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二位神君取天地精華，是為善，紅蟒吸下界魔息，是為惡，而這條白龍既是極善，也是極惡。

    他盤臥于不周山上，在其中修行，體內兩半截然不同的龍珠時刻在拉鋸，惡念搖搖欲墜，善念大廈將傾，亦善亦惡的龍珠折磨著他。

    終于千萬年后白龍得人身，白發白袍的巨龍如一柄長劍合于劍鞘，身形修長挺拔，不待成仙已有仙姿玉骨。

    可晏破舟分明在這段記憶中看見，白龍的龍瞳是黑色的。

    似白玉有瑕，這點漆黑是他體內龍珠的折射，他說藏惡，是因為他真的將自己的惡念藏起來了。

    白龍化形的那日，天雷滾滾，天道要他成仙，卻不允許他有雜質。

    晏破舟看見天雷如一張大網，須臾間白茫的閃電伴著轟鳴的雷聲劈下，這日不僅人界，六界皆陰云慘淡，狂風呼嘯而過，席卷上山巔，地面都發出隱隱轟鳴，這末日般的景象令六界眾生畏懼，遠遠地看著不周山巔一道又一道驚雷劈下，不周山上千萬年的樹木在頃刻間化為黑炭，焦枯的味道傳出去很遠。

    待天雷散盡，不周山巔一片闃然，草木無一幸免，山頂光禿禿黑黢黢，到處是天雷過后的慘敗景象。

    自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這樣強悍的天道雷劫，這驚動了鳳凰二位神君，他們以為老朋友白龍死了，卻在匆匆趕往不周山時猛聽得一陣龍吟，半顆清明無雜質的龍珠被白龍收回體內，片刻后巨大的白影沖上九重天，龍行踏絳氣，天半語相聞，白袍落下時白龍睜眼，眼眸中赫然是一對淡漠不已的金瞳。

    與此同時，不周山上有神玉，這塊玉沒有在天雷下化為齏粉，陪伴著白龍挨過幾乎要他性命的天道，竟是吸納了幾道雷電藏于玉中。

    九重天上仙人抬手時，一柄修長潔白的玉劍破土而出，仙人在最后一道雷劫劈下時看見青光，于是此劍名為青霄。

    記憶散盡，那塊渾黑的龍珠同樣被血池中的大魔吸收殆盡，它成了玄蛟的一部分，將這條本就是極惡的玄蛟逼上了新的極端。

    晏破舟體內新生的魔息翻涌著喧囂著，沖撞著他的四肢百骸，血池中的蛟龍睜開赤紅的瞳時，額心的魔印也瑩亮駭人。

    不知是不是魔息動蕩的原因，急劇的波動撞上了蛟龍體內千年的封印，這道封印來自九重天，是六界無法撼動的力量，此刻卻在魔息的躁動中被掀起一角，一點塵埃般的記憶在晏破舟眼前閃過。

    那塊碎片中最后的青霄劍喚醒了他的記憶，牽動著他記憶深處一道殘影。

    青霄劍。

    他想起來了。

    那日九重天上下了雪，他以為那是夢，他看見胸口插著一柄修長的劍，當時只覺得熟悉。

    現下他想起來，那柄劍劍身修長潔白，不是鐵也不是石頭。

    是玉。

    此劍名為青霄。

    無極魔界，歸攏的魔物們瘋狂又貪婪地啃食著蛟龍遺落的龍鱗，蝎骨鞭被隨意棄置一旁，極惡的龍鱗令他們癡迷，為了爭奪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正此時不知何處傳來巨響，似是龐然大物緩緩蘇醒，連地面都隱隱震動，裂縫四起，蔓延到血池下。

    眾魔物察覺到醇厚的魔息，這樣的魔息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他們的本命氣息現下竟如業火一般灼燙，讓他們難以觸摸，可這不過是極少的一點，甚至這點魔息都未曾凝為黑霧。

    新的極惡，一個更惡、更殘暴、更嗜血，也更沒有束縛的大魔。

    眾魔物膽戰心驚地看向血池，一時間四下闃然，連爭搶的動作都停頓，他們眼睛一眨不眨，等待著那驚駭天地的大魔現世。

    隨后血池涌動，一只手緩緩搭上血池邊沿，那是一只白皙又修長的手，血水順著指節滑落，無端令人背后發涼。

    玄衣少年搖搖晃晃地站穩身形，面上仍帶著面具，居高臨下地俯視眾魔，他有一點九重天上那位仙人的影子，可眼中卻滿是瘋狂的狠戾。

    ***

    蕭行絳手中青霄出鞘，直直刺向那道耀目的白光，他方才已經設下誅仙陣，與這不知未曾露面的仙人不知道交手多少個回合。

    他能感覺到對方靈力低他一等，卻仍然強勁，暴起的靈力九重天上鮮少有敵手，可打了這么久也不曾見他祭出自己的法器。

    蕭行絳猝然出手，青霄劍氣擊碎了白光，旋即以破云之勢刺向對方。

    白光散去，蕭行絳發現對面空無一物，青霄劍斬出的劍氣也不見，仿佛憑空消失一般。

    蕭行絳收了劍，打量著面前崎嶇山石，他還在鬼界，可那道靈氣分明來自九重天，正此時蕭行絳腳下震顫，他低頭看去，卻發現一道金光大陣不知什么時候展開。

    這不是他的陣，他亦不是陣眼，他的面前依舊空無一物，這是大陣的邊緣，大陣蔓延到他腳底，蕭行絳回身閃躲，可那大陣中的脈絡卻如藤蔓，向上伸出觸腳，緊緊追隨著他。

    蕭行絳閃躲片刻，立于原地，大陣追隨而來的時候卻猛然撞上一道錚然的劍氣，接著萬道劍影飛旋著向前刺去。

    蕭行絳看著劍影沖向前方，繼而在某一點懸然消失了，一干二凈，好似從未出現過。

    他心下了然，繼而抬手，掌中猛然溢出一道靈氣，同樣消失了。

    這是個轉移陣法，名為雙子，不知道何人設在這里，興許是在他困于鬼打墻時設下的，打入其中的東西都會轉移到另外的地方，這樣的陣法必定有兩個，他是入口，卻不知出口在哪，亦不知對面與自己對峙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