婳先病倒了,高熱,昏厥。 是夜,瓢潑大雨。 院子里燈火通明,抱琴和抱月急地六神無主,一盆又一盆涼水換上,可就是降不下來體溫。寧錦婳躺在引枕上,雙頰紅撲撲地,嘴里喃喃說著聽不清的話。 穿著青衫的老大夫指尖干枯,從纖細的手腕上移開,顫巍巍道,“王妃這是久病沉疴,郁氣凝結在胸,又受了風寒,才突發急癥?!?/br> 抱月心直口快,“少說廢話,你趕緊開方子??!” 寧錦婳從沒生過這么大的病,人虛虛躺在那里,都開始說胡話了。 老大夫面露難色,“這癥發的急……敢問姑娘,王妃近期可有服用當歸?!?/br> 抱琴點點頭,寧錦婳的藥都是她經手的,她再清楚不過,“是,主兒近來用了不少?!?/br> 寧錦婳剛出月子,寧府就出如此禍事,她終日郁郁在胸,便讓大夫開了幾味藥補氣血,其中便有當歸。 老大夫道,“如此,老朽卻不敢下手了。解這熱癥需得用到川穹,可這兩味藥材卻是相沖的,一個不慎,反而會害了王妃娘娘??!” “那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主兒受苦?” 萬一燒壞了腦袋,可如何是好。 老大夫沉思片刻,忽地眼神一亮,“不能用藥,或許可以試試針灸。我有一師兄尤擅此道,待明日……” “哪兒還等的了明日!” 抱月快急瘋了,“現在就叫人來??!” 老大夫布滿溝壑的臉上露出為難,“我這位師兄,在太醫院當值?!?/br> 而這個時辰宮門早閉了。 抱月面露土色,“只有這一個法子么,府里這么多大夫,竟沒一個派得上用場?!” “行了?!?/br> 抱琴比抱月穩重一些,她看向老大夫,“若讓您的師兄來,有幾成把握?” “九成?!?/br> 老大夫神色篤定,“我師兄專攻此道,老朽可以斗膽說一句,他若治不好,這世間便沒有大夫能瞧得好了?!?/br> 抱琴定定心神,問了師兄的具體名字和官職,當即對抱月道,“我在這里照顧主子,你去請王爺來,快?!?/br> 區區一個太醫罷了,她們沒法子,豈能難得倒王爺? 抱琴對陸寒霄有著十足的信心,她坐在床邊,用濕熱的錦帕擦拭著寧錦婳的額頭和臉頰,心道:主兒您再等等,再堅持一會兒…… 可惜,一盞茶后,抱月空手而歸。 “王爺今日不在府里?!?/br> 她蒼白著臉頰,雨水順著額頭滴答落下,“抱琴jiejie,這可怎么辦呀,王爺行蹤不定,主子今夜可怎么熬過去??!” 雷聲轟隆閃過,把房內兩個侍女的臉頰照的慘白。 ————城南小巷,一處不起眼的小院落,里里外外不少守備。 女人挽起衣袖挑了挑燈芯,對身后一身玄衣的男人道,“王爺,今兒天太晚了,要不……您就在我這里安歇罷?!?/br> “不必?!?/br> 女人打開窗子,嘩啦啦的雨聲更加清晰,“外面兒雨還下得大呢?!?/br> 陸寒霄淡道:“無妨。你這里若無事,本王便回了?!?/br> 他近來一直在外,今日好不容易有些空閑,本想和婳婳親近一番,誰知暗衛來報有變,直到現在。 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睡了罷。 女人咬了咬唇,清麗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甘,瞬間被她掩蓋過去。 她拿起衣掛上的黑狐皮大氅細細打理,一邊笑道,“今日多虧了王爺您,要不是您及時趕到,妾身或許早就……如今想來,心里依然惶恐?!?/br> “你不用怕?!?/br> 陸寒霄語氣篤定,“本王說了,定保你安全到滇南?!?/br> “除夕夜送你們出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