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枝一葉總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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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元宵剛離開不一會兒,林湘進屋拿被褥——薛一針今日要在這兒留宿,就見床上的林沅雙眸緊閉,一副人事不知的昏厥模樣。 懷里的棉被差點掉在地上,她喊一聲對方的名字確認,林沅并不回應,林湘只好把被褥又放回衣箱上,奔過去查看他的情況。 他今天一直在起燒,臉上涂了脂粉似的,艷得像叁月的桃花,這會兒更是緋紅一片,林湘探一把他汗淋淋的額頭,燙得可以煮雞蛋了。 她忙把薛一針請過來。 “沒事兒?!毖σ会樏炅嗣},無比淡定道:“暈了正好。他傷得不輕,又撐了一天不去休息,就是大羅神仙,這會兒也應該閉目養養精神。我先給他扎幾針,你拿這個兌了水,守著他隔段時間擦一擦,降了溫就好?!?/br> 說著,薛一針從隨身的藥箱里遞給她一個大陶瓶。 這陶瓶不久前林湘見過,薛一針處理林沅的傷口時用了另一瓶。里頭灌了白酒,不過幾個月的工夫,林沅連白酒都琢磨出來了,遠比小說的時間線要早得多。 她漸漸接受了現實與小說并不能完全對應上的事實。 “好?!秉c點頭,林湘仔細問了兌水的比例和擦洗的注意事項。 小說里,薛一針是個脾氣極古怪的神醫,眼中只有醫術,旁的什么也不在乎,利祿榮辱都如云煙過眼。大抵正因如此,林沅才連自己最大的秘密也不瞞她,故事里現實中,都是請她治傷。 救下他的尚黎光恐怕也知道了這件事吧?所以,才能和林沅成為命運共同體,綁上林沅的戰車做他的幕僚? 胡思亂想著,調好酒精溶液、替薛一針鋪了床,等對方施完了針,林湘不好意思道:“您先等一會兒,忙完了我就去做飯?!?/br> “沒那么多講究,先顧他,熱了中午飯就好?!毖σ会槣啿辉谝獗称鹚幭?,“我出去了,東廂是吧?” 林湘連連點頭,引著對方進了東廂。 她其實很不擅長應對做客的長輩,特別是完全沒共同語言的,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卻又不得不招待。 陪不熟的長輩和照顧病榻上的仇人,也不知哪件差事更辛苦。 坐回床邊,看著林沅酡紅的病容,林湘認命地拿起濕布替他降溫。 額頭、脖頸、手心……哪怕林湘盡可能去避他體表的傷口,卻仍有躲不開的時候。每當被稀釋的白酒蟄疼了傷口,林沅的肌rou就會無意識地抽搐顫抖。 “嘶……” 他唇齒間溢出低吟。 林沅是真的昏了,他若還清醒,絕對會忍著痛一聲不吭,裝出一副鐵打般毫無弱點的模樣。 “……不是也知道疼嗎?!?/br> 握住林沅的指節不讓他蜷指,林湘垂睫,用濕布一點點輕輕擦拭他guntang的、布滿擦傷的手心。 手掌痙攣著,傳遞給她林沅毫無隱藏的、最真實的那份痛苦。 如果他早就這樣,自己還會刺下那一刀嗎?林湘扣問自己的心,卻也明白,這問題其實毫無意義。 林沅不會在仍保有意識的情況下,將自己的脆弱展露給任何人——他對整個世界都毫無信任。 精神分明孤懸于世界之外,卻仍有意志和力量做自己要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而且目標明晰從不迷惘。誰不向往這樣內核強大的人呢? 可是,誰也不喜歡成為他生活的“犧牲品”。 擦拭完一遍,林湘又去探他額頭,溫度的確降了一些。壓下心里紛雜的思緒,她草草給薛一針熱好了飯,自己胡亂扒幾口,便掐著時間,給林沅做第二遍的物理降溫。 然后是第叁遍、第四遍。 這樣的工作重復、機械、枯燥,不存在任何需要思考的地方,林湘便放任自己的思緒飛遠,想昨天今日的種種,想林沅、想元宵、想柳大夫,想會被她牽涉的所有人。 書店的新契書要找時間交給尋書;柳大夫和劉老那里明天要道歉而且解釋清楚,對,除了致謝禮外,還要再重新畫給柳大夫的畫;答應褚長風的化妝可以拖一拖,這間件事不急;但那個李老板的動向要立刻同林沅談一談,她如果查到了自己沒跑路會很麻煩;小瀾雪芽那兒要送壓驚的禮物;明月…… 他剛推拒掉天子的恩賞,于情于理,這時候都不該與外女有聯系,再等一等。 最后,就是元宵了。 快速把所有人在腦中過了一遍,為林沅擦拭降溫的間隙,林湘拿出袖子里那張紙條,怔怔出神。 [我不嫁人]紙條上這樣寫。午飯后,元宵把它悄悄塞給了林湘。并非是羞澀之下的掩飾,元宵直望向她,眼中流露的赤誠再明白不過。 他是真心這樣想。 絕對是褚長風夸大了吧,哪怕是有好感,旁人對她的情感也絕不到“愛”的程度。元宵如此,柳大夫、明月恐怕亦是如此。 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哪有那么多心力沉浸于小情小愛呢? 林湘心思飛到請薛一針為元宵看嗓子時,他所手書的那些往事。 一歲時,元宵家中起了大火,他的義母搶在房屋傾塌前救走了他,可他的嗓子還是被煙熏著了,診治又不及時,最后小問題拖成大問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勉強從喉嚨里擠出些破碎嘶啞的噪音。 書中所稱的神醫,只是醫術高明些,并不是真的有活死人rou白骨的仙家法術。 “要是十叁四歲前來找我,興許我能治?!毖σ会樦睋u頭。 [不要緊] 聞言,元宵莞爾,反而握筆寫字去寬懷她:[東家,別難過] 他不會說安慰人的漂亮話,那會兒也只能寫這樣的句子,和眼前的[我不嫁人]一樣,直白笨拙,又滿是真心。 林湘嘆口氣。 元宵那兒,她需要再好好想一想,該做什么,才能報答他這幾日的維護之恩。 點起蠟燭,林湘繼續照顧眼前高燒不退的男人。 待到林沅意識蘇醒,已是深夜時分。 林湘強撐著困倦的眼,正傾身給他擦額頭,冷不丁腕骨生疼,一陣天旋地轉后,她被一股突然的力道帶得趔趄,重重砸在了床上。 “你能不能不發瘋……”痛得呲牙咧嘴,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有氣無力地罵。 搭在她頸上的手指移開了。 “你…離太近?!惫纷炖锂斎皇峭虏怀龅狼竵淼?,耳邊,聲音低啞的男聲已經把鍋扣回她頭上。 “……大哥,嘶——是我想離你這么近的嗎?你人都要燒傻了?!绷窒鏆獾孟胄?,不敢動還在作痛的腕子,她單手撐著,從對方身上爬起來。 “濕布就在你腦袋邊上,自己頂著吧?!毕铝舜?,林湘和他拉開距離。 死潔癖不說,還碰一下就動手,誰能照顧得了這種奇葩。 身后一陣窸窣的布料聲,林沅沒說話。 右腕疼得厲害,懶得管他到底方不方便動彈,林湘走到桌邊,左手提壺倒了杯冷茶自己喝了。 胸前的衣襟上洇了幾塊暗色,她用指頭蘸蘸拿到眼前,是還沒干的血液。 …… 應該是磕他身上的時候撞到了他的傷。 林湘悄悄瞥一眼床上的身影,離得有些距離,看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木頭似的再也不動一下。 所以說,傷人害己是圖什么。 出屋洗了茶杯,她重新倒了一杯冷水,遞到床邊:“喝點兒?” 燒那么久,他嘴唇上全是干皮。 “手腕脫臼了?”額頭上頂了塊濕布,林沅啞著嗓問,眼角的余光掃過她垂落的右袖。 她一直沒有用右手。 林湘被他問得一愣,自己也很不確定:“脫臼是什么癥狀?” …… 蠢。 見她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搞不清楚,林沅直接命令:“手伸出來?!?/br> “哦?!陛p重緩急她是分得清的,暫且把茶杯放在床沿,林湘拉高一點衣袖,把右手腕里里外外都展示給他看。 細得伶仃的一截白腕暴露在暖黃的燭光前,關節并未變形,腫脹得也不厲害,只是被箍出了兩抹礙眼的淤痕。 稍微攥一下就青成這樣,摸著還一把骨頭的,除了咯手沒一點用。 瘦成這樣,肌rou怎么能有爆發力。 收回視線,林沅下了診斷:“手沒廢,別總呲牙咧嘴的,像猴子?!?/br> 林湘很想把那杯水全潑他頭上。 什么東西。 “我就呲牙,平白無故受了傷喊一下怎么了?王八才忍著疼呢?!?/br> “頭抬一下,張嘴?!辈幌胱尅巴醢恕北救死^續反擊,林湘直接把茶杯懟到對方臉上,灌了他滿口冷水。也不管那些因她動作粗暴而溢流的水跡,林湘收好杯子,讓林沅等著臉上的水分自然蒸發。 “枕頭邊放了林沅他父親的簪子,我完璧歸趙了。還有一幅當初不長眼畫給你的畫……那人也不能說是你,性別都不對,你愛燒就燒了吧,我不要了。反正,別在我面前燒就行?!?/br> 快刀斬亂麻,林湘把和他的干系全都一次厘清,“我涮了那個你派來監視我的人,說我要離開帝京,結果呢,我壓根沒走。她今天不發現,明天也會發現這件事,接下來摸到你和薛一針的動向也是順理成章。你什么時候走?別在我這兒待著?!?/br> “我處理。她沒有背叛我的膽量?!绷帚涞?。 “我是問:”林湘加重了咬字,“林沅,你什么時候走?” 望她一眼,林沅唇邊勾開一個森森的冷笑:“你以為我是神燈,擦一擦就能輕易實現四個愿望?” “我只做交易?!?/br> 林沅提醒她昨晚談好的條件。 靜默片刻,林湘妥協了:“要收留你到哪一天為止?” “放心,比起你,我更不愿意待在這里?!币蝗缂韧?,林沅言語帶刺。 林湘卻為他的態度松了口氣。 她不想和林沅有相看兩厭外的其他可能,林沅能越早走掉,那自然再好不過。 于是,接下來,幾人度過了“相安無事”的一段“平靜”日子。 直到七日以后,穆城王林沅遇刺“失蹤”的第八天,推拒不了,林湘被軟磨硬泡著,應下了好不容易跑出府門的林淮和她損友馮文瑜一起去城外秋游的提議。 秋游時其實并沒有大事發生。 可是,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林湘總會回想起這一天。這日的風,這日的云,這一天的笑聲和笑聲以外、那些她當時不曾留意的事。 在這一天,未來切切實實地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