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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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她自己長大成人,再去那里時,發現那里已經被洪水沖刷得干干凈凈。 曾經生活在那里的人們沒有在她腦海里留下絲毫鮮明的痕跡,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就像她現在回憶起鳳凰嶺也幾乎都沒什么印象了,只記得鳳凰嶺窮鄉僻壤,叫這個名只是因為有一座山頭長得像鳳凰,而不是因為真的有鳳凰在那里。 她原本的命運應該是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里,給她的小丈夫當一輩子的童養媳。 是塵寄雪將她從那里帶出來,改變了她的整個人生軌跡。 那時年幼的喬丫有個永遠不想承認的名字“招娣”,哪怕是來到翠微山后可以再起一個道名,但她也不想要那個名字出現在她一開始登記的名冊上,所以對塵寄雪說她沒有名字。 于是年輕氣盛、好為人師的塵寄雪就跟她說,不如叫青云吧? “其實我覺得‘鳳凰’也很應景,你不就是從鳳凰嶺飛出來的真鳳凰嗎?” 塵寄雪笑瞇瞇地對她說,“只是鳳凰這名字太大了,過猶不及。你喜歡‘青云’嗎?青云之志,志向高遠!” 那時喬青云還不知道青云之志的意思,但她覺得既然是帶她走的這位仙長小哥哥的意思,那一定是好的。 后來,她也確實很喜歡這個名字,甚至不想再起一個道名了。 喬青云追憶故人,說的難免有些零碎。 舟向月聽得有些走神,低頭去看塵寄雪墓碑上的字。 其實他之前看過,那上面刻了一篇墓志銘,是郁歸塵為他寫的。 字又小又多,舟向月一看就頭疼,所以就揀重點看,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句“雪魄冰魂,少年肝膽”。 舟向月看著那篇墓志銘,心里倒是蠢蠢欲動起來。 他心想,如果自己有一個墓碑,他要自己寫個墓志銘,千萬不能弄得又臭又長,就寫—— “感謝我死了吧,不然你們都得死?!?/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想那些正道人士看到墓碑上這句話時臉色會黑成什么樣,他就要笑出聲了。 ……哎,想多了。 還墓碑呢,他連自己的尸骨在哪里都還沒找出來。 不過無所謂,神本來就不局限于一個軀體。 而且葬神冢的位置,他其實也查得差不多了——之前他按照自己的記憶去找,卻怎么也找不到,后來才想到,那地方應該是被郁歸塵用法陣給藏起來了。 之前他在這邊游蕩的馬甲沒有白來,他已經查到,進入葬神冢的突破口似乎和郁歸塵的密室有些關系。 他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啟葬神冢,找到他曾經的尸骨。 到那時,一切就可以開始了。 第249章 正邪 舟向月明顯感覺舟傾這身體越發虛弱了,不過是出去放花燈晃了一圈,再回來時整個人都累得不行,只能早早睡覺。 只是就像往常一樣,晚上睡覺也睡不踏實,夜里常常會突然驚悸地醒來。 舟向月半夜忽然驚醒的時候,聽見窗戶玻璃上簌簌的輕響。 他睜眼一看,是外面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一朵朵地撞在玻璃上,又輕盈地轉個方向飄落了。 他迷迷糊糊地從枕頭上拈了根頭發,隨手搓成小螞蟻往地上一扔。 這已經是他晚上醒來時的習慣——閉著眼讓小螞蟻從郁歸塵的門縫底下鉆進去,看看他在不在。 一般都不在,舟向月嘟噥兩句翻個身,就可以繼續睡覺了。 不過今天,小螞蟻往里一鉆,他一下子清醒了——郁歸塵居然在! 不過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沉睡著,并不是在密室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舟向月有點遺憾。 他之前嘗試了很多次,最后發現似乎只有郁歸塵自己人在密室的時候,他才有可能蹭進密室里去,不然無論如何也進不去。 郁歸塵最近一直沒進去,舟向月就沒法開展下一步行動,所以也只好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今天依然沒到時機。 話說回來,舟向月想起上次看到郁歸塵在密室里的情形,心下琢磨著他似乎是在忍受反噬的時候才會把自己鎖在密室里面。 所以,他是不是應該再給他找點麻煩,讓他再反噬反噬? 如果反噬不夠嚴重,郁歸塵用不到密室。反噬太過嚴重,密室的冷卻效果不夠用的話,他又要去冰洞里,還是沒有用。 這個難度有點高,度不好把控,風險也不小…… 舟向月瞎琢磨的時候,小螞蟻就漫無目的地在屋子墻壁上爬來爬去,然后在爬過屋頂的時候一個沒抓穩,掉在了郁歸塵臉上。 好在只是一根頭發的重量,很輕很輕。 舟向月正要讓小螞蟻從郁歸塵臉上爬下去,忽然聽見郁歸塵嗓音低啞道:“……你真是不知悔改?!?/br> 這一聲驚嚇非同小可,小螞蟻直接給嚇得從他臉上翻了下去,滾落在鎖骨那個窩里。 小螞蟻瑟瑟發抖地在郁歸塵灼熱的鎖骨窩里縮了半天,才發現郁歸塵沒醒,他好像只是說了句夢話。 ……嚇死他了。 舟向月悻悻地cao控著小螞蟻,又順著郁歸塵的脖子爬了上去。 郁歸塵好像真的在做夢。 他微微皺著眉,氣息也有點顫抖,胸膛起伏不定。 舟向月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夢到什么了? 這一下子給了他靈感——他可以進他的夢境去偷偷窺探。 原本舟向月計劃著在郁歸塵停留在密室里的時候去找葬神冢的線索,萬一真的打開了通往葬神冢的入口的話,還得在密室里留一個馬甲盯著郁歸塵,以防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蹤跡。 但現在他有了更好的辦法。 郁歸塵還在做夢,就說明他沒醒。一旦夢境變得不穩定,就說明他要醒了,需要趕緊做出反應。 在夢里盯著他,可比在現實中留一個馬甲盯著他隱蔽省事多了! 舟向月得意地想,他真是個天才。 確定了這個新的計劃之后,他立刻決定現在就練練手。 小螞蟻很快就地從門縫里爬了出來,舟向月抬手把它從地上撈起來,拿把匕首在手指背上皮最薄的地方輕輕一滑,一滴鮮紅的血就緩緩地滲了出來,在修長纖細的蒼白手指上格外顯眼。 舟向月垂下手指,那滴血緩緩地滾落下去。 小螞蟻抬起幾只細細的手,把圓圓的血滴抱了個滿懷。 接著,舟向月又舒舒服服地躺回了床上,cao縱著小螞蟻再度爬進郁歸塵的臥室里。 小螞蟻這次抱了一滴血,爬得格外艱難。 它歪歪扭扭地沿著床腳爬上了床,又像攀登小山一樣沿著郁歸塵散落的頭發爬上去,爬到他的眉心。 男人緊蹙著眉,小螞蟻爬得磕磕絆絆。 終于來到了目的地,小螞蟻松了一口氣,伶仃的細細小手松開,那滴圓圓的鮮血就正正地落在了郁歸塵的眉心。 下一刻,血滴像是滲入了皮膚一樣,緩緩消失。 舟向月一睜眼,發現不遠處是一片平靜如鏡的湖面,天空正中懸著一輪明亮的銀白滿月,遠處隱約可見層巒疊嶂,還有一座長劍一般的白塔。 他一眼就認出來,這里是九鯉湖。 不過,這里既然是郁歸塵的夢,那就應該有…… 舟向月東張西望,最后果然不遠處岸邊的樹影下發現了一個坐在石頭上的黑衣身影,不仔細看幾乎融進了夜色。 那不是郁歸塵還是誰? 舟向月朝郁歸塵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 湖岸上的柳樹柔軟地飄拂著,遠處的杏林也枝繁葉茂,現在看起來不是春天就是夏天。 滿月幾乎在天空正中,此刻正是半夜。 郁歸塵夢里一個人大半夜的跑來九鯉湖邊,是想干嘛? 因為夢境是一種隨時變幻流動的神奇存在,隨時會受到做夢之人本身的精神影響,所以入夢具有許多不穩定性。 入夢的人可能在夢中完全隱身,只能作為一個透明的旁觀者;也可能融入夢境之中,被做夢的人看到,影響夢的走向。 一般來說,越是穩定的夢境,入夢者越是難以融入。 舟向月現在看到的這個夢境里一切細節都栩栩如生,沒有任何扭曲怪異的地方,而且一片平靜,應該是一個相當穩定的夢境,郁歸塵大概率看不到他。 不過,他需要驗證一下才能放心。 舟向月無聲無息地走到郁歸塵身邊時,才發現他坐在那里,竟然在一個人喝酒。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郁歸塵居然也會背著人偷偷喝酒? ……雖然是在夢里,但也足夠讓他刮目相看了! 一股甘冽的酒香從旁邊傳來,舟向月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 郁歸塵手邊的那只酒甕,舟向月瞅著有些眼熟。 仔細一看,他想起來了——不久前他看到付一笑一個人半夜蹲在石頭上發酒瘋,喝的也是這種酒。 好像還是翠微山本土特色酒,以前楚千酩跟他說過,是用桂花隴的溪水和桂花釀的桂花酒,叫做浮生醉,有好幾百年歷史了。 ……所以這酒的副作用是半夜發瘋嗎? 但聞起來真香。 舟向月自從重生后就幾乎沒再喝過酒,深深吸一口氣,饞蟲頓時被鉤了起來。 他謹慎地望向郁歸塵。 只見他眼睛通紅,要不是舟向月知道他酒量不好,一喝就雙眼泛紅,差點以為他這是剛剛哭過。 郁歸塵目光失神地望著湖面,顯然沒有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