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現在還不行。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眰刹閱T收起筆記本,“現在我要采集你的指紋?!?/br> 李平茫然地伸出了手,在指紋板上捺下了指紋后,“叔叔你就告訴我吧?!崩钇皆僖淮伟蟮?。 偵查員卻收好了指紋板,說了句“感謝你的配合,有什么事我會再來找你的?!本碗x開了房間。 李平咬了咬牙,最終卻并沒有追出去。 從李平這里了解到了想要的訊息后,偵查員并沒有馬上回局里,李平的證詞和何禮的供述完全吻合,只待核實了指紋,這個案子可以說就結束了??伤傆X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李平盡管竭力控制著情緒,可語氣中卻始終透露著一種厭惡和仇恨,相比于何禮,似乎他才更想干掉唐靜。而何禮,她的供述太有條理,幾乎是警方想要什么,她就給什么,語氣也太過平淡,就像在說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 有時候,太快給了警察想要的東西本 身就不合理。 偵查員決定再去調查一下李平,不過這次,他想從側面展開。 讓他意外的是,學校的老師們對有警察來調查李平似乎并不奇怪,反而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 “刺頭一個,對付不了?!闭卫蠋煋u頭,如是說。 “你看看他這個成績,那是拖后腿嗎?都拖到大胯了!”數學老師摔著成績冊,這樣講。 “還是唐老師說的對啊?!闭Z文老師推了推眼鏡,嘆息道,“唐老師早就說過,他就是個罪犯的胚子,將來肯定會出事?!?/br> “警察同志,我能問一下,那孩子犯了啥事不?”歷史老師關切地問,語氣中卻難掩興奮。 年輕的偵查員感到陣陣頭疼,無須多問,他就知道,這個李平在這些老師的眼中是個什么樣的貨色。 “聽說何禮老師對李平特別照顧?”想了想,他才問了一句。 一說到何禮,這些人突然靜了一下,互相看了看。 “怎么?有問題嗎?” “何老師啊?!闭Z文老師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道:“可惜了,何老師是個好老師,就是被這個李平給耽誤了?!?/br> “我聽說,是何老師在和李平談戀愛?” “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北娙司过R齊搖頭,可他們眼中流露出的驚訝卻讓偵查員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對他竟然知道這個消息感到難以理解。 “何老師就是和李平走的近了點,談戀愛?”歷史老師 笑了一聲,“這事我可不敢說?!?/br> “那也沒什么可惜的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你沒聽過?何老師還年輕,太單純了?!睌祵W老師撇了撇嘴。 28歲,還年輕嗎?這一次輪到偵查員感到難以理解了。 “何禮作為老師,引導學生走上正確的人生道路,不是她的職責嗎?她和李平走的比較近,這也沒什么吧?”想了一下,偵查員才道。 沒有人回答他,偵查員訝異地看著這些人,發現他們的目光中飽含著不屑,似乎在說你說的那是什么?于是,他突然就明白了,在這些老師的眼中,學生究竟會走上一條什么樣的人生道路并不是他們考慮的,這些學生只要聽話,好好學習,考上一所好大學,他們的賬戶上就會多一筆數額不菲的獎金。 這才是他們奮斗的動力。 偵查員莫名地感到一陣陣惡心,并且不加掩飾地表現了出來。 “對不起,我好像有點暈車了?!彼缓靡馑嫉氐?,“李平和唐老師的關系怎么樣?” “水火不容?!闭Z文老師精煉地總結道,“給李平一把刀,他敢殺人吧?”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語文老師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同志,唐老師不會是這個李平殺的吧?那何老師?”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曖昧的神情。 偵查員突然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超出他的掌控了。 “說 得通?!睔v史老師拍了下大腿,“何老師和唐老師關系不差,倆人跟親姐妹似的,何老師怎么可能殺唐老師呢?” “唉,這個何老師啊……”數學老師長嘆了一口氣,“李平這個小王八蛋,也不知道給何老師喂了什么迷魂藥?!?/br> 偵查員站起了身,搖了搖頭,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他突然覺得,這些人要是八卦起來,推理能力比他們這些警察都要強悍的多。 可惜,他們根本不知道,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指向了何禮,而他對李平的懷疑根本沒有任何依據,僅僅是一種感覺。 法庭只相信證據,并不相信感覺。也許李平有充足的作案動機,但何禮卻在他之前動了手,這就是現實。 至于何禮和李平之間的情感糾葛,果真如此的話,以何禮的家庭底蘊,李平的生活要比現在高出不知幾個檔次吧。 3 6月15日。 公安醫院住院部7樓一間采光最好的病房里,兩個人的房間此時只有一個人住在這里,可伺候她的人卻有三個。 “陳姨,你先回去吧,告訴我mama晚上不用來了,我沒事,過幾天就能出院了?!膘o丫頭半躺在病床上,右臉頰側的劉海兒垂了下來,在發梢卡著一枚發夾,讓頭發順從地遮擋著半邊臉頰。 “那我就先回去了?!蹦昙s50的女人和善地笑了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就給我打電話,我明天給你帶過來?!?/br> “不用不用,有他們倆在這,什么都不缺。小明哥,你還行不行了?”靜丫頭突然叫道?!霸趺戳??”我茫然地從手里的獼猴桃上收回視線,那個獼猴桃被我剝的斑駁不堪。 “太殘暴了?!崩狭_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繼續埋頭對付手上的蘋果。 “你把它從中間切開,然后給我找個勺子就行了。不是豎著切,是橫著切。天啊,你怎么這么笨啊?!膘o丫頭一臉的無奈,突然冷冷地看了一眼老羅,尖叫道:“小騾子,我的蘋果,太浪費了,你看看,一個蘋果的果rou被你削掉了一大半!” 老羅嘿嘿一笑,“那這個歸我了,等會兒給你重新弄一個?!?/br> 陳阿姨看著我們,忍不住笑出了聲,轉身離開了病房。 “有你們這么不要臉的嗎?”靜丫頭起身,盤腿坐在病床上,“到醫院來探望病號,什么都不帶就算了, 還吃我的用我的,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了?” “我帶了?!蔽疫B忙道,順手指了指老羅,“這不就是最好的禮物?” 靜丫頭登時氣結,回手抓過一個枕頭丟了過來。 “我也帶了?!崩狭_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出了一張宣傳單,“看,等你出院我就帶你去棒子國,你臉上的東西,根本就不叫事?!?/br> “不去?!膘o丫頭抓起嗡嗡震動的手機,干脆利落地道,“這個就給你留著,讓你一輩子都內疚,看你敢不敢背著我找別的女人?!?/br> 她露出兩顆虎牙,語氣里滿是威脅。 示意我們保持安靜后,靜丫頭接起了電話,“喂!何叔?!?/br> 她聽了幾句,臉色微變,“行,我知道了。這事交給我吧?!?/br> 她掛斷電話,看了看我和老羅,“有個案子,你們倆考慮一下?” “什么案子?”我問。 “何禮殺了唐靜這個案子,你們聽說了沒有?” “是那個案子啊?!蔽尹c頭,又搖了搖頭,“沒什么興趣,聽說何禮都主動交代了,證據確鑿?!?/br> “別啊,接,干嘛不接?!崩狭_卻一反常態,擦了擦手,道,“這案子必須得接?!蔽矣犎坏乜粗狭_,“這案子沒什么利潤吧?何禮就是個高中老師。這不像你啊?!薄澳悄憔蛣e管了,我有我的理由?!崩狭_詭異地笑了一下。 我卻依然有些猶豫,“靜,你得給我個接的理由,這種必輸的案子,你知道我輕易不碰?!?/br> “這案子,你們未必會輸?!膘o丫頭沉吟了一下,“好吧,我給你個理由。這個何禮我認識,以我對何禮的了解,她殺人,不是不太可能,是根本就不可能?!?/br> “行?!辈坏褥o丫頭說完,我就點頭道:“那這案子我就接了?!?/br> 靜丫頭張著嘴,看著我,一時間竟有些失語。 “我還沒說什么呢啊?!?/br> “你說她不可能殺人,這就夠了?!蔽倚Φ?。 “你就不怕我坑你?”靜丫頭愣愣地看著我,顯然還停留在我前后話鋒突變的巨大震驚中難以自拔。 “也不差這一回了?!蔽衣柭柤?。 “小明哥!”靜丫頭雙手握拳,用力在病床上捶了幾下,咬牙切齒地道,“好好聽著,這個線索對你們很重要。何禮在很小的時候做過開顱手術,負責處理情緒的中樞神經受損,換句話說,她根本就是個沒有喜怒哀樂的人,因為幾句口角就刺激得她殺人,這根本就是個不現實的事情?!?/br> “所以,你們的任務就是找個專家,證實這件事?!膘o丫頭深吸了幾口氣,“小騾子,你和小明哥去簽合同吧。我給你們聯系聯系專家?!?/br> “不急?!蔽疫B忙道,“還早著呢?!?/br> “你們再待下去,我怕會忍住不住動手。我可不是何禮?!膘o丫頭一頭栽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蒙上了頭。 老羅帶著我趕到何禮家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為什么對這個案子這么感興趣。 何禮的家竟是一 棟獨棟別墅,院子里隨意地停著四輛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車。 “開眼了吧?這才是一小部分財產,那幾輛車,都是限量版的,咱們這輩子就只有眼饞的份?!崩狭_酸溜溜地道。 “那何禮怎么只是個高中老師?”我不解地問。 “那就叫人生境界,人家吃穿不愁,追求的自然比咱們這種人高尚多了。走吧?!崩狭_說著,當先下了車。 在一間奢侈到讓人痛心疾首的客廳里,何禮的父親接待了我們。我才知道,靜丫頭告訴我們的委托內容并不是全部。 除了要求我們為何禮做無罪辯護之外,何禮的父親還要求我們將學校列為被告,請求民事賠償。 案發后,何禮任職的學校在第一時間發表了一份聲明,何禮的行為與學校沒有任何的關系,鑒于何禮觸犯了法律,已經不適合擔任以“教書育人”為己任的教師一職,學校經研究決定解除與何禮的勞務合同。 同時,紅旗高中教務處也決定解除與唐靜的勞務合同,因為唐靜是在非工作期間身亡,紅旗高中除了表示惋惜外,再沒有任何其它的表示。 為這個案子,何禮的父親開出的酬勞是50萬。 老羅笑臉如花地簽了委托協議,隨后自己去見了何禮。我本打算同去,但靜丫頭的一個電話卻讓我臨時換了目的地,先去見一個腦科專家。 然而專家的回答卻讓我高興不起來。 “人的情緒反應是一個很復 雜的系統,人的大腦處理情緒并不在某一個特定的區域,而是多個區域協同工作完成的。到目前為止,醫學界還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究竟哪一個區域才是刺激人產生某種特定情緒的中樞。簡單點說,你說的這個病人的情況,從面部表情上、呼吸、心跳上可能沒有喜怒哀樂的情緒表達,但這種情緒在病人的身上是否存在,這個說不好。她可能是產生這種情緒的中樞出了問題,也可能是表達這種情緒的中樞出了問題?!?/br> 這個回答意味著靜丫頭指明的那條路根本走不通。 老羅也同樣是鎩羽而歸。 據說,老羅和何禮一共會見了十五分鐘,期間何禮一句話都沒有說,不管老羅怎么問,威脅也好,哀求也罷,何禮只是微笑地看著老羅,耗到會見時間結束,就自行回了監室。 “怎么搞?”老羅喪氣地問,“當事人都不配合,咱們玩蛋啊?!?/br> “查外圍唄,還能怎么辦?”我嘆了口氣,到底還是被靜丫頭給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