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這么一想,顧元奉心里那簇火又嘭地燒起來了。 她哪里會難過、哪里會委屈,她明明就已經看上別人了! “反正我不會退婚?!鳖櫾钆?,“你們答應了沒用,我反正是不會去取回婚書的。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倒要看看誰敢打她主意!” 顧父氣結。 敢情別人的話他是一句都聽不進去。 兩個人吵架他不去好好求對方原諒,還覺得是別人的問題。真以為你把其他人趕跑了,她就能搭理你了? 顧父向來是溫和端方的,此時都被他激出了幾分火氣,罵道:“你想娶也得看看別人愿不愿意嫁,我們顧家做不出強娶別人家女兒的事!” 顧元奉一臉倔:“你們不能給她相看別人!” 建陽長公主見顧元奉眼眶通紅,不由有些心軟。她放緩了語氣和顧元奉商量:“那你得把阿彤哄回來,不能再惹她傷心?!?/br> 顧元奉本來想說“我才不會去哄她”,想到馬車上那堆名冊和畫像又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以前紀云彤沒少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他難道不可以?先把他娘哄住,他再去找紀云彤算賬! “好?!鳖櫾钜豢诖饝聛?。 顧父一看自家兒子那表情,就知道他準沒聽進心里去??山栭L公主身體本來就不好,不能讓顧元奉再在她面前鬧騰,只能擺擺手打發他趕緊走人。 顧元奉出了門,越想越氣。他讓紀云彤傷心了?她哪里像傷心的樣子?她這段時間交朋友不知交得多開心,又是赴什么賞梅宴,又是私會什么野男人! 一想到紀云彤與那個窮書生遙遙對望的情景,顧元奉心里就跟針扎似的,又難受,又憤怒。他騎馬出了城,直奔紀云彤的莊子而去。 紀云彤剛讓人送走楊嬤嬤,想到早上那場鬧劇腦仁微微發疼,提筆想給柳文安留封信,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看顧元奉今天那個態度,婚約恐怕沒那么容易解決了,這家伙說不準還會跑去柳文安面前耍橫,她怎么都得給柳文安提個醒。 說到底,柳文安是不知道她身份的。哪怕他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裝,那也不清楚她與顧元奉的關系…… 這件事是她的問題,她當時確實是存著“既然他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的想法去與柳文安結交的。 事實上這世道男子三心兩意會被夸瀟灑風流,女子若敢三心兩意卻只會被認為不貞不潔不守婦道。男人會將女人視為自己的所有物,哪怕自己不怎么喜歡,也絕不允許別人染指。 顧元奉雖還未加冠,算不得真正長大成人,卻已經逐漸展露了這一特質。 他再怎么煩她膩她,也絕對不會允許她背著他去找別人。 只是從前都是她追著顧元奉跑,所以沒機會見識到他的這一面而已。 紀云彤提筆寫下“柳賢兄”三個字,又寫下一句“見信如唔”,接下來腦中便有些空茫。年前約好過春天來了他們一起去放紙鳶,她還沒看到他做的紙鳶,如今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是她沒有處理好自己這攤爛事,她不能害了他。 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執聲,是綠綺攔著顧元奉鬧出的動靜。 可顧元奉哪里是幾個丫鬟仆婦能攔住的,很快就大步邁進書房來。 紀云彤放下手里的筆,下意識挪過旁邊的書冊把才寫了開頭的信蓋住。 顧元奉注意到了她這個動作。他記性一向很好,一下子想起年前有次他去找她的時候她也是這般表現——當時他沒有在意,現在想來她肯定是心虛地想遮掩什么! 他邁步走上前去,一把掃開擋在信箋上的書。 上面的“柳賢兄”三個字瞬間映入眼簾。 顧元奉怒火中燒。 果然是這樣! 她果然背著他勾搭野男人! 她要是心里沒鬼,她心虛什么?! 紀云彤看見他難看的臉色,慌亂地后退了幾步。 顧元奉越過書桌朝紀云彤走了過去:“你慌什么?難道我還會跟你動手不成?” 紀云彤也不知道顧元奉會不會,畢竟她自己在氣頭上是真的會跟顧元奉動手。以己度人的話…… 紀云彤又繼續后退了兩步才停下。 不是她不想再退,而是她發現自己身后已經是靠墻的書架。 哪怕正憤怒著,顧元奉也被她氣笑了。 她也知道害怕嗎?她也知道自己不該跟野男人往來嗎?他邁步逼近,用兩臂攔著紀云彤不讓她躲開。 兩個人之間幾乎沒了任何距離。 他們此前也不是沒有這么貼近過,紀云彤耍賴讓他背著走的時候也會整個人貼在他背上、手緊摟著他的脖子跟他說話,熱乎乎的鼻息直接噴在他耳邊。 只是那時候他們都還小,甚至都沒有男女有別的意識,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 可現在將紀云彤困在自己雙臂之中,顧元奉卻想到了……那晚的夢。 過了十三歲,他就長得比紀云彤高了,體格也比紀云彤健壯不少——哪怕紀云彤也愛跟著他習武,卻還是能被他輕易困住。 他想對紀云彤做什么,就能對紀云彤做什么。 顧元奉的目光落在紀云彤近在咫尺的唇上。她一向伶牙俐齒,沒有道理的事情也能被她說得似乎是她占理,這樣厲害的一張嘴,真讓人想……嘗一嘗是什么味道。 紀云彤對上顧元奉那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眼神,心里是真的有些慌了,只覺有什么東西似乎正在失去控制。她從來沒有見過顧元奉這模樣,不由伸手想要推開他:“你回府問過了吧?我沒騙你,你娘是真的同意退——” 紀云彤話還沒說完,眼睛就驟然睜大。 她試圖推拒的手被顧元奉扼住,整個人一下子被抵在書架上。 顧元奉親上她微啟的唇,肆意品嘗她唇舌的滋味。 趁著紀云彤還沒反應過來,他那素來受她青睞的手掌托住了她纖白的后頸,修長而有力的五指配合得當地逼迫她仰起頭承接這一吻。那些不中聽的話,頃刻間全都化作了急促而灼熱的呼吸。 直至察覺紀云彤正微微發顫,顧元奉才結束了這次放肆的侵略。 紀云彤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見顧元奉不躲不避地挨了,她不解氣地又抬手打過去。 這次顧元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再得逞。 他看著紀云彤有些濕潤的眼睫,心里竟生出種近乎惡劣的快意來。 “退婚是不可能的,你想都別想!”顧元奉湊近親了親那比他夢中還要柔軟甘甜的唇,說出的話卻滿含威脅之意,“聽說讀書人名聲很重要,名聲不好連功名都考不了。你再敢去找那個野男人,我就讓所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滿嘴禮義廉恥、滿肚子男盜女娼的!” 紀云彤聽得氣血翻涌:“你敢!” 顧元奉道:“他自己都做得出來,我為什么不敢幫他宣揚宣揚?”他含怒看著剛才還在他懷里任他親吻、現在為那個野男人氣紅了臉的紀云彤,“你最好記清楚,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會對你動手,不代表我放過你在外面找的姘頭!” 紀云彤只覺這人越來越不可理喻了,推開他和他理論:“什么叫姘頭?我和他就是朋友間的正常往來,怎么就叫姘頭了?” 顧元奉冷哼:“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要是讓我發現你和他還有往來,我、一、定、讓、他、身、敗、名、裂!” 紀云彤氣得眼淚直直地往下掉:“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本來就是想寫信告訴他我不會再去見他了!” 顧元奉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心里卻還是不怎么高興,因為紀云彤居然哭了。 他都多少年沒看到紀云彤哭了?她從小到大都不是愛哭的性格,從來都只有她把別人欺負哭的份。 顧元奉伸出手用力抹掉紀云彤頰邊掛著的淚珠子,長著薄繭的指腹磨得紀云彤眼尾微微發紅。 不能再去見那個野男人就讓她這么傷心嗎? 顧元奉咬牙說道:“你寫,我就在這里看著你寫!” 紀云彤向來要強,察覺自己居然在顧元奉面前掉眼淚,有些惱自己的不爭氣。 可是她太難過了。 她知道這婚肯定退不成了。 只要顧元奉不愿意解除婚約,這婚就不可能退。 連她交個朋友顧元奉都這樣,她真要和誰相看他還不鬧得天翻地覆? 建陽長公主固然是真心實意疼愛她的,可顧元奉也是建陽長公主的親兒子,真鬧起來還不是讓建陽長公主左右為難? 她自己家里呢? 這樣好的一樁婚事,家中上下只會覺得她想退婚簡直是頭腦發昏。 沒有人會支持她。 紀云彤提筆給柳文安寫起了信。 信的內容寫得很平常,只說家中有變日后恐怕不便再往來云云。 她與柳文安之間本就沒有越界之舉,也不必特意與他交待自己早有婚約在身。 顧元奉在旁看她一句一句地寫完了,沒挑出什么毛病來,只是覺得她濕潤的眼眶有些礙眼。他都不追究了,她還敢為那個野男人哭! 顧元奉再次惡狠狠地抹掉紀云彤臉上的淚痕,威脅道:“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紀云彤轉開了臉,輕輕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情緒。 他什么時候客氣過? 第18章 那天紀云彤是與顧元奉一起回的城,因為顧元奉不許她再到這個莊子來。 紀云彤對此并不抗拒,既然她這一個多月來的掙扎全無作用,那她再待在莊子上也毫無意義。她在家中待了幾日,偶感了一次小風寒,自己吃了些藥,過了兩天也就好了。 這日一早外面鳥叫聲特別吵,紀云彤起得很早。 她才用過早飯,就聽青羅說她母親來了信,紀云彤打開一看,信上既沒提年前走禮的事,也沒提三房幾個堂姐妹的婚事,說的是讓她不要為了那點兒風流韻事和顧元奉鬧脾氣,男人浪蕩一些很正常,眼下她馬上要及笄了,真沒了這樁婚事她還能嫁給誰?到時候連累弟弟meimei也跟著丟臉。 想來是劉嬤嬤在金陵這邊聽說了外頭的傳言,回去與她母親講了。 紀云彤把上頭的話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才輕輕地把頭抵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外面新綠的柳枝。 春天來了啊。 “姑娘?!本G綺忍不住喊道。 紀云彤收起信問道:“藥熬好了?” 綠綺把藥端了上來。 雖然紀云彤的風寒已經好全了,但大夫說還是得再吃兩副藥穩固穩固。她一向愛惜自己的身體,大夫怎么說她就怎么辦,絕不會不聽醫囑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