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你什么時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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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2.0版本,修改了結尾的走向。 上一版讀起來湘沅兩個人關系還是太好了,要更扭一點才對味。 另,周末沉迷游戲,明天才寫文。 唉。 唉… 唉…… 在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把小匣子煩躁地推到一邊去,林湘皺著臉直嘆氣。 過了小半年大撒幣的日子,她終于成 沙幣 了,雖然不到捉襟見肘吃不起飯的地步,但隨意花錢的幸福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 林湘深刻地認識到一個道理:人要為自己留條后路。 已經不想死了的林湘怨恨拜月宴前那個隨意撒幣的自己。 順便遷怒一下林沅這個傻逼。 沒有他自己至于把積蓄都狠狠花出去嗎,不至于的。 現在倒好,人沒死,錢卻不多了。 她坐起來,又數了一遍匣子里剩下的錢。半年之前,算上銀票,她大概有七百兩,現在就剩一小半了。就這些,還是劉老事后發現她拜月宴那天偷偷留錢,嚇了一跳非要還回來的才剩的。 雖然首都的確居大不易,但她也的確大手大腳。 錢都花到哪兒去了呢。 林湘深刻檢討,企圖對賬。 書店要翻修進貨付尋書元宵工錢,唔,正常。排戲要花錢還要人情往來,唔,正常。集秀班那么遠總不能腿著去吧,每天的交通費,正常。人總得活著吧,柴米油鹽菜衣服都要錢,正常。 急于改契所以被衙門里的貪官污吏狠敲了一筆……呃……符合她對衙門的想象。雪芽和小瀾那里,自己之前求她們幫忙,多買些小玩意報答也很合理啊。 刨去那些本就該用錢的開銷,算來算去,林湘恍然大悟。 原來,她沒有從自己的本職工作中賺到過一分錢啊。 畫畫這樣燒錢的愛好,如果沒辦法回血,那簡直是巨型吞金獸。 那些個畫具顏料,在這個世界不僅售價更貴,而且種類更少。她之前心情不好,每天畫畫畫畫畫,又沒有人會買,她不變窮誰變窮。 …… 該死的手,只會畫畫。 躺在床上,林湘怨念地盯著自己的右手指責它。 你這家伙要是會做飯,那她的穿越人生不就變成市井美食文了嗎,開局一個攤,做大做強屢創輝煌,最后成為全國首富。 可見選錯專業害人一生。 不過,辛小哥做飯那么好吃,也沒見他能夠做大做強。 在這個世界,依靠手藝勤勞致富是不是有點兒不太現實…… 思來想去,林湘還是躺平睡了。 她光棍一個不用養家糊口,又沒有房貸壓力,積蓄少點就少點吧,人活著就行。 第二天,變窮的林湘去鳴玉坊溜達了一圈,繼續大撒幣。 做人嘛,該省省,該花花。 仲夕過后,氣候漸冷,天黑得也越來越早,黃昏,遠天邊彌著絢爛的晚霞,供以人略暗的光線。 林湘坐在東廂門口的石階上,趁著這會兒還有自然光,用一把小銼刀認真刨木頭。 她第一次做這個,完全不熟練,干不多久就要停下來比照一下圖紙。 “您打算做什么?” 眼前的地面上斜斜投來一道影子。 “算是…呃……手工藝品?”轉頭看竹峙,林湘停下了手里的銼刀,“要吃飯了嗎?” 竹峙頷首,說:“在西廂?!?/br> 西廂。 林湘頭開始疼了。 竹峙來了以后,如果沒有必要的事,她和林沅是不在一起吃飯的,壞胃口。 每次在西廂擺飯,不是她有事要說,就是林沅有事。 “他準備什么時候走?”林湘忍不住道,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沒盼頭了。 竹峙杵在那兒不吭聲。 “算了?!绷窒婢褪请S口一問,也沒指望他能透露什么“機密”給她,見他這副鋸嘴葫蘆的姿態,只覺得沒意思透了。她擺擺手,“你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等會兒就過去?!?/br> 以往,林湘獨身在家,她廚藝一般,又有心事,在吃喝上一直比較隨便。在辛小哥那兒吃得最多,偶爾,林湘自己炒個菜,吃飯,洗碗,畫畫,睡覺,起床,去書店,日子無非是這樣。 林沅來了以后呢,生活好像有了一點點區別。 收拾好東西洗了手,她在飯桌前坐下。 靠墻擺放的八仙桌上原本放著的裝飾全移開了,桌面鋪了一層素雅的淺色餐布,遮蓋住了使用過的痕跡,看著很是整潔。 有葷有素六個菜,外加倆湯,一個個都擺盤精致,色澤誘人。最外側的白梅瓷碟里放著四只包子,林湘一看就知道是辛小哥家的,他的包子褶捏得最漂亮了,當中的小圈就像一朵小小的五瓣花。 成對的餐碟、湯碗、勺筷,全都靜靜地在桌子兩旁擺放整齊,只有杯子不同,她吃飯時有喝水的習慣,所以,放在她那邊的茶杯比林沅的大了幾號。 林沅已經落座,聽見她的腳步聲,提箸自顧自吃了起來。 林湘拉凳子坐下,不說話,也拿起筷子低頭夾菜。 林沅這廝進食一直沒什么表情,無論是大廚做的珍饈還是她做的菜,他放進嘴里咀嚼的時候全都像死了全——不,這話太難聽,講口德一點兒,全是平時那副死人臉。 林湘聽過他對飯菜的點評,他的味覺其實正常,可就是,呃,死人臉,叫人看了倒胃口。 所以,林湘吃飯一般懶得看他。 說話有飛沫傳播的風險,所以,林湘也懶得和他說話。 碗筷響了陣,吃完飯,竹峙進來撤走剩菜、處理餐布,等他走了,林湘放下茶杯,搶先說話。 “我打算學習這個世界的畫法?!?/br> “我畫的畫不可能一輩子不見人?!?/br> “我在看?!绷帚淠抗鉀鲲`颼的。 無緣無故看我干什么,我又沒說你不是人。 一秒get到對方的心思,林湘心里暗爽并無辜表示,某些人喜歡搞對號入座可和她沒關系。 “我是說,我得賣畫?!彼龜偸终f,“顏料很貴?!?/br> 再收支不平衡下去,明年她就要喝西北風了。 “我——” “我不想要你的錢?!绷窒骖A判他的話。 “矯情?!彼p嗤。 “……這種詞你倒是學得快?!绷窒嬲婧蠡趦扇藢€時,她說那么多攻擊人的網絡流行語。 “錢就是錢,林湘,它沒有干凈和罪惡 之分?!彼o的錢難道就臟了? “兩根金條是吧?!绷窒娌挪宦犨@種“錢不分高尚齷齪”的普世道理,執拗道:“我就樂意分?!?/br> 她又說這種只有她才明白的蠢話。把“兩根金條”這云里霧里四個字摁在心下不表,林沅壓著火氣,正要出言譏諷,卻聽她道: “不是矯情,林沅——如果要了你的錢,以后,我就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討厭你了?!?/br> 仰人鼻息而活的人,會慢慢失去對另一個人挺胸抬頭說話的資格。 “我不想那樣?!?/br> 她說得那么認真。 …… “隨便你?!绷帚湔f。 林湘總是如此,因為生活無憂而恪守過分的天真。 早晚讓她在這這件事上吃點苦頭。 她喜歡較真,林沅就暫時不和她爭,反正,她一時半會兒總不至于把自己作得餓死。 “但有一件,”他豎起手指,“你什么時候學畫、誰來教你都由我來安排,全都不許你自作主張?!?/br> “如果再出現俞鶴汀那樣的紕漏,被人發現你的畫有蹊蹺,不屬于這個世界,林湘——”,豎起的食指彎折下去,林沅用平日的語氣,說,“我會殺了你?!?/br> 他們都知道,這不是開玩笑。 所以。 林湘想,所以,她才那么討厭林沅。他那么輕易地,就決定讓一個人去死,好像碾死一只螞蟻。 所以,她才那么討厭自己,連這樣的一個人,她都沒有殺死的勇氣,真惡心。 低下頭,她沒有應一個字。 林沅最不喜歡她緘默著不肯說話的模樣。 明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明白她所有的、被另一個世界烙印而成的思維。 “你對我承諾過,我死,你就死?!睆褪鲋敵醯脑?,總是被主人壓得極冷淡的嗓音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點兒,或許是他有心想要安撫,又或許,是他確實感到愉悅,誰說的清呢? 看一眼低頭不語的矯情鬼,林沅說:“所以,林湘——你的命屬于我。在我沒死之前,我會看好你?!?/br> “不是,你什么邏輯……那句話怎么能這么理解?!”林湘郁悶的情緒都被他的強盜邏輯刺激跑了。 什么“你死,我就死”,她當時說這個,明明只是幫他拔刀,所以確定一下醫患責任吧? “我就是這么理解?!?/br> 討厭鬼理直氣壯。 一怒之下,林湘怒了下,“啪”地拍桌子,張口就……她沒能罵出聲。 因為,林沅已經從座位上起身。 她下意識住了口。 林沅是個虛弱的病號,和她相處只是動嘴,這些日子他們沒少互嗆,習慣以后,她竟然忘了,他不是什么可以毫無顧忌吵架的對象。 抿緊嘴唇,林湘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 一時間,設想了許許多多糟糕的可能,林湘被動地等待著,可林沅只是站定在她面前,抬起手,放在她腦袋上。 “不會讓你輕易死?!?/br> 他的語氣有點兒別扭,大概是自己也不習慣,擱在發頂的那只手也一動不動,生疏的,像一個安撫: “畢竟,林湘,我們說好了,要聽你講你的世界的事情,不是么?” 前些日子,他們曾有過約定,把她的上輩子世界,講給林沅聽。 ——作為生死一筆勾銷的籌碼。 林湘仰臉看他。 兩人一坐一站,有不小的高度差,又離得近,林湘抬頭吃力,林沅竟微微傾低了身子任她打量。那雙漆黑的眼瞳靜靜地注視她,綺艷的臉龐平靜冷漠,辨不出喜怒的情緒。明明上一刻,這個人還在說著“我會殺了你”。 這些半軟不硬的話、中途打折的威脅,和此刻還放在她發頂的手,拼湊在一起,就好像是,林沅在寬慰她的情緒、在乎她的想法。 從“會殺了你”到“不會讓你輕易死”,變化如此鮮明,她應該感動、應該受寵若驚,不是么?高高在上的、掌握她生死的林沅肯為她低頭。 越是明晰自己心底深處的確生出了動搖,林湘越是覺得這件事諷刺和好笑。 人總是對那些自己反抗不了的人施舍的一點點優待都銘記于心。 沒有回答林沅的話,把頭頂那只手拿掉,林湘問他:“你什么時候走?” 林沅不能繼續在她家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忘記——這個會同她互嗆、會點評她的畫、會聽她講那些故鄉回憶的林沅,和傷害過她、能殺掉她的林沅是同一個人。 ** 【兩根金條】 「現在兩根金條放在這兒,你告訴我哪一根是高尚的,哪一根是齷齪的?」這梗來自《潛伏》里的謝若林。林沅的話讓湘湘想起上輩子我們金句之王的名言了,結果他不知道所以聽不懂233??傊?,就是非常郁悶,然后口不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