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臥槽——你醒了怎么不吱一聲??!” 散著頭發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像個鬼一樣,他嚇得差點蹦起來! 沈月島還是沒吱聲,眼神在他臉上定了一秒就再次垂落,盯著虛空中的某個點發呆。 屋內的燈光安安靜靜地籠在他的深藍色睡袍上,他的臉色比昨天還要蒼白,幾乎能看到下頜上爬著的幾條淡青色血管,仿佛裂紋遍布但又很難真正碎掉的瓷器。 不知怎的,小亨覺得他現在一定很傷心。 吃飽喝足萬事不愁的小屁孩是不懂他們這些人會因為什么傷心的,沈家的事嗎? 可他從醒來到現在都沒問過沈家一句,好像也沒有多在意。 小亨幫他拉開窗簾,讓光照進來。 “你要多曬太陽,這樣好得快?!?/br> 沈月島被刺得眨了眨眼。 “昨天晚上……我房里來過人嗎?” “沒吧,我不清楚,晚上的事不歸我管?!?/br> 睫毛又黯淡地垂了下去。 他想那果然是一場夢。 “你出去吧,讓我安靜會兒?!?/br> “不吃早飯嗎?” “沒胃口?!?/br> “……好吧?!毙『鄮退汛按蜷_,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你這人也真夠怪的,沈氏都快破產了也不見你著急,還安安穩穩地住在死對頭家里?!?/br> “有什么好急,又不是第一次了?!?/br> “???”小亨驚訝地瞪圓眼睛:“這種事還能熟能生巧嗎?” “所以可以出去了嗎?!?/br> “啊,好,我、我這就走?!?/br> 小亨灰溜溜地跑出臥室,腦海中卻不停閃過沈月島剛才的樣子。 他想起陸凜曾叮囑他:不要和沈月島走得太近,也不要接受他的示好。 小亨不懂為什么,陸凜就給了他一份曼約頓時報。 那是七年前的舊報紙了,最顯眼的版面上印的就是沈家當年的慘案。 五條人命,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沈家能做主的大人死的死傷的傷,還活著的也被誣陷入獄,只留下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兒子,連公司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十八歲的沈月島,說一句天真都是夸他。 和別的豪門少爺不同,畢業后不是出國深造就是在各種宴會上露面,他的畢業夢想是可以有一匹屬于自己的小馬,去能吹到風的草原上撒歡瘋跑,跑累了就躺下睡一覺。 他被家里人保護得太好,太干凈,沒經過雕琢的璞玉,透著一股不諳世事的頑性,所以一朝被推入大海,才會被吹打得那么狼狽。 那場變故奪走了他太多東西,父母親人,肆意的生機,還有他的阿勒。 沈家夫婦去世的消息在業內引起軒然大波,可同行和對家卻連發喪的時間都沒給他。 當天就聯合背后的人一齊向銀行施壓,勒令他們凍結沈氏資產,找小混混堵住沈月島,踩著他的臉按在地上,逼他宣告破產。 眾人理所當然的以為沈家會在這個廢物兒子手上走向覆滅,可沈月島卻在原本準備宣告破產的記者會上,公布了一個令全場嘩然的決定—— 他已經和天盛集團的董事長祁老先生簽訂協議,只要天盛幫沈氏度過這次難關,沈氏未來五年的銷售盈額,80%都歸天盛所有。 也就是說沈月島要給天盛白打五年工。 有人說他瘋了,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懂這意味著什么,還有人說他憑借那張臉爬上了祁老的床,才贏來這次機會。 總之人人都在唱衰,人人都在看他笑話。 各大媒體的嘲諷奚落數不勝數,曾經和藹的叔伯長輩們在作踐他時最不留情面。 那時沈氏九成員工都被遣散,再小的合作都要沈月島親自去談。 他陪酒陪得進了醫院,切掉半個胃,倚老賣老的大老板還總是裝作一副好奇的樣子,讓他復述他父母的死因。 等沈月島繪聲繪色地講完了,老板們一通唏噓加緬懷,再瞇著眼睛朝沈月島抬抬下巴:“聽說沈少爺在草原上學了馬頭琴,也給我們這幫老伯伯談一曲啊?!?/br> 沈月島面不改色地點頭:“行啊?!?/br> 一個矜貴的小少爺,讓人當戲子來回耍,陪酒陪笑逗著玩,就是不和他做生意。 他也不惱,各種酒局都去,后來不用別人提,他自己主動去彈琴,坐在聲色犬馬的名利場上,彈著阿勒寫給他求愛的歌。 就這樣彈了兩個月,曼約頓房地產業迎來了第二次動蕩。 沈月島通過兩個月來掌握的各家信息,在中心城商業大樓承建招標會上,黑了所有人,搶到了第一筆破產之后的大單。 那是沈氏崛起最重要的一場翻身仗。 簽約儀式落成當天,曾讓他彈馬頭琴的老板們就坐在臺下,在他剪彩時信步上臺,當胸一腳把沈月島從七層臺階上踹了下去。 在場全是記者,眼花繚亂的鏡頭對準他的臉,合作方袖手旁觀,翹著二郎腿看戲。 沈月島爬起來,嘴角淌著血,白色西裝上都是灰,頭發上還沾著禮炮的紅紙。 所有人都等著這個小少爺再也撐不下去,哭著鼻子去他爸媽墳頭告狀。 可他只是拍拍身上的土,不卑不亢地站在臺下,朝那些老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各位叔伯,小島不懂規矩,搶了你們的生意,煩請各位叔伯別和我一個彈琴的計較,動怒傷身,不值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