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養什么樣?！敝芤孤曈靡环N他從沒聽過的復雜語氣說，“跟別人跑了?！?/br>
    “啥？”

    殷幸正要再問，聽見一聲門鈴響。他老大的聲音忽然又變正常了，“先這樣，回頭有事我再找你?！?/br>
    “哦哦，最好是不要找我……”

    周夜聲掛斷電話去開門。倒是比說好的“九點”要早一會兒。虞曉拎著水母站在門口，笑盈盈地叫他，“周周?！?/br>
    “嗯?！敝芤孤暲渲?，語氣卻不自知地軟了些，“怎么還帶了特產？”

    【是噴泉里遇到的小朋友，今天受到了一些驚嚇。我決定把它放在身邊養一段時間，等它精神恢復之后再送回大海?！?/br>
    虞曉蹭掉運動鞋，趿著毛絨拖鞋進來，把水母放進自己的大魚缸里。水母立刻游動起來，傘狀體收縮的頻率放松了許多。

    被走路磨紅的腳掌需要海水的撫慰。他輕車熟路地脫光了衣服，也一起跳進去，自在地甩尾，濺出一些小水花。

    海水的味道更新鮮了，周夜聲趁他不在家優化了魚缸的水循環過濾系統。

    他開心地游了個轉身，浮出水面問。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沒什么?！敝徊贿^是又一天“周教授”乏善可陳的日常，“上課，下課，吃飯，回家睡覺……哦，下午去了趟圖書館?！?/br>
    “圖，書，館?！彼f。

    【是什么地方？我沒去過?！?/br>
    “有很多書的地方?！敝芤孤暯忉尩煤軣o聊。

    【下次我們一起去吧?！?/br>
    【小章魚給我上課，教得很好。我想我很快就能看懂人類的書籍了?！?/br>
    不知道為什么，他跟周夜聲這個話更少更無聊的人，反而更有聊天的興致。

    他只在海水里泡了一會兒，休息好之后就出來裹上浴袍。

    即使還沒有分化性征器官，素白軀體裸/露的幾秒，周夜聲還是不自然地轉開了視線。

    想說他別總是在人前這么大方的換衣服，又覺得說了之后顯得自己很在意。

    還是等他分化之后，再有理有據地建議。

    【這是你在圖書館里拿到的書嗎？】

    虞曉不知道他奇怪的心理活動，被茶幾上封面陳舊的書籍吸引了視線。上面貼著的標簽是海大?；?，和他在學校大門口見過的一樣。

    “嗯?！敝芤孤暷闷鹱钌厦娴囊槐?。

    他今天去圖書館的區域和往常都不一樣，一整個下午查找的都是與精神力和玄學相關的書。虞曉和章元鎮所說的“精神體”讓他很在意。

    出乎意料的是，最上面這本有關“精神力增長對人類行為影響的研究”著作里，夾著一張借書卡。

    借閱人中間有一行寫著的名字是周繁，時間在二十年前。

    周夜聲抽出這張借書卡。即使知道虞曉看不懂，但還是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是我母親的名字?！?/br>
    虞曉迅速理解。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

    “……”

    周夜聲艱難地和這只魚解釋公共閱讀書籍的性質。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打算把這張借書卡據為己有。

    紙質借書卡只是個儀式感。借閱名單都有電子存檔，這樣的消耗品沒有多少人在意，一張借書卡寫滿之后自然就會拿走銷毀掉。他只要買張新的借書卡，把列表上的名字抄一遍夾進去就行了。

    這本著作相當冷門，小小一張借書卡上連二十年前的名字都還留著。

    感覺奇異，就像是在專門等待著被他發現。

    他原本對自己的母親沒有多少依戀之情，可也忍不住把這張有她親筆痕跡的借書卡留下來私藏。

    虞曉很能理解地點頭。

    【我小時候也收藏過母親吃過的魚骨和貝殼?！?/br>
    【后來她離開巢xue就再沒回來，我太餓了就把它們都吃掉了?！?/br>
    “……”

    周夜聲有點想笑。但這種圍著茶幾談論彼此的氛圍分外舒適，他不想破壞掉，頓了頓才繼續說，“你今天，出去玩得怎么樣？”

    虞曉沒有直接回答自己做了什么，而是摸了摸心臟的位置，出乎意料地先說自己認為更重要的事。

    【你給我打了十三個電話?！?/br>
    “……”

    【你關心我?！?/br>
    【我很高興?！?/br>
    他喜歡那種會讓胸口暖融融的感受，感到自己在被牽掛。

    人魚往往很早就獨立生活，周游四海卻沒有親人陪伴。海洋里的大多數朋友，在他看來都是小寶寶，有些上了年紀的長輩又都沉睡在幽深的海域，輕易不能驚醒。

    他雖然到處都能擁有朋友，但也很缺少這樣的牽掛。

    他直抒胸臆地表達心意，然后才給周夜聲講在夏氏義體研發中心遇到虞樺英，和去格斗場的見聞。

    周夜聲聽得心情復雜。這跟他乏味平常的一天簡直形成鮮明對比。

    這只魚上岸幾天，過得比他幾年的人生還要精彩。

    兩個人在家聊得興高采烈。等到章元鎮打電話，他才想起還有這茬——

    晚飯時他把這位精通人類語與海洋語的老師叫過來，打算讓他聲稱過來面授語言課，實際是找借口讓虞曉早點回家。

    然而虞曉提前回家了，好奇地問，“是誰？”

    “你小老師要過來?！敝芤孤曊f，“來給你補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