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閑愁(下)
洛水引那鳥兒在鏡架上停了,鄭而重之地點了點它腦袋。 因了認主的緣故,這物當真靈通許多,竟張翅點頭,還在屋中盤桓一圈,好似在說當真會好好看護此間。 洛水被逗得輕笑起來,便由它自在屋里飛旋,自入得凈室中沐浴梳洗起來。 尋常修真人士辟谷伐髓之后,少染污穢,且多修習避塵之術,故而那修真門派中,除卻凡人進出之所,少有設置凈室的。 不過這明月樓顯然并不推崇苦修,客房中錦被香衾不說,連這凈房亦是以仙法作引,取那整雕的溫玉鑿作清池,自引熱泉不歇,頗得洛水心意。 她忙碌了一整夜,因修為在身的緣故,本不覺多么疲憊,可待得搓揉了體膚烏發,撥弄了會兒水上香花,倦意忽就隱隱泛起,便趴在沿上闔目小憩。 而這一睡,便是沉沉。 待得頭頂啪嗒作響,她才恍然睜眼。 困倦間,外間傳來清晰的敲門聲,一陣緊逾一陣,再看日頭已然西斜,忽就驚醒過來。 ——糟,都這時候了? 洛水立刻起身,匆忙用術干了身子頭發,趿了鞋便往外沖,冒失之下差點摔跌在地,又是一陣呯砰作響。 “稍等!”她顧不得疼,一邊高喊,一邊匆忙往妝臺撲去。 這一聲即出,門外立刻沒了動靜。 洛水飛快地扯了衣裙,挽了個雙垂掛髻,簪上那日去萬金集路上摘的金桂,顧不得描眉抹粉,只捻了方才小鍋中殘余的杏色口脂唇上抹勻了。完畢后對鏡稍作整飭,再用尺長的玳瑁錦盒仔細收好了胭脂,方推門出去。 “抱歉,讓主人家久等了……哎?” 洛水本以為這外頭候著的當是明月樓的仆從,誰想竟是聞朝。 他今日倒是換了身樸白亞麻道袍,外罩石青色羽衣,長發半束間,自有一番清凈風流之姿。 洛水有些不敢多瞧。 而對面人動作更快,目光在她身上稍稍一頓,便挪了開去。 洛水立時心冷了半邊,剩下半邊只剩局促,莫名懊惱自己睡得太久,多半是哪處未有收拾妥當。然她也知道,以聞朝的性格必不會多言。 她只能打起精神,問他:“師父等了可久?” 聞朝終于轉回眼來,點頭:“未曾?!?/br> 洛水又道:“方才準備倉促,師父見諒?!?/br> 聞朝道:“月升方會起宴,此時去當是恰好,你同我一道?!?/br> 洛水點頭。 正要舉步,卻見聞朝先召了分魂劍出來。 “需御劍上去?!甭劤忉尩煤唵?。 洛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才覺隨著夜色深濃,這明月樓外亦是水霧漸起,然那霧氣之中隱隱可見團團燈影,想來便是指引。 洛水自覺召出了流瑰色的寶劍出來,提著裙裾踏上。 聞朝又瞧了她一眼。 洛水被他瞧得莫名,不過還未問什么,就見他已自驅劍起來。 洛水有心展示些修煉成果,暗自凝神,憋足了勁馭劍。 聞朝初還回頭瞧上兩眼,見她好跟上,便也加快了些。 師徒二人一前一后,在云霧中安靜穿行了約莫半盞茶功夫。 待得破云而出,洛水抬眼望去,又是一陣恍惚: 但見頭頂星河懸垂,腳下云海浩瀚,而遠處寶閣獨立云海之間,觀之光彩燦燦,有仙宮浮舟氣象,側耳傾聽,更有絲竹隱隱,歡笑晏晏,顯是好宴方興。 身旁不時有仙家修者掠過,或坐寶瓶,或騎瑞獸,或御華輦,沖他們遙遙行禮,聞朝皆一一點頭應了,算是回禮。 而這同來參賀之人何止百十之數,不時劃過的寶具流光皆匯指那摘星樓閣,放眼瞧去,竟如奔星遙落,宛虹垂墜,令人望之目眩神迷。 洛水亦是瞧得出神,待得那金閣近在眼前,方反應過來竟是到了。 接引的禮官著朱紅斕袍,笑容團團亦如仙官一般。 洛水遞上禮后,小心翼翼地跟在聞朝身后入場。 聞朝雖目不斜視,但還是放慢了腳步。洛水心下感激,緊上兩步,悄然傳聲道:(“師父莫要擔心,只是走在這云上,實在有些畏怕?!保?/br> 聞朝低低“嗯”了一聲。 洛水走了會兒,膽子壯了些,悄然張望起來。 這百丈有余的宴飲之所確設在那摘星樓最上一層的金閣之前,浮在半空。數百玉白案幾分列左右環作一圈,在云濤間起伏,若非大半賓客已經入座,輕紗美人飄行其間,很容易錯漏了過去,以為那些不過是各樣云色的一部分。 洛水品出了點“天上瑤池”的意味,可看久了又覺這席面失之空曠,如同道場一般。再想到以聞朝的身份約莫要坐上首,說不好還是那金閣的主座,心下又惴惴不安,實在不喜被那無數雙眼盯著??扇粢嵴f單獨列席,卻又不好開口。 期期艾艾間,只見聞朝帶著她在靠近主座前的一處停下,雖還是列前,然入座才覺左右頗遠,云煙起伏間更是不見彼此。 洛水驚訝望去,聞朝點頭,又指了指身側懸浮的珊瑚座流蘇明燈:“我亦不喜應酬,侯樓主向來知曉。只要不燃此燈,自無被打攪之虞?!?/br> 洛水“哦”了一聲,先冒上來的念頭是:如此豈非成了兩人獨處? 可還不及她覺出別扭,就見聞朝在案幾一端跪坐下來,動作持重,神情端莊,當真同要開壇設講般,哪有半分比肩而坐的意思? 洛水心情微妙地復雜了一瞬。 ------------------- 實在是寫不完了,先這樣吧,?。ㄌ桑?/br> 下周工作日巨忙,估摸著還是周末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