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節 花落六回疏信息(上)
走的時候匆忙,連行李都未帶,幸好顧原祺留下了足夠的銀兩,在太原買了換洗的衣服和干糧食水便匆匆上路,沒想到馬車才上官道,便開始下雨,天仿佛漏了一般,傾盆的大雨落在馬車頂棚上,只覺得心驚膽顫,仿佛那暴虐的雨很快便要擊碎那薄薄的頂棚。 在第一個小鎮停歇時,輕侯便加長、加固了頂棚,看著那輛奇形怪狀的馬車,小鎮的人圍在一旁,指指點點,嬉戲不已。 穿著蓑衣,戴著立笠,即墨輕侯扶著昕兒跳上馬車,“昕兒,待到了大一些的鎮子,咱們買輛大點兒的馬車,趕起路來,也舒適一些?!?/br> 舒適嗎?看著手中的絹巾,每每都陷入混亂的思緒之中,娘去的時候,自己年紀太小,幾乎沒有什么記憶,連娘的容貌都記不清了,本以為自己的身世早已水落石出,偏偏奇峰突起,這塊絹巾上的字,究竟是什么呢? 與輕侯并肩而坐,看著道邊飛逝的景致,心中空蕩蕩的,即墨輕侯輕輕抖動馬韁,馬兒沿著官道風馳電摯,“昕兒,你在想什么?” “輕侯,你看這絹巾,究竟是什么字呢?”昕兒凝著眉,“上次在宇文化及府中遇到楊廣,他所說的話是不是……?” “昕兒,”即墨輕侯突然笑道:“咱們不去江都如何?我們先回終南山?!?/br> 終南山?昕兒突然覺得豁然開朗,自與輕侯相識,自己最大的愿望便是與他同去終南山,此時擺脫了李世民的目光,陡然突然天高地闊,一時間將身世的秘密拋之腦后,用力的點了點頭,“好??!咱們先回終南山去!” 在下一個路口馬車改變了方向,許是因為心情好轉,昕兒興奮異常,她坐在輕侯身邊,看著雨絲如注,笑容滿面,她突然覺得心里充滿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她突然覺得自己是要回家了,如同一個離開家十數年的人,終于要回家了。 “昕兒,長路漫漫,你吹支曲兒吧!”即墨輕侯揮了揮馬鞭,興奮莫明,“小曲兒混著雨聲,一定非常清幽美妙?!?/br> 通體雪白的笛子,入手微涼,不知什么材質,昕兒并不擅長吹笛,她凝神細想了許久,依稀記起曾在涵香閣聽過的一支小曲兒,引宮入商,笛聲悠悠,如訴如泣,一曲罷了,即墨輕侯微微一笑,“這支小曲兒聽似柔糜,但隱隱有一種悲傷,有什么故事嗎?” 故事嗎?這支曲兒是涵煙故去后,自己寫的,沒想到輕侯竟然能聽出其中隱含的故事,昕兒側頭看著道旁在暴雨中掙扎的野花,微微一笑,“的確有一個故事,很多年前,發生在太原城中的一家青樓,那家的頭牌是一個很美的女子,她愛上了一個琴師,卻不知道那個琴師卻并非如她想像般喜愛她,有一日,天降橫禍,她卻不知道是她的情郎設計要她的命,在臨終前,仍然深情款款……?!?/br> “這般的悲哀,”即墨輕侯輕輕嘆息,隨即展顏道:“昕兒,只要相互信任,這樣悲哀的故事永遠不會發生,無論發生什么,我永遠信任你?!?/br> 是嗎?昕兒垂下首,永遠嗎?永遠是多遠呢?就像此刻想到要去終南山一般,似乎道路漫長得看不到盡頭,可是終有一天,會到哪里,永遠是不是就像這條路一般,看似遙遠,終有一日會到來。 “昕兒,”即黑輕侯微微一笑,“你累了嗎?若你累了,靠著我歇息一會兒吧!咱們很快就能到鎮上了?!?/br> 靠著他,昕兒緩緩的閉上眼睛,不知為什么,適才的喜悅緩緩退去,仿佛退潮后的海灘,除了茫茫的沙,一無所有,心里空蕩蕩的,仿佛飄蕩在半空之中,沒有著落。 “昕兒,”即墨輕侯伸手拍了拍昕兒的肩,“你在想什么?你的眼神一片空白,你有什么心事,盡可對我言?!?/br> 心事?什么心事呢?似乎不關自己的身世,每每想到紅萼,總是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那種仿佛大難臨頭的恐懼,這樣的恐懼,要怎樣對他明言呢?若他真的喜歡紅萼,自己強占著他,他的心卻不在這里,又有什么意義呢? 微微一笑,卻不說話,只是盯著前路,暴雨飛濺,官道如同被淹沒了一般,禁不住眼淚便要涌進眼眶,急急的閉了眼睛,與紅萼相比,自己顯得那么的庸俗,那些畫兒、那些琴聲、那些美景在自己眼中那般的空靈,自己永遠無法進入他們所言的境界之中,正如原祺哥哥所言,自己與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仿佛在天上,自己卻絕望的留在地上,只能看著他們翱翔,失去!那是一種可怕的感覺,可是自己從未得到,所以連失去的資格都沒有吧!所以,所以這一切只都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 “昕兒,”即墨輕侯微微的笑著,“你說紅萼此刻在做什么呢?” 紅萼!心輕輕一動,“不知道,她也許正在彈琴……?!?/br> “彈琴?我總是覺得她的琴聲過于空洞,無法感染人,”即墨輕侯伸手拉了拉昕兒的蓑衣,“昕兒,我總是覺得紅萼高高的生活在天上,仰頭望著天上的白云,地上的蕓蕓眾生都入不了她的眼眸,這樣的人,是不會明白咱們的?!?/br> 心再一次的微動,輕侯猜到自己的想法了嗎?他這般說,仿佛在暗示著什么,這樣,是否說明他將紅萼摒棄在他的世界之外呢? “昕兒,”即墨輕侯突然有些憂傷,“在這世上,只有我們才能了解彼此,我能體會你心底的疼痛,你也能明白我內心的悲傷,昕兒,這世上,我們只有彼此?!?/br> 眼淚緩緩的流下,輕侯說得這般憂傷、又這般欣慰,仿佛這茫茫的世間果真只有自己與他一般,可是有了彼此,還有什么遺憾呢?只要有他,只要能與他相依為命,這世間又有什么可怕呢? “輕侯,別怕,”輕聲的安慰他,同時也撫慰著自己,“這世間有我,我會一直伴隨著你,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蒼海桑田,都有我在你身邊,這樣,你永遠永遠不會覺得孤單?!?/br> 雙手緊握,那般的溫暖,仿佛打開了窗戶,陽光傾泄進心房,甚至能感到對方的心跳。 “好纏綿的郎情妾意,”一個聲音劃破了暴雨的聲響,昕兒皺起眉頭,這個人的聲音能夠超過雨的聲響,內力好生的了得。 伸手抱著輕侯的腰,果然,一股大力涌來,馬車從中裂成兩半,倒在官道兩旁,抱著輕侯飛身躍到半空,纖腰微扭,已經轉過身,只見前些時日曾經遇到的赤發男子站在道中,看見昕兒轉身,手中的劍舉在身體左側,做出的攻擊姿勢。 這人為何突然又至?昕兒與輕侯落在地上,皺眉看著赤發男子,暴雨如注,轉眼兩人便如落湯雞一般,“怎么?不認識了嗎?” “這位先生,你又有何事?”昕兒只覺得異樣不耐,“你不是已經明白是夜帝傷了……?!?/br> “嗯,”赤發男子冷哼一聲,“這一次,可不是為了夜帝,我的兩名師弟,被人暗殺了,我們初履中土,除你之外,與人無怨無仇?!?/br> 難怪那兩個男子未與他同行,昕兒揚起眉,“自上次別后,我一直呆在太原城,從未離開過,除非我會分身之術,否則,怎么可能殺得了你的師弟?!?/br> 赤發男子側過頭,咧嘴笑道:“我怎知你說的是實話,我的師弟武功也很了不起,能夠無聲無息將他們殺死的人,當今中土,屈指可數?!?/br> 心中暗急,即墨輕侯上前一步,“這位先生,我可以為昕兒作證,這數月來,我與她一直……?!?/br> “你與她的關系我早已知曉了,”赤發男子沉著臉,雨水在他面上縱橫,如同流淚一般,“你說的話,作不得數?!?/br> 面面相覷片刻,昕兒輕聲道:“中土的武功都有門派與路數,要不這樣,我們隨你去看一看你師弟的遺骸,或許能有所發現,我也能洗清不白之冤?!?/br> 赤發男子猶豫良久,“好吧!我本想報仇之后便將他們火化帶回家鄉……?!?/br> 從兩半的馬車中拿出行李,昕兒伸手攬著即墨輕侯的腰,助他前行,下了官道,走了約一個時辰,這才看到小小的破廟,赤發男子瞪著眼睛看他們走進廟中,這才跟隨進入。 兩個年青的男子面色如常的躺在新作的棺木之中,走到棺木旁,赤發男子不知從何處找出火種點燃了兩個火把,“我細細的查看過,他們身上并無明顯的傷痕?!?/br> 無明顯的傷痕?這般的奇怪,即墨輕侯打開滴著水的行李,拿出一個木盒,從中取出一柄銀刀,合手對那兩具尸體道:“兩位兄弟,今日我要找出兩位被害的原因,不得以要動兩位的遺體,還望兩位不要見怪?!?/br> 說完,即墨輕侯銀刀輕揮,眨眼間,他已劃開了左側棺木男子的胸膛。(未完待續,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