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雖然創業未半而中道受挫,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至少蕭君澤覺得自己更積極了,精神都先前振奮好多。 是時候全力以赴了,既然決定和這個世界玩玩,就萬萬不能讓這個世界給玩了。 蕭君澤決定搞一波大的,那就不能從頭開始奮發。 “從頭玩,速度太慢了,我們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原始積累?!彼麑χ约簣F隊成員,斬釘截鐵地道。 對面三人面面相覷,魏知善額了一聲,委婉地提醒:“小神仙啊,還請說點我等凡人能聽明白的話!” “簡單說,我能不用臨海王的身份去北魏。他們不會相信一個南國皇室?!笔捑凉傻?,“北方漢人正在做大事,我用原本身份,便趕不上這波大勢?!?/br> 許琛聽不太懂,魏知善便直接問道:“北方漢人,是準備做什么大勢?” 蕭君澤直接道:“竊國!” 頓時,面前三人面露驚色,許琛更是直接道:“難道北方又要出一位冉天王,篡位殺胡?” 蕭君澤搖頭:“冉閔之路,走不通,當年冉閔竊取后趙權柄,下殺胡令,羯趙數十萬一夕覆滅,如今北方鮮卑之眾,斷然不會讓漢臣為君?!?/br> 許琛遺憾地坐回去。 于是蕭君澤繼續給他們分析魏國的情況,這三人將來都會是他的重要助手,有必要明白他們在做什么:“兩晉之時,北方酷寒,中原漢室衣冠南渡,留在北方漢族在諸胡鐵蹄下苦苦支撐,而到百年前,北魏開國之時,春風又渡,北方天氣轉暖?!?/br> 簡單說,天氣冷時,干旱頻發,北方糧食產量大減,中原人口銳減,沒有能力抵抗諸胡,但等到氣溫上升,糧食產量漸漸恢復,華夏文明便立刻展現出了自己的先進性,給了北魏一點小小的生育震撼! 等北魏開國五十年后,漢人立刻抓住了這還算穩定的北方環境,恢復人口,三代人下來,北方人口中,漢人已經是絕對的主力,碾壓所有胡人,漢人中的權貴門閥,也自然而然地開始參與到爭奪國家權力的角逐之中。 聽完這些,魏知善若有所思,她也是出身大族,不由問道:“五十年前,司徒崔浩本來已經準備在北魏‘齊整人倫,分明姓族’,重建漢室門閥,但當時魏帝以‘崔浩擅自撰寫太祖國史’為由,毫不猶豫將崔浩為首的漢人高官斬盡殺絕,清河崔氏同族無論遠近,包括其姻親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連坐滅族。就是因為此由嗎?” “正是如此,當時北方漢人在魏國朝廷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蕭君澤微笑道,“但他們殺不絕漢人,不過三十年時間,利用北魏內斗,漢臣依附文明太后,建立三長制,編戶齊民,將漢人完全納入了北魏,成為了拓拔鮮卑治下最大的勢力,自此,攻守之勢異也?!?/br> 相比于南方這些整天嗑藥內斗的門閥世家,北方漢人那是真刀真槍在血與火中磨礪出來的,不但戰力彪悍,心思更縝密,用了近百年時間,生生把鮮卑的皇族、太后全數同化,一點點地將北魏,變成了漢人朝廷的樣子。 魏知善也不由得驚嘆:“按你的說法,如今拓拔氏連姓都改成了‘元’,只要再將門閥重立,那豈不就重建漢室江山了?” “哪有那么容易,”蕭君澤輕笑道,“那些鮮卑人又不是傻子,必然會反撲。我們的目標,就是竊取北方門閥多年果實,奪得魏國!” 三十年后,就在北方漢人以為已經將鮮卑變成自己人時,爾朱榮就那么不講武德,殺入洛陽,把北魏朝廷數千官吏全數趕進了黃河,生生打斷了北魏的漢化進程。 “這,”青蚨小聲道,“這目標,會不會大了些?” “所以,我們眼光要長遠,先進入朝廷,在即將到來的大變里立穩腳跟,”蕭君澤微笑道,“先定一個小目標,完成后,再說其它?!?/br> 青蚨輕聲道:“什么小目標?” “當上丞相?!笔捑凉傻?。 “???”對面三臉懵逼。 蕭君澤忍不住笑道:“開個玩笑,罷了,這就當個中等目標吧?!?/br> …… 在離開南朝后,沒有了臨海王的高貴身份,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想要知道北魏高層的動向,是很麻煩的事情。 不過魏知善在這周圍還是有一點人脈,很快便知曉了一些不算隱密的消息。 蕭君澤的目標,便放在了如今北魏的徐州刺史——拓跋衍身上。 這名三十多歲的親王位高權重,這次孝文帝南征,四路大軍齊下,拓跋衍負責南下鐘離郡,先來襲擊村子的鮮卑兵,就是這個刺史手下兵卒。 論身份,他是北魏皇室,論權勢,他掌控數萬大軍,是最好不過的跳板。 最美妙的是,他剛到鐘離,就病重了,正在張榜尋醫。 …… 寒冬臘月,并不能消弭戰火,如今的淮河兩岸,劍拔弩張。 在這樣呵氣成霜的季節里,陰冷的河岸處,遍布著北魏軍隊的營帳,不時有舟船橫渡,在碼頭上牽下一連串衣著單薄、神情麻木的男男女女。 “這些都是從南岸掠來的庶民,”魏知善輕聲道,“每到魏軍南下,南朝各地郡守便閉關不出,坐視北人擄掠南人?!?/br> 蕭君澤點頭,沒問為什么——不過是各地郡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罷了。 他們的船才靠近碼頭,便有一隊精銳的鮮卑將士靠近,冷冷道:“爾等何人,可有過所?” “過所”是一份文書,和后世的路引類似,其中的內容包含著姓名戶籍擔保人信息,以及路過了哪些城市和使用了什么交通工具,這屬于比較詳細的行程記錄表。 無論南北,要是沒有這玩意,立刻便會被收押做為奴仆。 但這對魏知善這種地頭蛇來說顯然沒問題。 她欣然拿出四份“過所”,遞了過去。 驗看的魏軍將士才看到第一行,就驚訝道:“您是陽洛魏氏的道長?冒犯了,快快,里邊請!” 魏知善微微點頭,帶著蕭君澤上岸,在將領的護送下,去了一處以羊氈覆蓋,十分華麗的營帳。 “殿下,”那武將將他們引過去,其中坐著一名十五六歲,一身魚鱗甲,額綁發繩的華貴少年,“剛剛有陽洛魏氏的大夫過來了,還揭了榜?!?/br> “哦,”那少年點頭,不怎么熱情地道,“父親的病,陛下已經讓徐御醫前來救治,讓她們先侯著吧?!?/br> 那武將一聽徐御醫,頓時面露喜色:“恭喜殿下,徐御醫既然來了,如此,諸軍便都可安心了?!?/br> 少年燦爛一笑:“那是自然?!?/br> 于是便領了眾人出去。 那將領似乎也懶得再和他們說話,用鮮卑語呵斥了幾個有些懈怠的軍士,便將他們帶到一處有些漏風的營帳。 “徐御醫是誰,怎么他們都這樣推崇?”許琛問。 “那是南朝大醫徐熙之子,”魏知善目光有些期待,“他家是御醫世家,南朝的御醫有近半都是徐家所出,比我們陽洛魏氏還有名望,他說的人,應是徐伯成?!?/br> 看許琛還是一臉迷惑,魏知善補充道:“徐伯成是個倒霉蛋兒,他們家祖上是青州人,徐伯成有一次渡江,去北邊探望族親,被當地一位鮮卑將領知道了,立刻就抓了他,將其獻給北魏皇帝,只能在那邊安家當官,都已經三十年沒能回家了?!?/br> “那我們豈不是沒有機會了?”許琛糾結道。 “錯,機會更大了?!蔽褐戚p笑道,“陽洛魏家也是大家,徐成伯怎么也會來見我一面,與我探討醫道,我有信心,只要一點機會,他就會把我舉薦上去?!?/br> “難道他不想獨占鰲頭么?”許琛還是不理解,“舉薦你,豈不是削薄了他的恩寵?” “你這就不懂了,”魏知善道,“御醫最怕的就是獨占鰲頭,因為那就要獨占主責,為皇室看病,動輒得咎,他又不缺錢?!?/br> “這樣啊?!痹S琛點點頭,然后又奇怪地道,“公子,你怎么不說話?” 蕭君澤抬起頭,幽幽道:“你們看到剛剛他們從船上牽下的那些人了么?” 許琛抓了抓頭發:“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沒怎么注意?!?/br> “那其中有一個,我認識,”蕭君澤道,“就是在梁園時,那幾個給我絲車抽絲的女娘?!?/br> “您是說,梁園也被搶掠了?!痹S琛回過味來。 “我想說,她抱著一個孩子,在岸上跪求軍卒們不要讓她丟棄孩兒,”蕭君澤目光冷淡,“剛剛的營地位置,記下來了么?” 許琛搖頭。 蕭君澤輕嘆一聲,走了帳篷,伸手感受了一下風向:“今晚,會有大風呢。我想到一個,接近元衍的辦法,更好的辦法?!?/br> 他微笑道:“咱們要想個辦法,讓這些北人,知曉冬季干燥,需要小心火燭?!?/br> 給那個少年,一點小小的震撼。 第24章 不急 魏晉之時,黃河尚且澄清,少有肆虐,淮河北岸因為有著大量平原,水網密集,極其方便北朝以水運送兵馬糧草。 而這些支流進入淮河的交匯之地,便是天然的濕地,蔓延生長著大量的蘆葦,到秋冬之日,蘆葦枯黃,是流民們逃亡隱蔽的上好的庇護。 蕭君澤暫居的營帳雖然在軍營里,不過巡邏的軍士非常稀少,這些鮮卑士兵正以小隊的形式,入侵南岸大小的村莊小鎮,搶奪財物人口。 不用擔心這些人活不了,在河岸不遠,就有碼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北方的商船過來,就可以將這些南人奴隸直接賣掉,換來錢財,到時歸鄉,再購買田地或者奴仆。 所以,全軍上下士氣十分高昂,都是來去匆忙,想趁著大戰未開時,多賺些錢財。 俘虜而來的南人們并不是被關起來圈養的,他們穿著單薄的衣服,吃著幾乎和白水一樣的湯水,在軍卒的皮鞭下,需要清洗軍帳、處理荒草、綁建柵欄、磨利兵戈、還要采集蘆葦,編制草席來搭建篷屋,給自己抵擋冬季的嚴寒。 每天都有老弱抗不住摧殘,倒下便無法再起來,這些重病之人,便被軍卒們指揮著奴隸,直接丟入冰冷的淮河之中。 蕭君澤剛剛走過來時,就已經默默記數。 周圍的營帳大約有上百個,建立在一片荒灘上,荒灘上的蘆葦、灌木都已經被收割砍伐,做為燃料或者軍帳的支架。 這些營帳設置的十分合理,相互之間,有大約十米的安全距離,能有效防火,相互之間有精兵巡邏,敢有隨意亂串者,軍法處置。 若是直接用什么火箭之類的引火,效率低,而且沒有創新,蕭君澤覺得,可以換一種玩法。 他想到一種很好玩的辦法。 在北美的荒灘戈壁,有一種叫風滾草的植物,在秋冬干枯時,就會斷掉根系,變成一團枯草,隨風而行,漫天飛滾,蔚為壯觀,但這東西最大的問題,就是容易著火,動輒引起火災,尤其是大風天的時候,帶著熊熊火焰滾滾而來的風滾草,堪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周圍的蘆葦眾多,略做收割,就能編繞成一個圓滾滾的干草球,這種草球在大風天里,只要點燃一個角,就能很快飛滾起來,這軍營空隙大,正好方便滾草球的蔓延而去。 而且一開始不用點燃,只用一些木頭灰燼放進去,等大風吹起,死灰復燃,效果才更好。 蕭君澤計算了一下,這么大軍營,至少得有兩三百個草球,他們這點人,肯定是做不完的。 得多找些人才行。 蕭君澤對許琛道:“咱們在外邊接應的人,你知道在何處吧?” 他們過來,當然不是輕易過來,早就有準備,若是有意外,應該往哪個方向逃、又要在什么地方準備小船。 許琛自然點頭。 然后蕭君澤讓他尋了些蘆葦,準備告訴教他怎么編一個草燈籠框架——蘆葦太好找了。 …… 一個時辰后,蕭君澤放棄了。 許琛羞愧地臉都紅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刀槍劍戟無所不通的他,怎么手指一拿草莖,就好像變成了木頭。 青蚨和魏知善都學會了,他卻怎么都弄不好。 魏知善低聲道:“我也知道地方,我過去教他們吧?!?/br> 蕭君澤搖頭:“不行,徐成伯隨時會召見你,要是見不到你,咱們都會有麻煩……等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