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而劉穎墜樓后的照片也出現在了林菲的qq空間及博客等網絡社交工具中。 直到這個時候,林菲才意識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是怎樣的麻煩,對于警方出示的相關證據開始一概否認。 她稱,當晚并不是她將劉穎叫到了宿舍樓頂,而是劉穎叫她過去,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但一到樓頂,劉穎卻一句話都不說,而是拿出一把刀開始自殘。 林菲認出,那把水果刀就是她平時用來威脅劉穎的刀。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的時候,劉穎將刀遞到了她的手里,并抓傷了她。受傷的林菲離開了樓頂,回到了寢室,并不清楚劉穎是何時又是為什么墜樓的。 對于出現在社交平臺上的現場照片,林菲否認是她拍攝并上傳的。這些照片為什么會出現在她的賬號上,她表示并不清楚。 對于事后宣稱是自己殺害了劉穎一事,林菲表示,這些話不是她說的,她根本沒時間,案發后學校先對她做了調查,然后就被警察帶到了局里。 “不接?!?/br>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只是簡單了解了一下案情,我就給出了這樣的答復。這個案子里,不管林菲是否真的殺了人,單憑她曾經對劉穎做過的事,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拒絕這個案子。 “五十萬?!崩狭_深吸了一口氣,“林菲的家里愿意出五十萬請我們給她作無罪辯護?!?/br> “做不到?!蔽液啙嵏蓛舻卣f道,“多少錢我都做不到?!?/br> “老簡!”老羅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當幫幫我好吧?咱們已經又連續好幾個月赤字了,你想讓我回到那個該死的地方?” “理由不充分!”我笑了一下,“雖然連續幾個月赤字,但是本年度我們還是盈利的!” “好吧?!崩狭_苦笑了一下,“我是覺得,這案子有點古怪。林菲入學的成績和劉穎相差無幾,同樣也是被學校寄予厚望的人物,怎么可能就去殺人了?” “學習好不代表性格就好?!蔽艺f,“相反,過于追求學習成績的人,性格多少都有些缺陷。比如馬加爵,從初中到大學,學習成績一直很不錯,還得過全國奧林匹克物理競賽二等獎,被預評為‘省三好學生’,結果呢?”我豎起四根手指,“他殺了四個人!三天內連殺四人! “而且,你也看到了,林菲承認,她對劉穎有過加害行為,這意味著什么你不會不清楚。她有動機殺人!”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無罪辯護幾乎不可能成功?!?/br> “可是……”老羅沮喪地說道,“一百萬啊,就這么給別人了?真不甘心??!” “多少?!”我一口水噴到了電腦屏幕上,“你不是說五十萬嗎?怎么變一百萬了?” “新買的,老多錢了!”老羅心疼地擦拭著剛換的顯示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違約的話,要再賠五十萬?!?/br> “哪來的約?什么時候簽的約,我怎么不知道?”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老羅。 “嘿嘿?!崩狭_撓了撓頭,“委托人來的時候你不在,我一聽這數,手一抖,就簽了?!?/br> “完了你才問這是什么案子,是吧?”我靠進椅子里,仰頭看著天花板,一股邪火在身體里亂竄,我卻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真是鉆錢眼里了,遲早有一天,你就死在這錢上!”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老羅,大腦卻在飛速運轉著,五十萬的賠償不是拿不起,只是拿完之后,我這個大股東,律所的主任就得光屁股上街討飯了。 “老簡,我這么說吧?!崩狭_嚴肅地看著我,“我理解林菲,她享受的是凌辱的過程,是把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腳下的感覺,就這么殺了獵物,這不符合她的追求!” “你理解?”我看著老羅,愣了一下,隨即無力地吁了一口氣。 沒錯,他確實應該理解林菲。老羅這家伙,除了愛財,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卻有一個嗜好,對于所有比他強的人,都要想盡辦法踩在腳下,當然,我指的是字面的意思,只不過沒有林菲那么血腥罷了,而且,在這上面,他還是肯稍稍動動腦子的。 比如,對于體育比他好的,他會邀請人家比學習成績;對于文藝比他好的,他會和人家比力量;對于學習比他好的,他就和人家比體育。 賭約就是輸的人要被踩在腳下。 總之,他的一條處事格言就是:我可以在一件事上不如你,但一定要在另一件事上碾壓你,但你永遠別想碾壓我,因為,戰場的選擇權在我! 我大概是唯一沒被他踩過的人,因為我睡他上鋪,我警告過他,我不確定是不是哪一天不小心就睡穿了床板。 2 “我沒殺人!”看守所的會見室里,穿著囚服“黃馬甲”的林菲一見到我和老羅就說道。 此時的她早已斂去了張揚,取而代之的是對自由的無限渴望。 “怎么每個當事人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都是這句?”老羅看了我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沒搭理他,這個案子我打定了主意絕不參與太深,讓老羅自己一個人折騰去吧。至于輸贏,我不在乎,只要履行完這份合同就好了,委托人雖然要求作無罪辯護,但是結果可不在約定的范圍內。 老羅見我不說話,清了清喉嚨正色道:“你是否殺了人只有你自己清楚,但如果你想重獲自由,就必須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br> “你們問吧?!绷址破嗳坏?。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老羅問。 “我都跟警察說過了,可他們不信我?!绷址埔荒槹蟮乜粗狭_,“你們信我吧,我真的沒有殺人!” 說著,林菲的眼睛里開始閃現晶瑩的淚光。接著,她斷斷續續地講述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和向警方供述的內容差不多,12月24日下晚自習之后,林菲就回到了寢室,剛準備洗漱休息,已經換好了睡裙的劉穎就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跟我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不知道怎么,平時一向作威作福的林菲聽到劉穎這句話,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寒。她下意識地看了眼身后,可平時跟在她身后的那兩個人此時卻都不在寢室。浪漫的平安夜自然要做一些浪漫的事情,除了單身的她和同樣單身的劉穎。 “怕了?”看出了林菲的猶豫,劉穎竟扯出了一抹譏誚的笑容。 “怕你?”林菲冷笑了一聲。 “不怕就跟我來!”劉穎昂著頭,像一只驕傲的白天鵝,帶頭走上了宿舍樓的天臺。 看著她就那樣赤著腳走了出去,林菲有些猶豫,可劉穎的那些話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她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劉穎就站在天臺邊,面向著門邊的林菲,臉上帶著一成不變的笑容。飄揚的雪花飛灑,一頭披肩長發、一襲白色睡裙的劉穎此時看起來像極了日本傳說中的雪女。 “喂,你想說什么?”林菲掏出一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問道。 “是時候付出代價了?!眲⒎f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對林菲說,隨即她便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突然劃向了自己的胳膊,血一下子流了出來,可她卻像受傷的不是自己一樣,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改變。 “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不是欺負別人,而是敢對自己下刀?!眲⒎f冷笑著說,刀鋒移到了臉上。 這詭異的一幕讓林菲也呆住了,直到劉穎的臉上也流出了鮮血,她才反應過來,喊道:“你神經病??!” “我只是,想讓你付出代價而已!”這句話,劉穎說得無比輕松。她走到林菲的身邊,將水果刀塞進了她的手里,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放手!”林菲喊著,努力想要抽回手,劉穎的指甲卻已經深深地刺入了她的皮膚。 “你干什么?!”林菲色厲內荏地喊道。 “我只想讓你知道,以前,你可以隨便打我罵我,以后,我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劉穎依然保持著笑容,語氣卻無比森寒。 “有??!”林菲用力一掙,掙脫了劉穎的手,丟下水果刀,離開了天臺。 “后來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沒過幾分鐘,就聽他們喊劉穎跳樓了?!绷址普f,語氣中帶著些無奈,“真的和我沒關系?!?/br> “按你說的,劉穎確實是自殺??墒亲C據呢?誰看到了?”老羅問。 “沒有?!绷址瓶嘈?,“她們就看到我和她一起上了天臺,我自己回來了,劉穎死了??墒?,這也不能就說我殺了她吧?” “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老羅又問。 “我不知道?!绷址朴昧u著頭,“我什么都不知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平時就和她有矛盾,學校就找我去問話了,然后我就被警察帶走了。那些照片傳到網上,用的還是我的賬號的事,也是警察告訴我的?!?/br> “你后來為什么公開承認那些事是你做的?” “我沒有。我說了,出事之后我根本沒時間去管那些,學校問完話,我就被警察抓來了?!绷址瓶嘀?。 “你恨她,對嗎?”老羅突然問。 “誰?”林菲愣了一下。 “劉穎!” “我……我不知道!”林菲想了想,搖了搖頭。 “承認吧,你恨她?!崩狭_嘆了口氣,“你和她成績差不多,長得各有千秋,也算是美女,可是她卻獨占了所有的光環,你覺得不公平,那些東西本來應該是你的,所以你欺負她,你侮辱她,你靠這樣的方式來證明自己比她更優秀?!?/br> “我……”林菲怔怔地看著老羅,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可你不會殺了她!”老羅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你有自己的驕傲,你要的是把她踩在腳下,而不是沒有對手!” 老羅看著怔怔的林菲,此刻,林菲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若有所思和狐疑,然而過了半晌,她還是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好,我就是看她不順眼?!?/br> 老羅卻點了點頭:“你放心,這官司,我肯定給你打贏!” “你太沖動了!”一出看守所,我就冷冷地說道,“身為一個律師,要時刻保持冷靜,包括在什么時候爆發出最激烈的情感都要經過周密的計算。你腦袋一熱就給人拍胸脯保證,完了你拍屁股走人,當事人怎么辦?” “放心,老簡,這案子,我有信心!”老羅用力握了握拳頭,“接下來咋辦?” 我無力地撫了撫額頭:“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合著你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哪知道咋整啊?!崩狭_搖了搖頭,“反正你每回給當事人作保證完了之后官司都贏了,我還合計這是什么竅門,一拍胸脯點子就來了呢。我這胸脯拍完了,還是沒想法?!?/br> “你啊,你是胸大無腦?!蔽抑钢狭_,又好氣又好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我要么是憑借科學分析,要么是靠過人的直覺,從來沒盲目打過包票!” “嘿嘿,老簡,你不會真以為哥沒轍了吧?”老羅陰險地笑了一下,“哥逗你玩呢。這時候當然是我們的顧問大人閃亮登場了!” 說著,老羅掏出手機,撥通了張靜的電話,約定了待會兒在律所見面。 我和老羅回到律所的時候,張靜已經等在辦公室里了,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著老羅的新玩具,一架無人機。 無人機在她的cao作下做著各種高難度的飛行動作,無人機底部的攝像頭咔嚓咔嚓地拍著照片。 “小騾子,說吧,這回又有什么事求助你姑奶奶???”一看到老羅,張靜就冷笑了一聲說道。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老羅一臉討好的表情,“靜啊,你媽最近怎么不提價了?不會是默認了吧?那我可就虧大了?!?/br> “少來這套!”張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都老成這樣了,她不默認還能怎么樣?我昨天聽她和我爸商量,要多少錢你才肯娶我!” 老羅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期期艾艾地看著我:“老簡,你可得給我做主??!” “做你妹的主!”我笑了一下,“我倒是贊成你們倆趕緊結婚,省得天天煩我!” 說完,我才發覺不太對勁,張靜一臉吃驚地看著我。 “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算了,靜,你看看這個?!币庾R到這件事越描越黑,我連忙轉移了話題,把卷宗丟給了張靜。 “你們接了這個案子?”張靜一打開卷宗就愣了一下,語氣驟然冰冷,“誰讓你們接這個案子的?” “他!”我和老羅一起伸手指向了對方。 “哼,小明哥才沒那么蠢?!睆堨o冷哼了一聲,“收了人多少錢我不管,但我明確告訴你,這案子我不管,也別指望我幫你們!” “怎么了?”看著張靜丟下檔案,站起身要走,老羅驚訝地問道。 “怎么了?”張靜看著老羅,“你有沒有點良心?林菲干了什么你不知道?這樣的人值得你們去救?羅杰,你是想錢想瘋了,還是看上人家年輕貌美了?” “我,不是,我這不就是接個案子嘛,這當律師的,這事不是很正常嗎?”老羅看著我,一臉的不明所以。 “靜啊……” “你別說話!”我剛要說話,就被張靜堵了回去,“我告訴你們,這案子什么地方有問題我清楚,但是別指望我告訴你們,她那種人,活該關監獄里一輩子?!?/br> 說完,張靜就不再理會我和老羅,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律所。 我的手指快速地在口袋里按動著手機鍵盤,一條短信乘著電波跨越基站后飛到了張靜的手機里:“這回我站在你這邊!” “這,怎么了這是?”老羅看著張靜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龍有逆鱗,觸之者死??!”我搖著頭,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檔案。當我撿起那張照片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下一刻,我猛地一拍大腿,喊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