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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無罪辯護【出書版三冊】在線閱讀 - 第96節

第96節

    “嗯,好?!蔽业淖⒁饬θ挤旁诹搜矍暗木碜谏?,隨口應道。

    張揚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出了包間。

    “這小子,當自己是地下黨接頭呢?”老羅笑了一下,臉色一變,“這小王八蛋,帳誰算???”

    在張揚提供給我們的這份卷宗里記

    載,這次礦難是一次瓦斯爆炸,但礦難發生的原因目前仍在調查中。救援人員通過生命探測儀器已經證實,井下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但救援隊并沒有放棄救援工作,依舊在努力打開一條生命通道。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天找不齊,就一天不能停止救援。這是救援組的總指揮在全市人民面前立下的軍令狀。

    但這并不影響檢察院對于長青的公訴。

    警方在礦難發生的同時就已經采取了行動,幾乎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查明,礦上沒有按照相關規定張貼明確的安全規章制度,安全生產設備也損毀嚴重,顯然沒有得到有效的保養維護。

    警方詢問了礦難中唯一的幸存者林澤,林澤表示,礦上從未組織過安全生產培訓,也沒有人給他們講解過一旦發生礦難,應該按照何種預案規避、保命。

    礦難發生前,他就提醒過礦主于長青,安全設備有問題,但于長青親自檢查后卻表示不影響工作,命令他們正常進行生產作業。

    于長青被捕時,滿身酒氣,據他自己交代,到礦上檢查工作前,他喝了大概一斤二兩的白酒。一個喝了酒還堅持到礦上的人,很難讓人相信他不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

    “cao,這他媽的是草菅人命啊?!崩狭_夾著煙的手顫抖了一下,啪地一下合上了卷宗,雙眼血紅地盯著我,“老簡,你干嘛非得接這個案子?咱們律所還沒到揭不

    開鍋的地步吧?”

    “和律所無關?!蔽倚α艘幌?,目光躲向了一邊。

    “那到底為啥?”老羅看著我,“老簡,是,我愛錢,我巴不得全天下的錢都是我一個人的,可是,你也別把我想得太惡心了,我也不是為了錢啥事都能干。吃人血饅頭這事,我他媽的就干不來。你看看,你看看,這個于長青,他干的這叫人事?”

    他啪的一下把檔案摔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信?!蔽覄恿藙幼齑?,低聲道。

    “你說啥?”老羅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你怎么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行了,小騾子,你少說兩句吧?!膘o丫頭不耐煩地低喝了一句。

    “你也幫他?丫頭,你是警察,你忘了自己啥身份了?”老羅瞪著眼睛,看著靜丫頭?!拔蚁嘈判∶鞲??!膘o丫頭再次道,“你聽清楚了?”

    “他絕對不是那種置礦工安危于不顧的人,他自己就是礦工出身,他寧可少賺錢,也要保證礦工們的安全,對于安全設備,他從來都是親自檢查,親自試用,這就是我知道的于長青!”我說道。

    “你認識他?你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說一樣做一樣?”老羅接連丟給了我三個問題。

    “對!”我鄭重地點了點頭,“于長青是我三姨夫!”

    老羅怔怔地看著我,手里的煙燃到了盡頭,煙灰掉到了手上,燙得他連連甩手,“他媽的,這事你不早說?!?/br>
    他悻悻地罵了

    一句,在桌子前坐好,重又翻開了那份檔案,“行了老簡,這案子你不用管了,和你沒關系,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br>
    3

    然而在張揚提供的這份卷宗里,所有的證據和線索都指向于長青有罪。作為他的辯護律師,當然不可能完全以檢察院提供的這份檔案為基準,很多東西需要我們親自去調查。

    然而,留給我們的時間卻不多了,只有不到48個小時。相關部門已經通過氣,要從嚴從重從快處理于長青一案。

    開庭時間已經進入了以小時論的倒計時。

    林澤,這場礦難中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檢察院的卷宗里唯一提供證人證言的礦工是我們見的第一個人。

    林澤坐在宿舍的床邊,頭發凌亂,眼窩深陷,臉上黯淡無光。

    初見我們的十分鐘里,林澤一句話沒說,卻抽了三支煙,喝了足足半斤的白酒。

    林澤把吸到盡頭的煙隨手扔到地上,那里堆了滿滿的一地煙蒂,他看都不看,抬腳踩滅,伸手抓過煙盒和火機,眉頭皺了皺,用力晃了晃煙盒,煙盒里空空如也。

    他用力把煙盒捏扁,拽過胡亂丟在床上的外套,摸索著,臉上露出了一點驚慌。

    老羅連忙掏出自己的煙遞了過去,林澤一把抓過煙,顫抖著抽出一支,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連句謝謝都沒有。

    毫無征兆地,他突然趴在了桌子上,痛哭出聲。老羅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猶豫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又收了回來。

    “我睡不著啊,你們能理解那種心情嗎?”林澤坐直身子,表情痛苦,“我一閉上眼睛就能

    看見他們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大火啊,漫天的大火,他們都在大火里,全身都著了火,嘴巴一張一合的,他們在喊,我聽不見,我知道他們在喊疼,能不疼嗎?”

    “每天晚上,他們都來找我,都問我,為啥我還活著?為啥我沒跟他們一起死?”林澤抹了一把眼淚,“我不敢睡覺啊,我真怕睡著了就再也起不來了?!?/br>
    老羅嘆了口氣,用力按了按林澤的肩膀,“我知道這很殘忍,可是,我需要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br>
    林澤的手抖了一下,“發生了什么?我哪知道發生了什么啊?!彼鲋^,“我就耽誤了那么一會兒,就眼睜睜地看著小肖從我眼前飛了起來,砰的一下,撞到墻上,再也沒爬起來。然后就是大火一直追著我跑……”

    “班長他們……除了小肖,我連班長他們的死尸都沒見著啊?!绷譂赏纯嗟亻]上了眼睛,“28個人啊,一個不剩?!?/br>
    老羅抬起頭和我對視了一眼,我默默地搖了搖頭,顯然對于礦難發生的原因,林澤并不清楚。

    “以你的經驗判斷,能猜出是啥類型的礦難不?”老羅硬著頭皮問。

    “瓦斯爆炸?!绷譂牲c了點頭,肯定地說道,“能有那么大聲勢的爆炸聲,在煤礦里除了瓦斯爆炸,我想不出別的來?!?/br>
    “礦難發生之后,于長青在第一時間報警,并且組織救援了嗎?”老羅在本子上胡亂地記著,小心地

    問。

    林澤眼睛微瞇,戒備地看著我們,“你問這個干啥?你是不是想幫他?”他的臉孔迅速扭曲,厲聲喝道:“你們為啥要幫他?要不是他,他們會死嗎?”

    “你誤會了?!膘o丫頭連忙掏出警官證在林澤的眼前晃了一下。這東西,早在我們找到林澤的時候就給他看過了,但他的精神狀態顯然讓他忘了剛剛發生過的事。

    “誰幫他都沒用?!绷譂呻p手握拳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上身微微前傾,嘴角抽動著,“你們不就是想知道于長青他到底有沒有犯法嗎?我告訴你們,他犯法了,從頭到尾,他干的都是犯法的事?!?/br>
    “我們這一班組29個人,加上我,一共20個都是新到礦上不到十天的,于長青都沒給我們組織過培訓,隨便安排了幾個老礦工就帶著我們下井了,你說這是不是犯法?”

    “于長青就是個老酒鬼,一天三頓的喝,喝多了還到礦上來,指揮我們干活,還叼著煙下井,你說這是不是犯法?”

    “那堆安全設備,出事前兩三天我就跟他說有毛病,不好用,他都沒當回事,讓我們正常下井采煤,壓根沒把我們的命當回事,你說這是不是犯法?”

    林澤的聲調越來越高,到后來簡直是在嘶吼,“你們還想知道啥????要不是他,我那二十多個兄弟能死嗎?!殺人犯,劊子手,他活該被槍斃?!?/br>
    “你們滾,我不想看到你們!”林澤

    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對我們怒目而視,下一刻,他猛地向后栽倒,躺在了床上,發出了如雷的鼾聲。

    “走吧?!蔽艺酒鹕?,嘆了口氣。

    “放屁!”

    礦上的生活區,一個老礦工彎著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聽完了我們轉述的林澤的話,忍不住罵出了聲。

    “老于啥時候干過那事?不培訓,一群新手就敢讓下井?”他哼了一聲,“俺們干的是苦力活,可也不是瞎賣力氣的。挖礦,也講技術,誰知道哪一鎬下去就塌方了?”

    “可是林澤……”我翻了翻老羅記得筆記,皺了皺眉。

    “呸!”老礦工啐了口唾沫,“胡說八道,他們20幾個人一起來的,來的時候就說了,以前在別的礦上干過,還有證,老于這才讓他們直接下井的。就這樣,老于還不放心,給他們安排了幾個老手帶著呢?!?/br>
    “是這樣啊?!蔽尹c了點頭,“林澤還說,你們從來沒進行過安全生產培訓?”

    “扯淡?!崩系V工從鼻子里擠出了一絲不屑的哼聲,豎起了一根手指,“至少每周一次,隔三差五還有演習呢。每組班組下井之前,老于都得強調一遍注意安全?!?/br>
    “為什么林澤說的不是這回事呢?”老羅愣愣地看著我,一臉的不解。

    “有人撒謊?!蔽倚α艘幌?,看著眼前的老礦工,“叔,你知道要是撒謊的話,對于長青并沒有好處?!?/br>
    “我

    撒謊?”老礦工愣了一下,雙眼通紅,怒喝道,“小兔崽子你說誰呢?官司打到天王老子那我也這么說?!?/br>
    “那就好?!蔽尹c頭,合上了筆記本,“敢出庭作證嗎?”

    “有啥不敢?”老礦工斜了我一眼。

    “成?!蔽尹c點頭,“帶我們在礦上轉一圈吧,我想看看?!?/br>
    老礦工想了想,似乎覺得雖然我們的話有點難聽,但卻還是幫著于長青的,悶悶地應了一聲,“你們想看啥?”

    “先去辦公區?!蔽艺f。

    老礦工一言不發帶著我們向礦區走去,大概走了有一公里,才停下腳步,努了努嘴,“就那邊,你想看啥?我讓他們準備一下?!?/br>
    “不用?!蔽覔u搖頭,當先走了下去。

    瓦斯爆炸,礦主于長青被捕,礦上的生產已經陷入了停頓,往日喧囂的辦公區此刻也蕭條了許多,只有三三兩兩的身影偶爾出現,漠然地看著我們。

    我們走到一間辦公室前,停住了腳步,辦公室的門已經不翼而飛,窗戶上的玻璃也碎了一地,卻沒人打掃。房間里擺放著一排一排的椅子,此刻已經落滿了黑色的粉塵。

    “這是會議室?!崩系V工見我專注地看著這間辦公室,咧嘴笑了一下,笑容中難掩苦澀,“以前,每次下井的時候,老于都要把我們叫到這來,給我們念一遍安全生產的條例?!?/br>
    “這墻上,是不是貼過什么東西?”靜丫頭走進會議室,走到墻邊,仰頭看

    著面前空空如也的墻壁,伸手擦了擦墻上的灰,突然說道,“你們看,這塊地方的灰明顯比較新?!?/br>
    三道目光同時聚集到了老礦工的身上。

    老礦工看著那面墻壁,眼圈微微泛紅,“那上面貼的就是那些章程,老于經常帶著我們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老于啊,其實也沒上過幾年學,他自己都認不全?!?/br>
    老礦工好像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突然笑了一下,“有個詞叫攝像,這個老于,每次都給念成聶像?!?/br>
    “那后來呢?這些東西怎么沒了?”老羅問。

    老礦工搖了搖頭,“不知道。出事后,誰也沒注意,后來上邊下來人查,說怎么沒有張貼規章制度,我還納悶呢,說貼了啊,結果,還真沒了。有個大領導就說,老于這簡直就是瞎胡鬧?!?/br>
    “有照片嗎?貼上去的時候,應該有拍照存檔吧?”我問。

    “有?!崩系V工點頭,“回頭我讓人找找。礦區評先進單位的時候,特意組織了一群人一邊學習一邊拍的照片呢?!?/br>
    “安全設備,你們平時存放在什么地方?”靜丫頭拍了拍手,問。

    “那邊?!崩系V工指了指遠處,一群救援人員正在緊張忙碌的地方,“老于說把東西放的近一點,真出了事,哪怕就能快半分鐘呢,沒準就能多救出一條人命?!?/br>
    靜丫頭點了點頭,“設備什么時候買的?”

    “我想想啊?!崩系V工仰著頭想了一會兒,“應該是去年

    6月份,當時我和老于一起去的?!?/br>
    “都是新的?”

    “哪敢用舊的啊,那可都是救命的東西?!崩系V工說,“那批設備都是訂購的,老于沒要他們庫房里積壓的?!?/br>
    “那就是說,生產日期應該是2007年的?!膘o丫頭從老羅手里要過卷宗,隨手翻了翻,眉頭擰到了一起,“檢察院的這份卷宗里,提供了當時他們拍到的設備照片,生產日期是1990年,已經嚴重老化損毀,這怎么回事?”

    靜丫頭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老礦工。

    老礦工坦然地和靜丫頭對視著,“不知道?!彼槌鲆恢?,點燃,用力吸了一口,“礦上出事后,怪事就不斷,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把東西弄出去賣了,用這些舊的頂著??煽涌嗔死嫌诹??!?/br>
    “采購的記錄你還能找著嗎?”我問。

    “能?!崩系V工肯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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