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她啥意思?”老羅一臉疑惑,我也是滿心的不解。 “不知道?!膘o丫頭緩緩搖頭,急促地說道,捂著小腹慢慢蹲了下去。 “你咋地啦?”老羅一怔,立即彎下腰,抱起了靜丫頭,向門診處跑了過去。臉上再沒有了先前的不耐煩,而是寫滿了憂色。 我擔憂地跟在他們的身后,卻見靜丫頭突然吐了吐舌頭,沖著我做了個鬼臉。這丫頭。我無奈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4 “大夫,沒事吧?”老羅一臉緊張地看著大夫,“這丫頭有闌尾炎的病史,不會又犯了吧?” “死不了?!膘o丫頭翻了個白眼,“再說,我就一個闌尾,那次都切了?!?/br> 大夫也是呵呵一笑,“沒什么大事,痛經,差不多每個女孩子都有這毛病。開幾味藥,回去好好調養一下就好了?!?/br> “那就好,那就好?!崩狭_舒了口氣,“可嚇死我了?!?/br> 靜丫頭慢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難得你這么關心我。今天應該去買張彩票?!?/br> “我那是怕你老子找我麻煩?!崩狭_的臉騰地紅了一下,嘴硬道。 靜丫頭卻沒有理會,掏出警官證在大夫的眼前晃了一下,“大夫,我有件事問你一下?!?/br> 大夫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鄭琳這個人,你認識嗎?一個剛剛流產的女孩兒?!?/br> “鄭琳?”大夫仰頭想了一下,“想起來了。那是個老病人了?!?/br> “嗯?怎么?” 大夫看著靜丫頭,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靜丫頭有意無意地整理了一下警服,大夫咬了咬牙,道:“事先說好,我這可是配合你們警方工作,不算泄露患者隱私?!?/br> 靜丫頭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鄭琳和她丈夫鐘濤一直沒孩子,這幾年一直在我這接受治療。大概三個月前,鄭琳懷孕了,不過很可惜,這孩子沒保住?!贝蠓蛲锵У氐?。 “是鄭琳的身體原因嗎?” “不像?!贝蠓驌u了搖頭,“我 就是猜測啊,這個不能算是正式的醫療結論?!彼斏鞯氐?,“初期孕檢來看,胎兒的發育非常健康,鄭琳的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不過,孩子說沒就沒了?!?/br> “原因呢?” “鄭琳說,她丈夫對這個孩子非??粗?,最近兩個月一直在給她吃一種保胎藥。問題可能就出在這些藥上,藥都是中藥,就是藥性偏涼,這個可不是保胎藥的藥性?!?/br> “你懷疑?” “我可什么都沒說?!贝蠓虼蛄藗€哈哈。 “那好吧,你能告訴我,這夫妻倆沒有孩子,是誰的原因嗎?”靜丫頭直視著大夫的眼睛,問。 “這個不能亂說?!贝蠓虻哪抗舛汩W著。 “你要是現在告訴我,算你協助警方辦案,要是不說,就你剛才說的那些,就夠你喝一壺的了?!币姶蠓虻哪樕行╇y看,靜丫頭笑道:“我剛才可沒說我這是在工作?!?/br> “你……”大夫的臉色更難看了。 離開醫院是半個小時之后的事了。 我和老羅依然一臉的茫然,靜丫頭卻是臉色沉重,懷里還抱著一個盒子,那里面的東西是我和老羅敬而遠之的。老羅覺得這次回去該換輛車了,和那個東西在一起,實在晦氣。 那是一個還未成形的胎兒,是鄭琳的孩子。 “你要那玩意干啥?”老羅終于忍不住問。 “嗯,嗯?”靜丫頭卻有些心不在焉,“現在還不知道,回去查查沒準有用處?!薄澳愕降自诓槭裁??”我 也忍不住問。 “現在還不知道?!膘o丫頭搖了搖頭,“小明哥,小騾子,你們那個案子,我想到個突破口?!?/br> “什么突破口?”我連忙問。 “作案工具?!膘o丫頭道,“目前負責這案子的同志正在抓緊落實作案工具的來源問題,遇到點麻煩,對于兇器的來源,鐘凱穎一直拒絕交代。我覺得這里邊可能藏著什么秘密,你們不妨好好查一查?!?/br> “他在跟什么人講義氣呢吧?這幫熊孩子,”老羅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以為這樣就是好漢,就是黑道大哥了?,F在黑道都做正經買賣,不干打劫的事了?!?/br> “那打劫的都是什么人?”我饒有興致地問。 “那叫流氓?!崩狭_不屑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的可真多?!膘o丫頭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卻讓老羅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抓緊時間吧,這案子一旦移交檢察院,你們倆可就徹底沒機會了?!膘o丫頭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把靜丫頭送回公安廳,我和老羅研究了一下,決定順著她的思路去查一下。 “查一下又不會懷孕,對吧?咱畢竟收了錢的,多少得干點活?!崩狭_一邊停車,一邊道,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給我聽。 “羅律師,簡律師?!?/br> 剛走到刑警隊的門口,鐘凱穎這個案子的主辦偵查員帶著一個助手就走了出來,看到我們,他熱情地迎了過來。 “心情不錯啊,怎么?有 眉目了?”老羅笑呵呵地道,“看來這案子我們是要輸啊?!?/br> “八字還沒一撇呢?!眰刹閱T說的謙遜,可眉宇間卻透露著強大的自信,顯然困擾他們的難題已經解開了。 “別說話,讓我猜猜啊?!崩狭_故作高深地沉思了片刻,“你們這是找到兇器來源了,準備去核實呢,對吧?” 偵查員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就說,你們能打贏那些官司不是沒原因的。我這還啥都沒說呢,你就猜到了?!?/br> 要是讓他知道做出這個推論的是他們自己人,不知道他又會是什么想法?!巴?,沒意見吧?”我道。 “那能有啥意見?!眰刹閱T尷尬地笑了一下,“你們去了正好,給我們做個見證,省得到時候你們說我們違法取證?!?/br> 他身邊的偵查員突然打了個哈欠。 “那就好。走吧,坐我們的車?!蔽尹c頭,“看你們倆這樣,昨天又熬了一宿吧?”偵查員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說你們也是正經八本的人民衛士,不能這么不照顧自己吧?”老羅一把攬住了偵查員的肩膀,“你們要是掛了,誰來保護我們???” “沒辦法,基層警力不足,我們只能加班加點了?!眰刹閱T苦笑了一下,鉆進了后排座椅,剛一坐好,就發出了如雷的鼾聲。 “這小子?!崩狭_怔了一下,忍不住破口大罵,“還沒說去哪呢?!?/br> 警方不間斷的提審,不停地重復訊問那些鐘凱穎已 經回答過了不知多少遍的問題終于讓鐘凱穎崩潰了,他交代,作案用的匕首實際上是一把廚房用刀,在樂天瑪特超市購買的。 警方隨即辦好了手續,調取了樂天瑪特超市的監控錄像。 案發當日下午,大約五點十分,鐘凱穎出現在了監控錄像里,進入超市后,他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走向了廚具區,顯然早已經有了目標。精心挑選了兩套廚具,鐘凱穎隨后又在生活區購買了幾根繩子,付錢后離開了超市。 “兩套?”看著這一幕,我下意識地皺眉,“現場只有一把刀啊。他為什么買的是兩套?” “不清楚?!眰刹閱T面色凝重,“回去問問就知道了。不過……”他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措辭,“以我的經驗判斷,這案子應該不止他一個人。前期我們在現場勘察的時候也發現了另外一個人的痕跡,只不過鐘凱穎的說辭也能講得通,這才沒太放在心上?!?/br> “你們看他走的方向,不太對勁吧?”老羅突然指著顯示器,說道,此時的鐘凱穎走出了樂天瑪特超市,右轉,很快就消失在了這份監控錄像里。 “他是從左邊來的,他的家和學校也在左邊,魏三超市也在左邊,他干嘛去另一個方向?”老羅不解地問。 “如果確實有兩個人,”偵查員略一沉吟,便道,“那他很有可能是去和同伙匯合。小王,”他向助手叫道:“聯系一下局里,把這 個方向上的監控錄像調出來,看看這小子到底要干嘛?!?/br> 小王應了一聲,走到一邊,撥通了上級的電話。 “從這小子選定的東西來看,他確實是準備搶劫?!眰刹閱T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說道,“至少一開始他是想用刀子威脅被害人,用繩索困住被害人就夠了??磥?,一個搶劫罪是跑不了了。簡律師,你說呢?” “我?”聽到他的問題,我不由失笑,案件的性質往往是我們律師在法庭上糾纏不休的一個關鍵點,“搶劫罪”“搶劫罪和故意殺人罪”“故意殺人罪和盜竊罪”這可是完全不同的量刑標準,只不過我沒想到,這個偵查員在這個時候就開始套我的話了。 “一般來說,搶劫中為制服被害人而殺人以搶劫罪定罪,但搶劫行為完成后為滅口而殺人,這就是搶劫罪和故意殺人罪兩種罪行了。鐘凱穎這個案子又有所不同,雖然他交代是為搶劫而去?!蔽翌D了一下,嘆了口氣,“但現場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鐘……兇手幾乎是一照面就下了殺手,根本沒有留給被害人投降的時間,也沒有表明自己是來搶劫的。故意殺人后取走對方的財物,按照過往的案例,一般會判成是故意殺人罪和盜竊罪?!?/br> 偵查員看著我,愣了一下,隨即一笑,“你和他們那些律師不太一樣?!?/br> “怎么不一樣?” “他們巴不得我們把罪名搞錯呢?!?/br> “那種 辯護治標不治本,作為律師,維護當事人的正當權益是必然的,但是一切要以尊重事實為基礎?!?/br> “律師要都像你們這樣,輸多少案子,我們都不覺得冤?!眰刹閱T豎起了大拇指,“走,我帶你們去看看鐘凱穎后來都做了什么?!?/br> 鐘凱穎離開樂天瑪特超市后,向右直走了大約三百米,隨即便拐進了一條小巷,小巷的盡頭安置著一枚警方天網系統的監控攝像頭,就在那枚監控攝像頭下,站著一個絲毫不加掩飾的男人。 他大概175公分高,肥肥胖胖,目測體重應在兩百斤上下。 看到這個人,我和老羅對視了一眼,這人的身影極為眼熟,可我們搜遍了記憶里的角落,卻找不到一張能夠重合的面孔。 “案發現場的第二個嫌疑人,可能就是他?!眰刹閱T暫停了監控錄像,篤定地點了點頭。他隨即重新開始播放錄像。 鐘凱穎一看到男人就加快了腳步,一臉慌張,向男人晃了晃手里的購物袋,嘴巴一張一合,可惜,監控錄像并沒能錄下他的聲音。 男人面無表情,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接過購物袋打開看了看,隨手抽出兩把匕首樣的刀具,將剩下的刀扔進了垃圾桶,這才點了點頭,示意離開。 從始至終,男人沒有說一句話,離開現場的時候,他甚至抬頭看了一眼監控攝像頭,目光里滿是挑釁。 “這小子想干嘛?都露臉了,還敢這么囂張 ?”老羅不敢置信地看著最后的畫面,“比我還能嘚瑟啊?!?/br> “他不怕我們找到他?!眰刹閱T一臉凝重,卻又苦笑,“事實上,迄今為止,現場除了足跡以外,我們也確實沒有關于這個人的其它線索。不過,有了這個,還怕鐘凱穎那小子不說?”他指了指監控,讓小王刻錄了一份光盤,“我這就回去提審鐘凱穎,你們……” “當然要跟著,那可是法律賦予我們的權利?!辈坏葌刹閱T說完,老羅就理所當然地說道。 然而面對這樣確鑿的證據,鐘凱穎卻依然堅持本案是他一人所為,絕沒有第二個人的參與。 “你們還有完沒完?”面對警方,鐘凱穎一臉的不耐煩,“都說了只有我自己。還有你們兩個?!?/br> 他抬手指了指我和老羅,“你們倆不是我的律師嗎?怎么還不把我弄出去?我是未成年,這點事你們倆不清楚嗎?” “鐘凱穎,你已經年滿十六周歲,按照法律規定,你已經可以成為《刑法》規定的任何犯罪的主體?!蔽夷托牡亟忉尩?。 “不可能?!辩妱P穎切了一聲,“你們當我傻啊,我研究過法條?!?/br> “那你看看這個?!崩狭_掏出手機擺弄了幾下,遞到了鐘凱穎的面前,“《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十七條規定已滿十六周歲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 亡、強jian、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br> 鐘凱穎看著手機上密密麻麻的字,臉色一陣蒼白,卻依舊強撐著不屑地笑了一下,“不就是應當嗎?應當又不是一定要負責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