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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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潓猛地搖搖頭:“算了,我不想知道為什么了,就算高潔活該,也算我活該。我不想讓我自己更活該。我……我走了?!彼D過頭,像是怕被真相追趕一樣匆匆逃離現場。 于直仍是不疾不徐,漫步走入已經散場的大廳。 于毅得意揚揚地迎過來:“善后善好了”他拍著于直的肩膀,“走,喝一杯去?!?/br> 于直擺手,他看到了正在協助林雪的助理管理收尾事物的秘書,把她叫到跟前,囑咐了一些事宜。 于毅笑道:“奶奶是善心人,給穆子昀和她外甥女的補償太厚道了?!?/br> 于直遣走秘書,對于毅說:“穆子昀這員大將,奶奶可是給了你?!?/br> 于毅說:“好嘛!燙手山芋嘛!” 于直笑了笑,對于毅耳語道:“也不算燙手,回頭你好好把她以前和電視臺往來的賬務仔細查查?!?/br> 于毅心領神會,給于直比了個大拇指:“喝酒去?!?/br> 于直還是在偌大的大廳里頭立了會兒,走出宴會廳大門前又回望一眼繁華落盡的宴會廳,戲臺上每一樣殘跡都被收拾干凈,明天又會重啟大門,開始新一輪的繁華大戲。 他跟著于毅走出這劇院一樣的百年大樓,外面只有零星的路人,沒有了高潔的蹤跡。他想,他不能再想她了。 高潔是在五分鐘之后,自劇院一樣的百年大樓破門而出,在風中一路狂奔,撞倒一位路人而不知道歉,她更不知自己想要奔向何方。 一種痛蔓延開來,如尖利針錐刺進心臟深處,如厚重鐵錘敲擊在腦門之上,痛得轟轟烈烈、沉沉實實、不分南北。 她依舊處在她的原點,渾渾噩噩地上足發條,既無前路亦無出路地兜轉。一直就這樣兜轉。 高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盡,忽地踢到一塊硬塊,才重重摔倒在地上,耳畔只聽得沉沉江水流動和呼呼秋風吹拂。四周暗黑無人,只有江水兩岸的民宅閃著冷冷的燈光,一星兩點,是她眼前冒出的金星。她昏沉而茫然,仿佛夢里不知身是客,不知今宵去何方。 有帶臂章的夜巡人路過,好心過來攙扶她:“這個姑娘怎么回事?生病了?要去醫院嗎?” 高潔推拒著:“不?!?/br> 她被陌生人扶起來,才覺出身上的冷。 “快回家吧?現在沒有地鐵了,前面可以交到出租車?!?/br> 她在好心人的指引下,走上被路燈照亮的筆直大道,車站停著暖黃色的出租車,她糊里糊涂鉆進其中一輛。 司機問她:“小姐,去哪里?” 高潔下意思報了個地址,司機踩下油門,汽車啟動把她的意識也啟動,她慌亂地說:“不對,不是這里?!?/br> 司機好脾氣地問:“那么是哪里?” 是哪里呢?她去哪里呢?她剛才報出的怎么是于直公寓的地址呢?那也是棋盤上的格子,陷她進去的格子。 她小聲地無奈道:“我不知道?!?/br> 司機沒了耐心:“小姐啊,你別跟我們這種做通宵生意的開玩笑,不用車就下去吧!” 可是車內溫暖,高潔不愿離開,她扒住座椅:“去常德公寓?!彼K于想出她唯一可去的地方。 這里離常德公寓并不太遠,也就十幾分鐘路程,很快抵達。高潔付錢下車,一路跌撞走到“清凈的慧眼”工作室門前,往兜里摸鑰匙,才發現這件被別人披上的衣服,一點偽裝和庇護都不給她,沒有衣兜更沒有鑰匙。 高潔敲了敲門,很快有人開門,里面透出一線光亮,高潔支撐自己的力量已經透支,癱軟乏力地倒頭就栽了下去。 她浮浮沉沉地睡著,不知今夕是何夕,時不時不安穩地抽搐一下。睡時無夢,醒時也不覺已醒。等到有人伸手撫摸她的額頭,她不得不醒過來。 站在床邊的裴霈關心地問:“高jiejie,你有點發燒,要不要去醫院?” 高潔迷迷糊糊地先搖頭,然后目光與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相觸,被一暖,終是再度回歸現實。 裴霈提醒道:“我做了點粥,端給你吧?” 高潔沒有氣力讓自己說出“不”,也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好意,虛弱地點點頭。 裴霈熬的粥香糯可口,溫軟香甜。高潔喝了一口,接著就喝下一碗,望著碗底,看到了窮盡的局面。 一切都已經結束。她已經落下陣,態度糊涂,姿勢難堪,毫無值得同情之處,而且——結局和她預想的是一致的。高潔狠狠地咬著唇,心中痛悔到極點,卻落不出一滴淚,也講不出一句話。難看的創傷,深刻的恥痛,屈辱的懊悔,不可與人言的倔強,她強撐著讓自己坐著,積攢著氣力,可是又迷惘得好像什么都積攢不了。 就在迷惘時刻,裴霈又來敲門,在外面輕輕喚道:“高jiejie?!彪S后推門走進來,神情古怪為難,向高街伸出雙手,左手手心里一串鑰匙,右手遞來一封信箋和高潔昨日遺留在宴會廳現場的手包。她說到,“剛才有位'路客傳媒'的陳小姐來給你送包,留下了這串鑰匙和這封信?!?/br> 高潔把信和包接過來,打開信箋,信是打印出來的,非常公式化的通知文字,告知她可在下周某日至某某律師事務所簽署房產過戶協議,自己的聯系方式是多少多少,房產就是靜安寺后頭的那件公寓——這就是她在這場賭局里唯一的獲得憑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