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清晨,絲微的光線透過不規則的琉璃窗,照出絲絲縷縷的彩虹。 半夢半醒間,蕭君澤似乎聽到了青蚨和魏貴妃的聲音。 “生了嗎?” “生了?!?/br> “是男是女?” “一個小公主,三個小皇子!三個藍眼睛,一個黑眼睛……” ?。。?! 蕭君澤頭皮一炸,猛然驚醒,坐了起來,頂著一頭亂發,環顧四周。 正在給衣服熏香的青蚨驚訝地看著他,見他面露惶恐,不由關切道:“怎么,做噩夢了?” 蕭君澤驚魂未定,看了青蚨好幾眼,才輕輕吐了口氣,道:“是??!” 青蚨哦了一聲,繼續給衣服熏香。 蕭君澤從床上爬下來,抱怨道:“你現在都不關心我了,從前還要問我做的什么夢……” 青蚨頭也不抬地道:“一般的生死之事,是嚇不著你的,能把你嚇醒的,都是些不著調的事,不如不問?!?/br> 蕭君澤輕嗤一聲:“你都不知道,我夢到自己一次生了四胎?!?/br> 還生得和他當年養的那只母貓一樣,生了三只藍眼睛,一只黑眼睛。 青蚨皺眉斥道:“說什么胡話呢,自古多胎最傷人,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憂,娃要一個一個生,這種事情,這么能急求數量?” 蕭君澤心想也是,正要再說話,便聽青蚨又生氣道:“怎么還光著腳,快去把鞋穿上,魏大夫說了,懷了身子得病,那就得受罪,連藥都吃不得,到時有你后悔的時候!” 蕭君澤也不與他爭,只是摸了一下肚子,小腹平坦光滑,還有兩塊腹肌,一點也看不出有兩個月大的樣子。 他走在地毯上,坐到魏知善面前。 魏知善頂著黑眼圈,早早坐在桌案邊過來請平安脈,她這無辜池魚最近連懶覺的權利都被剝奪了,伸手摸了摸君澤的脈搏,那孕相一如既往地強健有力,不由嘆息:“沒事,真沒事,我覺得可以每七日一次,實在不必每天兩次啊……” 青蚨斷然道:“你又不是不知主上有多任性,前一瞬還好好的,說不得后一剎便上天了,大意不得!” 魏知善只能認是,但發現君澤眉間有些不疏朗,于是又道:“主上啊,要喜歡,大可讓青蚨給你找些良家子啊,何必委屈了自己?” 青蚨在一邊猛點頭。 “夠了,”蕭君澤幽幽道,“良家子又未挖你祖墳,你何必給人家帶禍患?!?/br> “這哪里能是禍患呢?”青蚨對這個比喻十分不滿,“能入您的后宮,分明是他們祖墳冒了青煙,你要愿意,我在邸外張榜,不到一個時辰,咱們門檻便能被踏破了!” 魏知善在一邊猛點頭:“對啊,試試,試試??!” 蕭君澤無奈地看著二人:“青蚨是職責所在,愛妃你這便是唯恐天下不亂了,你那么有興趣,不如你來和我睡?!?/br> 魏知善眼睛頓時一亮:“真的么真的么?好啊好啊,我現在和你睡可以么?” 蕭君澤大汗:“算我失言,好了,快回去忙你的,別這在礙事!” 魏知善不肯走,磨磨蹭蹭,目光期待地看著君澤。 蕭君澤轉過頭,白了青蚨一眼:“笑什么笑?” 青蚨無辜道:“冤枉,老奴哪笑了!” “你在心里笑,別以為我聽不見!”蕭君澤生氣地把衣服披上,隨后,他微微一怔,“青蚨,我最近情緒是不是起伏不定?” 青蚨細細思索:“有一點,但不多?!?/br> 蕭君澤臉色沉了下來。 被激素控制的感覺么?可惡,以后一定不能再懷上了……但是…… 但是那種快樂還是很快樂的,就這么放棄,未免太可惜了…… 得想個辦法。 他抬起頭:“青蚨,你尋一支使團,從河西走廊向西,去羅馬、哦,是西方大秦國求取一種叫羅盤草的的東西,順便那將那一切可以找到的蔬菜水果種子,都帶回來!” 張騫出使西域,只到了中亞地區,很多蔬菜并沒有傳過來,這次也正好把蘋果、花菜綠豆之類的農作物帶來。 “羅盤草有什么用處?”魏知善用充滿求知欲的目光看著他。 蕭君澤輕咳一聲:“這東西,只在大秦有,它既可以當香料,又能避孕?!?/br> 羅馬人因此十分鐘愛這玩意,生生把它吃滅絕了,可得趁這時間去弄點種子,雖然聽說這東西不好種,但他都有大棚了,總能試試,而且,中原人對如今西域的了解非常少,要等到兩百年后,唐長老去西天取經,才有一本正經地記錄地理人文的書籍,現在做點準備,總是好的。 魏知善聽說還有這等奇藥,頓時眼中冒光:“那可太好了,拿回來一定要先交給我??!” 青蚨表情有些抗拒,但主上都這么說了,他自然無法拒絕:“那么主上,這大秦國有多遠?” 蕭君澤計算了一下:“要從長安出發,去河西走廊,再到西域三十六國,過薩珊波斯國,然后才能入大秦之境,再從大秦去地中海,嗯,差不多兩萬多里吧?!?/br> 青蚨光是聽著就頭皮發麻,不由謹慎道:“這此去大秦一路艱險,依我之見,不如讓斛律明月尋一個漠西之地的高車氏族,帶著精銳,用咱們南朝的國書,以出訪之名,前去大秦,如此,當更加安穩?!?/br> “好,那便交給你了?!笔捑凉梢灿X得這辦法不錯,“不過,你倒提醒我了,聽說在北海之地,有一種十分耐寒的蒿草,你也讓丁零人給我尋些種子過來?!?/br> “有何用處?”魏知善更好奇了。 “可驅人腸胃之蟲?!笔捑凉烧f完,用力回想著還有什么特效藥,但實在是想不出來了,羅盤草和蛔蒿都是他在逛破乎時看到的一些文章講過的奇聞,前者據說是羅馬人大膽放浪的原因,后者則是寫的新中國為了人民身體健康如何殫精竭慮,辛苦從蘇聯弄來二十克的種子,在山東種成功了。 “那可太好了,”魏知善面露喜色,“雖然天南星、透骨草、半夏也能驅人腹中之勾蟲,但毒性甚重,要是真有效果,便是萬民之福了?!?/br> 蕭君澤微微點頭:“照我說辦吧?!?/br> 那些去出訪西域的軍卒,等過上十余年,他把中原王朝處理掉,差不多就可以用他們來收拾西域了。 …… 時間很快過去,五天之后,襄陽附近的南襄、扶風、廣昌等郡的鄉老已經來到襄陽。 他們拖家帶口,穿著嶄新的襖衣,紛紛來到刺史府前拜見。 七天之后,遠一點順陽、新野、始平等郡的鄉老也來到此地,他們因為路途遠了些,最多便是帶上了一兩個兒子,風塵仆仆,但臉上欣喜卻是一點未少——他們都沒想過,自己一生會有機會來到襄陽這座大城。 而在十五天后,新年之前,最遠的北襄、南陽等郡的鄉老也終于到了。 崔曜覺得應該把場面辦得大一些,請他們用一頓飯,連場地都劃好了。 蕭君澤覺得這是小事,便交給他去辦了。 然而…… 就在當天,臘月二十七,蕭君澤正在午睡的時間,窗外突然傳來青蚨控制一住的尖銳笑聲。 “哈哈哈,你終于落到了老奴手里——”青蚨語氣里帶著大仇得報得暢快,“私闖皇、刺史府,這是是大罪,當處宮刑!” 蕭君澤被大笑驚醒,然后便聽到青蚨說詞,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于是到窗邊探出頭,卻驚訝地發現院墻上蹲著一只賀歡,正被青蚨的手下拿槍指著。 賀歡神情有些焦急:“青總管,你聽我說,我有急事求見阿蕭,等見完了,我再任你處置!” “笑話,如今你還沒進門,就敢翻院墻,等進了門還不反了天去!”青蚨冷冷道,“再說了,他在午睡,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吵醒他。你再不下,可別怪我無情了?!?/br> “青總管……”賀歡急得想要跳下來。 “給我……”青蚨正要說話,突然身后傳來一聲“慢!” 青蚨與賀同時色變,賀歡更是一個前空翻下來,沖到君澤旁邊,把披風扯下,給他裹住。 青蚨目露失望,冷笑道:“算你走運,快把他抱回去!” 居然又不穿鞋就出來了!回頭必要念他半個時辰! 賀歡毫不猶豫想要抱起阿蕭,但阿蕭輕退一步,轉身回屋:“你不是有事么,和我進去說吧?!?/br> 公主抱會引起他不好的回憶,休想! 賀歡目光一動,他感覺到,阿蕭似乎很抗拒那種會失去反抗力的姿態,就連在床上,哪怕已經合體,他若覺得不夠,也會……咳,他立刻揉了揉臉,感覺臉色正常了才放下手。 蕭君澤坐回自己桌案邊,打了個哈欠:“說吧,什么事,這么急,一回來翻墻都要來尋我?!?/br> 賀歡立刻道:“崔曜要宴請鄉老們,位置都設在軍營,擺好桌碗,晚上就要開宴?!?/br> “那不是挺好的么?”蕭君澤托著頭,“我看過他的菜單了,都是咱們襄陽特色的炒菜,還有胡辣湯,很豐盛?!?/br> “問題就出在這里!”賀歡急道,“鄉老大多都是三十往上,五十、六十的人也不少,身體遠不如年輕人健朗,這軍中伙食,大多做出來就冷了,炒菜這個時間,更是冷得極快,他們平日少有油腥,如今長途跋涉而來,還未休息,就坐在冷風里,吃冷菜,怕是會風寒腹瀉,到了明日,那些老人高低得死上十來個!” 蕭君澤頓時清醒過來,摸了摸下巴:“崔曜到底是年輕了一點啊?!?/br> “所以,阿蕭,快點取消吧!”賀歡催促道,“若是有人死了,必然麻煩?!?/br> 蕭君澤搖頭:“不能取消,鄉老們都等著吃我飯呢……換個辦法就是?!?/br> 他對青蚨道:“你告訴崔曜,別整什么炒菜了,都改成圍爐煮羊?!?/br> 賀歡頓時被驚艷道:“妙??!” 蕭君澤微微一笑,托著頭看他:“對啊,那么,你要怎么報答我?” 第203章 難者不會 沒在君澤那里待多久,賀歡便回到軍營之中,這時,鄉老們已經紛紛在小馬扎上就座。 他們還在討論吃什么。 襄陽的炒菜,如今已經是一絕,南北物產在這里匯聚,無論是草原粗曠干rou,還是江南的細致茶點,在這里都可以吃到。 還誕生了一個新興的行業“酒樓”,以前,無論南北,吃食都是合并在住宿的驛站和逆旅中,只管吃喝的小店鋪雖然有,但沒有大的規模,而在這五年之中,隨著工人興起,巨大的需求催生了市場,一些小的食舍在這樣的需求下大浪淘沙,誕生出兩座有名的酒樓,甚至內部從一開始設置講故事的說書人,到有了表演歌舞的瓦舍。 要知道,在這以前,歌舞家伎都是權貴人家的獨享,但如今雖然粗陋,卻依然普通人大開眼界。 各地鄉老們都是當地較有威望的名人,平時主管鄉中稅收、教化,調解民間糾紛,雖然有一定的威望,但大部分的人,一生都沒有踏出鄉里半步,這一次來到襄陽,又是朝廷負責路費,雖然顛簸了些,但依然十分振奮。 營中很快設起一個個火堆,結焦的炭火上放著木架,吊著一口口大鐵鍋,火舌不算大,卻十分溫暖,羊rou在純白的湯色中翻滾,透露出讓人陶醉的香氣。 鍋邊放著一個竹勺,每個來參加盛會的人,都分到了一個竹筒,打磨的很是光滑,上邊燙了一個“襄”字,做為他們過來的紀念。 他們以郡為單位,圍坐在火堆邊,手里捧著盛有湯的竹筒,一邊喝,一邊熱情地聊著鄉中郡里大事。 鍋里湯少了時,便會有提著大水壺的軍卒前來加湯,還分發了一頂羊毛氈的垂耳厚帽,戴在頭上,便是坐在這風里,也不覺得冷了,光是這兩件物什,就讓他們覺得沒有白來。 “你說,這次將咱們喚來襄陽,是有什么大事?” “我看啊,定是種子,先前的早稻種子,都讓扶風、南襄這幾個大郡搶去了,今年的早稻也該分給咱們北襄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