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
“偷得浮生半日閑罷了,”蕭君澤慵懶地躺在榻邊,享受著大狗二狗的捏肩捶腿,隨意道,“一點小事,你怎么還和孩子們氣上了?” 賀歡幽幽道:“他們用我給他們存的私房,去給你買禮物,這事我一點也沒有生氣,反而是喜悅的,覺得我兒孝順?!?/br> 大狗二狗頭垂得更低了,手下更加勤快。 “但是他們居然被人騙了個精光,還說把我的錢都用在禮物中了,”賀歡露出受傷表情,道,“阿蕭,你說,被孩兒這樣欺騙,我能不能難過?” 蕭君澤安撫道:“別生氣了,回頭我給你補上,倒是大狗二狗,你們兩個,還不像你父親道歉?” 大狗二狗紛紛心虛地道歉,然后跑掉了。 賀歡這才滿意,他站起身,推了推躺在那的阿蕭:“你別躺了,沒發現么,老大老二最近對我老是躲閃,他們都十歲了,已經知道我生不出他們,整天不知道胡思亂想什么呢,這家宅不寧的,你這一家之主倒是管管??!” 蕭君澤摸了摸鼻子:“還是小時候可愛,長大了總是什么想法什么動靜,你都不知道,他們幾個還想著學霍去病,組織一支私兵,前去平定南國,直搗都城,一統天下呢?!?/br> 賀歡輕笑道:“毛都沒長齊,滅南齊之功,必是我的?!?/br> 蕭君澤眉目一動,看著自信滿滿的歡狗,微微勾起唇,意味深長地道:“不錯,這功必是你的?!?/br> 這話一出,賀歡倒是矜持起來:“倒也不必刻意交我重任,還是三路大軍齊出,我有把握,無論是哪一路,都是我拔得頭籌!” 南下滅齊,必然要江東、襄陽、巴蜀三路齊出,這才能完全斷絕后路。 蕭君澤幽幽道:“放心吧,如果是明月他帶兵,他肯定不會太快的?!?/br> 明月再虎,也不會去觸這個霉頭呢。 賀歡于是越加滿意,對著了阿蕭小意溫柔,極盡服侍之能,以至于出門時,神情都有些萎靡。 “對了,”看賀歡出門休息,蕭君澤微笑道,“阿歡以后不用吃那棉籽油了,此許食用,只是沒有子嗣,若是過量了,可是會……”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某個部分,認真道:“會萎縮的?!?/br> 賀歡頓時心中發出尖銳的鳴叫,但他果斷控制住了表情,微笑道:“至少目前看來,阿蕭你并沒有不滿意,不是么?” 蕭君澤點頭。 “那便是值得的?!辟R歡微微一笑,關上了門,大步離開,只是在路上,狠狠地一拳打在墻上,決定回頭一定要多吹吹枕頭風,把那個私下給他寄藥方的魏大夫的經費扣光! 另外一邊,蕭君澤感慨著賀狗真是太懂事了,然后又熟練地拿起一干果放在嘴中,繼續翻看關于報紙上各大勢力提出的吏員錄取的建議,這些建議里,雖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但小部分還是很有用的。 兼聽則明嘛,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古代,他的很多政策都是小規模試點,再大規模推廣的,他非常明白,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怕只是隨意的一張文書,都能改變許多人的一生。 謹慎一點,絕對是沒有錯的。 但有許多提議,雖然中肯,卻沒有那個財力實施,畢竟,如今只是有個工業時代的萌芽,開墾海外、蒸汽機這兩個buff可還沒有完全點出來呢,工農業產值沒上去,朝廷哪來的錢和糧把統治基礎鋪到村一級呢? 更不要說在鄉里都設書院的分院了,整個朝廷的收入填進去都不夠。 所以啊,這些想法只能暫時不用了。 因為越是人多的組織,越是耗費錢財,在沒有足夠的教育水平之前,過多的職位,只是給更多人斂財的機會罷了。 翻看了一會,他有些疲憊,正想再吃顆果子提提神,卻摸了個空。 他抬眸看去,六格的果盤里,放腌制青梅和山楂的那兩格,已經空了,其它放葡萄干、核桃仁、松子、甜杏仁的四個格子,則幾乎沒有動過。 他低下頭,正要讓青蚨再拿兩盤果子過來,卻在下一秒驟然抬起頭,死死地盯住那空了兩格的果盤,仿佛在看什么世間真理。 這,這……他就疏忽了那么一個月而已??! 因為魏大婦也側面保證了的??! 不會這么倒霉吧? 看他今晚不燉了賀狗! 第293章 禍從口出 因為知道了一些不快樂的事,蕭君澤這個正月一下子就過得不美妙了。 他覺得不能讓自己一個人難受! 于是他果斷把這事告訴了賀歡。 “什么??。?!”賀歡宛如被雷擊中,整個人都慌亂了,眼睛不自覺地向蕭君澤的肚腹上落,露出搖搖欲墜的模樣。 “這都是我的錯,”賀歡立刻認錯,深刻檢討,“是我誤信庸醫,才給你帶來這樣的麻煩,阿蕭你怪我就是,千萬不要氣到身子……” 蕭君澤看他手都不知往哪里擺,輕嗤一聲,沒再和他糾結。 然后,賀歡就開始過上了痛苦的日子。 他真的好想告許阿蕭,有了身子就要早睡,要多吃點東西,不能胃口不好就放一邊…… 但都沒有用。 阿蕭甚至會微笑著把他忙了兩個時辰燉好的補品遞給他,微笑著對他說:“吃下去,吃不完,就滾回去?!?/br> 賀歡無力反抗,然后發現這東西是真難吃,但醫院的大夫是說了,不能吃重油重鹽的食物啊。 青蚨在一邊圍觀了這場對于賀歡的迫害之余,也寫信給在建康城的魏貴妃,讓她過來服侍主上生子。 魏貴妃的回信只有一個字:滾! “知善是肯定不會來的,”蕭君澤這事后,還無情地嘲笑了青蚨,“我生孩子生得太容易了,覺得是我浪費她的時間,覺得我的特別太特別了,不能通用,只讓我等死了把尸體給她?!?/br> 青蚨大怒:“她做什么春秋大夢?!?/br> 蕭君澤倒不介意:“人死如燈滅,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說,我和她誰活得久,還不一定呢?” 別看魏貴妃出生道家、醫術高超,卻半點沒有道家的養身意識,時常熬夜就算了,還經常親自去各種亂七八糟的醫療現場,還經常一天就做下四五臺手術,雖然病人存活率不高,但她的工作強度是真的強,掉頭發掉的厲害,聽她偶爾抱怨自己的頭發都快插不上簪子了。 青蚨只是點頭,他記住了這事,暗自決定絕對不讓這事發生,除非自己死了,否則,魏大婦敢亂打主意,絕對先著陛下一起去。 - 二月時,修法大會宣告結束。 許多人都開始準備著回到故土,但也有許多有志之士留下,他們一邊等著襄陽每隔一段時間新的律法公示,一邊開始在這襄陽城中尋找新的機會。 隨著這些人物的留下,襄陽主城區的房價漸漲,襄陽書院周圍更是漲到了一種讓人暈眩的地步。 許多人開始的考取襄陽書院的憑證,學習這里的學說,讓造紙業和印刷行業又大火了一波。 原本銷量不溫不火的世學,在西北、并州落入襄陽之手后,開始迅速成為全國都暢銷的重要書籍,哪怕還在亂局之中的河北、青州、河南等地,也有人堅持在亂世之中苦讀,準備等待時機。 襄陽書院里,一名十來歲少年正就著麥餅,沾著大醬,一邊吃,一邊看書。 麥餅只吃了一半,他便有些不舍地放到一邊的竹籠里,擦洗了手,打開一本寫滿筆記的書卷,溫習另外一門功課。 他是蜀中前來求學的士子,這次趁著修法盛會,家中長輩將他帶來,求學耗費甚多,家中二十余畝的產出糧食,也只是夠從蜀中來此的路費,需要十分節約。 好在,兩輪淘汰后,他成功考入了三期,到這時,他就可以有一個宿舍,與人同住,還能省下一些在外租住的費用,那實在是太高了。 相比之下,他的舍友就要寬裕很多,不過…… “怎的這么晚才回來?”他問剛剛進門的舍友。 那名舍友抬起頭,十五六歲的清俊臉上帶著一點微笑:“我家與宇文家有些交情,想看看能不能調去那小學堂,結果被嫌棄年紀太大了?!?/br> “小學堂?”少年忍不住笑道,“你蘇綽不是自問學富五車,只覺得在這里學就最好,怎么還要去小學堂?” “你不懂,”蘇綽微微搖頭,“學什么不重要,在那里,有想見的人啊?!?/br> 他也覺得自己是個人才,自幼周圍都夸贊,但在讀完襄陽的《世學》后,便開始崇拜那位做出這一切的君刺史,日思夜想都想見一面。 所以,這些年越發苦讀,他還通過算學,自創一套軍中計賬之法,還專門讓人印刷出一整套的計賬表格,配合著他新著的《習度支》這一書,解決了在襄陽求學的學費問題。 可居然沒能入君刺史的眼…… 不過也對,那樣的人物,創出的《氣候論》《地理志與國》《世學》哪個不是經天緯地之學,自己這一點小小的創造,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今天在宇文洛生家見到的那位小孩,長得卻是真的可愛,看著就想抱抱。 蘇綽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寫信給自家兄長蘇讓。 他如今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今他已經十六歲了,兄長蘇讓已經在關中清理鄭國渠,做出一番事業來,自己是要先去地方,還是先實現夢想,見見那位大人呢? 真是艱難的選擇??! …… 時間緩緩過去,一轉眼,已經是三月。 襄陽開始了新一倫的吏治大考、面試,為各郡縣儲備人才。 天下云集響應,雖然都要從基層做起,但問題不大,畢竟襄陽前途遠大,只要地盤多了,總有上位的機會。 不過,這三個月間,河北又開始有了新變化。 以高歡、斛斯椿為首的六鎮鮮卑軍民,與河北的高氏大族,開始了對幽州的爭奪。 如果是歷史上的高歡,他有足夠的威望和知識,來征服半個天下。 但如今的高歡,手下能打的兒郎并不多——許多六鎮軍戶都在亂世中去了西北、襄陽等地安身,一些在河套站穩腳跟的軍戶,已經開始收復混亂中的六鎮故土。 許多在河北就食的鮮卑人,開始尋找起了回六鎮的機會,畢竟河北之地,也不是家,他們不習慣耕作,被當地漢人敵視,雙方的沖突實在太多,而隨著大量鮮卑人的回流,占據了不多土地的高歡等人,人手在多次征戰下,便開始顯得弱勢。 渤海高氏借了逃亡投奔過來的魏帝元修這個名頭,得到河北許多的世族的支持,在短短的一年時間里,已經打下了四個州,等同半個河北的土地。 河北的世族們都期待著渤海高氏將鮮卑人趕出去,尤其是高家的第四子,高敖曹,武勇無比,堪比項羽再世。 可深入接觸后,他們又對高家幾兄弟充滿了懷疑和不安。 沒辦法,這幾兄弟實不是個善茬,四處劫掠不說,還傾盡家產,召聚勇士,不喜讀書,更不懂治世。 他們的父親高翼倒是個明白人,但居然也不怎么管得住自家兒子。 至于南邊六鎮叛將斛斯椿,就更不用說了,只是一個小人,青州刑氏倒是有幾分模樣,但勢力微弱,實在不堪一擊。 明眼人都看得出,北魏的天下將來必是襄陽那撥人的,都準備好了書文,準備喜迎王師。 尤其是洛陽百姓,都翹首以待,但等了大半年,皇帝都跑好久了,襄陽大軍他就是不來。 洛陽自皇帝走后,就沒有什么勢力統治,一是因為這里被搶光了,沒有什么賺頭,偶爾來打打秋風就好,二是因為這里離雍州太近,等大軍一出,必然會倒霉,索性避開此地,當個緩沖區了。 但這一下,洛陽百姓們不干了,他們不堪被擾,又無人做主,便有人前去尋元勰等人,希望襄陽早點把洛陽收下。 元勰哪敢做君澤的主,委婉地拒絕了。 但,元勰過于小看了勞動人民的能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