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節 滄海月明珠有淚(二)
若自己是邀月宮主,一定勃然大怒、一定拍案而起、一定反唇相譏,可是邀月宮主卻什么都沒做,她只是安靜的坐著,仍然面帶笑容,似乎適才息衍譏諷的,并非是她,她笑了許久,這才輕聲道:“不能,我雖然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能,但楊昕兒能?!?/br> 只覺得邀月宮主的目光寒冷如冰,自己雖然有雪魄珠,但并不知冰龍的秘密,也不知冰海的雪蓮在何處?更何談催開七瓣雪?這宮主莫不是想要光明宮,想得瘋了? “你覺得我會將昕兒交給你?”息衍冷冷一笑,“你道玄火教一定要依靠你的冰蓮子嗎?” “我當然不會這么小看玄火教,”邀月宮主淡然一笑,“玄火教擁有的七珍湯,是南荒所有人都企羨的解毒靈藥,但是你別忘了,無論七珍湯還是紅蓮,都是火性,若以火性湯藥解冰性的毒,只會毒上加毒,整個南荒,只有冰蓮子能夠緩解玄冰之毒?!?/br> “我當然知道,不過你怎么知道雪魄珠不會認她為主呢?”息衍轉過首,看著車窗外的冰雪峭壁,“你放心,如果不是雪魄珠,她早已毒發身忘了,雪魄珠只是要考察她是否為合格的繼承人,即使她不是,那也是數年之后方會放棄她,數年的時光,我不信憑玄火教舉教之力,也無法解玄冰之毒?!?/br> “那祭司大人就這般賭下去吧!”邀月宮主仰頸飲完殘茶,“雪谷道路崎嶇,我們的車隊過長,一旦發生雪崩,微有聲響,便會發生連續的雪崩,因此,請祭司大人務必謹記,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停下?!?/br> 車廂內一片寂靜,息衍扶著昕兒緩緩躺下,“玄冰之毒每日傍晚會發作一次,你還是躺下吧?!?/br> 只覺得一股甜香襲來,昕兒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在閉上雙眸的那一剎那,她隱約看見息衍從側袋中取出一顆藍色的珠子,那珠子的藍光令人覺得不寒而栗。 側過頭,只見昕兒已陷入了酣睡,息衍將藍珠放置在昕兒眉心,雪魄珠的光芒立時收斂得干干凈凈,過了良久,一絲淡淡的黑氣浮現在昕兒眉心,隨后黑氣漸漸散開,息衍將藍珠收入掌心,這才輕輕敲擊著車壁。 修羅、妙舞和音婆立時回到車廂,見過禮之后,音婆正要上車頂,卻見息衍搖了搖手,她不知所措的坐下,息衍轉頭看著窗外,“你們三人好好休息,適才邀月宮主提及雪谷經常發生雪崩,一旦雪崩,你們各自逃命,不必管我?!?/br> 雪谷白晝短暫,到得晚間,三人不敢在車內舉火,便留妙舞在車廂內侍候,修羅和音婆到另一車內做飯,妙舞提壺汲水,正要將壺放上火爐,卻聽息衍突然站起,妙舞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卻見息衍飛身躍上車頂,片刻之后,他緩緩落下,“后方已發生雪崩,今天夜里都不要睡?!?/br> 忐忑不安的用完晚餐,修羅喚醒昕兒,侍候她飲下半碗稀粥,三人并肩而坐,息衍用貂皮裹著昕兒,讓她斜靠在自己身上,眾人目光炯炯,靜心聽著雪谷里的一切聲響。 夜越來越深,星光從窗外透入,息衍轉身挑開車簾,只見雪谷上言滿天漫星閃爍,映得雪谷兩側的冰崖如同透明的一般,昕兒突然抬起手,指著左側的冰崖,“你們看,有人在崖上跳舞?!?/br> 冰崖光滑如鏡,冰層的反光如夢如幻,隱約可見冰層后黑色的巖石,何來跳舞之人?眾人一同極目眺望,卻聽昕兒輕聲道:“不,不是跳舞,是在舞劍,拔劍術,看見了嗎?好厲害的拔劍術,原來原祺哥哥領悟錯了,斷月是自左側出劍,那朵劍花也是多余的?!?/br> 一路上,只聽昕兒喃喃自語,她所講述的,都是光明宮最高深的劍術——拔劍術,每一招每一式都恍若親見,修羅按照她的講述比畫了幾招,只覺得頭暈目眩,幾乎跌倒在地,但手舞足蹈,瘋了一般,息衍揮袖將修羅擊倒,“你們內力不夠,若勉強修習,反被劍術反噬?!?/br> 不敢再動,只是靜心而坐,聽昕兒輕聲自語,中夜過后,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似乎是在唱歌,似乎是在念咒,林林種種,直到朝陽初升,昕兒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修羅扶著她躺下,轉過身,只見息衍滿面憔悴,不由大驚失色。 “我累了,”息衍躺了下來,“天明之后,雪崩發生的機率小了很多,紛擾了一夜,你們留下一人察看,其余都歇息吧!” 說完,息衍幾乎立刻便陷入了昏睡,修羅讓音婆和妙舞躺下,自己強打著精神,用黑色的布蒙住眼睛,坐在窗邊向外張望。 透過黑色的布,雪光已不似那般耀眼,可是看得久了,仍然覺得兩眼刺痛,禁不住閉上眼睛,卻聽見輕微的聲響來自雪谷上端,立刻睜開眼睛,卻未發生任何異狀,是自己誤聽嗎?疑惑著閉上雙眸,四周靜寂無聲,放心的靠在車窗上,卻又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 如此這般,重復了十余次,修羅正要取下黑布,息衍已翻身坐起,“那是腳步聲,有什么東西在雪谷頂端走動?!?/br> “冰龍?”聽到昕兒驚喜交加的聲音,息衍和修羅不約而同的轉過身,只見昕兒仍在酣睡中,她似乎在笑,眉目間的笑意那般生動,“冰龍,你來接我嗎?海底的藍蓮開了嗎?” 只覺得毛骨悚然,修羅忍不住轉過頭,雪谷上方仍然空無一人,回過首,昕兒仍然眉開眼笑,似乎與知已好友談心一般,“我知道你會來接我的,你餓了吧!待我到了之后,我會催開七瓣雪,你可以飽餐一頓,你睡了這許久,一定悶了吧!來,我們到冰海外的碧海里去游玩……?!?/br> 看著昕兒微笑著伸出手,息衍沉默的伸手與她相握,就是他的手與昕兒交握的剎那,昕兒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重又恢復平靜,修羅疑惑的看著息衍,“大人,楊姑娘這是……?!?/br> “是雪魄珠控制了她,”息衍神情復雜的看著閃爍著微光的雪魄珠,“昨天夜里,就是它令昕兒看到那些幻像,我好不容易才令她平靜下來,冰龍受到雪魄珠的召喚已經蘇醒,剛才的聲響,便是冰龍所發出,此刻冰龍已經離開,我們應該沒有危險,放心休息吧!” 這才明白為什么他會如此憔悴,看他和衣躺倒在昕兒身側,修羅放下車簾,靠在音婆身邊緩緩睡去,濾去了夢,睡得分外香甜。 睜開眼眸時,昕兒已醒,與前些時日奄奄一息的模樣相較,此次她稱得上神采奕奕,只見她笑容可掬,“息衍,我覺得舒服多了,前些時日我痛不欲生,但是此刻,我不再覺得疼痛,你說我身上的玄冰毒已經消除了嗎?” 當然沒有,這是雪魄珠令她產生的幻覺,雪魄珠這般做,只是要讓她完成考驗之前不會死去,如若她在考驗中身亡,雪魄珠當然不會施以援手,息衍微笑著握了握她溫暖的手,“當然會好,只不過玄冰之毒還未盡數清除,待我們去了光明宮,你就能痊愈了?!?/br> 昕兒突然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息衍微微一笑,“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嗎?” “我這幾日一直都在做夢,”昕兒輕聲道:“我夢見一片幽藍的海,海底的沙子盡做白色,海底有無數的蚌貝……?!?/br> 靜靜聽著昕兒描述那片海,那應該是冰海的海底,這也是雪魄珠將要她承受考驗之地,究竟那考驗是什么呢?息衍面上一片空茫的笑,此刻如同行走在刀鋒之上,若丟棄雪魄珠,昕兒會死,若得到雪魄珠,她同樣會面臨生不如死的境地,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若自己早一刻下山,她也不會中玄冰之毒。 “你在想什么?”昕兒放下粥碗,又捧起另外一碗,這些時日她一直以稀粥裹腹,想必早已餓了,“為什么看上去你這般的……?!?/br> “我累了,”息衍緩緩躺下,愉快的閉上眼眸,至少在這一刻,在她接受考驗前的這幾日,她與常人無異吧!“昨夜你又舞又跳,我一夜未眠?!?/br> 小心翼翼的察看著昕兒,她微笑著翻看手中的典籍,這一刻,她與常人別無二致,入教之初,便已聽聞玄冰之毒是萬毒之祖,中了玄冰之毒,生不如死,每當毒發,全身的血液如同凝結了一般,中毒之人如同置身于寒冰地獄之中,痛不欲生。 “楊姑娘,喝茶,”音婆放下茶杯,“你此刻覺得如何?還覺得冷嗎?” “不,”昕兒捧起茶杯,笑面如花,“我不覺得冷,你們呢?你們冷嗎?” 并肩靠坐在車壁上一同閉目養神,修羅心潮起伏,不時睜眼查看昕兒的動靜,她并無一絲異狀,就連頸下的雪魄珠也收斂了光芒,如同她身上的玄冰毒,已盡數清除一般。 究竟發生了什么?修羅疑惑的轉首看了看酣睡的息衍,這才發現,原來即使在睡夢之中,他的眉頭也緊鎖。(未完待續,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