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節 真相(下)
風掠過竹林,吹散了晨霧,陽光緩緩侵入,看得見萬千竹葉上晶瑩欲滴的水珠,踏著微濕的小徑慢慢走向竹林深處,那個玄衣的少年緊皺著眉頭,滿面的疑惑,昕兒只覺得心跳得如同小鹿一般,即使面對鳳mama,也未有如此的恐怖。 下意識的靠近身邊的少年,深深的吸著氣,想要平定紊亂的呼吸,那么的恐懼,恐懼得幾乎就要窒息,莫明的冷,一股寒氣從竹林深處漸漸的彌漫開來,那么的熟悉,這寒氣不知什么時候銘該在記憶里,那么、那么的熟悉。 直走到那位少年的面前,他面上才勉強浮出一絲笑容,就連那笑容都是冰冷的,清晨的陽光那么溫暖都化不開他眼睛里的冰霜,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鳳mama和涵煙,而是面前這樣即使笑容滿面,可是眼神卻是冰冷的哥哥。 “說吧!”李世民心急如焚,轉眼又過了一日,劉嘯林被殺之事仍然迷霧重重,解決此事最好的結局,便是面前這個面黃肌瘦、瘦骨伶仃的女孩子,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更覺得心煩,語氣不知不覺的有些冷了,“究竟發生了什么?” 聽那女孩子輕聲說完一切,李世民緊皺著眉頭,是真的嗎?他轉身看了看李元吉,他滿面沉靜,想是第二次聽說這個故事,內心早已沒有任何波動,他對此事的看法是什么呢?是否與自己一樣充滿了疑惑。 躊躇片刻,李世民面上浮出一絲淡笑,“這些事小蘭是如何知曉的?” “小蘭在前院打雜,”昕兒輕聲道:“她聽許多人都這般說,小蘭還說,鳳mama下手的時候,涵煙和涵煙的情人都在房間里,當時劉大爺反抗得很激烈,許多人都聽到了,mama不敢干涉,又怕涵煙被官府的人抓走,沒了搖錢樹,只能配合鳳mama騙人?!?/br> 是嗎?如果真是如此,也許這樣的結局最好吧!派人將涵煙和她的情人抓走,再處以極刑示眾,想必一切的嫌疑都會洗凈,掐指算來,已過五日,若再延遲……,不,有的時候,要成大事,就不能拘泥于小節,只不過是一個妓女而已,即使他們真的是被冤枉的,相對于大事而言也無足輕重,最多厚厚的葬了她們。 幾乎是立刻便下定了決心,李世民面上的笑容顯得異樣的和藹,即使如此,昕兒仍然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三弟,你送她回去吧!是時候回家了?!?/br> 提著一籃竹筍,李元吉沉默的與昕兒走出竹林,只覺得背上如山一般沉重,腳步也情不自禁的放緩了,跟隨在昕兒身后,只覺得她特別的瘦弱、特別的惹人憐愛,忍不住輕聲喚道:“昕兒?!?/br> “嗯?”一臉疑惑的昕兒轉過身,她面上的笑容溫柔而生動,“小三,恭喜你可以回家?!?/br> 看她眼中的羨慕一閃而過,李元吉緩緩蹲下身,從手腕中取下那三顆玉珠交到她手中,“昕兒,這三顆珠子送給你,若有朝一日你可以離開蘭麝坊,需要用到銀子,就把這三顆珠子拿去換銀子吧!” 看她小心翼翼的將珠子收進側袋,再掖進腰帶里,李元吉這才放心的站起身,適才從世民眼中的神情推斷,他已下定決心犧牲涵煙和她的情人,雖然不近乎人情,但從大局考慮,這是最好的選擇,只要兇手伏法,一切掩蓋得當,無論宇文化吉的特使如何精明,他都無法挑出此案的任何瑕疵。 羨慕的看著李元吉走出竹林,昕兒緩緩的掩上竹門,轉過身,庭院里靜謐得連風都那么寂寞,一臉落寞的回到竹屋中,看到鳳mama冷酷的臉,禁不住垂下首,幼小的心里并不明白鳳mama為什么嚴令自己告訴小三那番奇怪的話,也不知道那番話會為他們帶來怎樣的結局,唯一明白的,便是自己又是一個人。 “昕兒,”鳳mama的聲音那么的蒼老,那么的凄涼,“今日你到前院幫忙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捧著點心和小蘭興奮的坐在樹枝間,緋紅的花隨風落下,雙腿輕輕的搖晃,快樂得如同要飛上青天,自到蘭麝坊后,第一次覺得這般快樂,小蘭絲一般的秀發在風中輕輕飛揚,“昕兒,你知道嗎?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里……?!?/br> 是??!快樂的眨著眼睛,總有一天會離開這里的,離開這個冷漠的地方,在這里,除了小蘭和小三,自己沒有其他的朋友,歡快的將手放在自己眼睛上,透過指縫,看得見淡青色的天空和紛揚而下的花瓣,“小蘭,總有一日,我們都會離開這里,我要去找娘和爹?!?/br> 與小蘭聊得開心,傍晚時分才勿勿的趕回,推開竹門,昏暗的庭院里沒有掌燈,顯然異樣的凄涼,昕兒小心翼翼的走進長廊,向屋內張望,鳳mama并未按慣例坐在案幾旁做女紅,她甚至不在屋內。 將前院的小廝們送來的飯菜放好,這才走到鳳mama的臥室門前,躊躇半晌,輕輕敲了敲門,“鳳mama,飯菜好了?!?/br> 等了半晌,才聽屋內有聲音傳出,“我不餓,你吃吧,吃完了,早些歇息,我的絲線用完了,明日一早,你到前院拿些絲線回來?!?/br> 按照慣例擦洗完桌椅,昕兒吞下一塊餅,輕盈的穿過竹林,走上浮橋,此時是蘭麝坊最平靜的時刻,雖然四周的景致極美,但昕兒只是極快的沿著熟悉的道路走向繡閣,拿完絲線得立刻回去,鳳mama醒之前,必須做完早餐。 剛剛走進前院,一眼便看見滿院衣甲鮮明的軍士,他們手持著長刀和長槍,昕兒驚恐的躲在前院那株巨大的合huan樹后,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的向外張望。 漂亮的少年,穿著藍色鑲銀邊的長袍,頭頂的玉冠上流淌著濕潤的光,他滿面沉靜,與一日前穿著粗布外衣打雜時的精神截然不同,此時與站在竹林中時一般令昕兒覺得恐懼,只見他輕輕揮了揮手,一隊士兵快速跑進屋里,然后叉著涵煙走了出來。 此時的涵煙與從前完全不同,她披頭散發,衣冠不散,甚至沒有穿鞋,此時的她,再沒有昕兒記憶中萬種的風情,顯得那么的狼狽、那么的可憐,雖然平日經常被她虐打,但看著這般可憐的模樣,昕兒仍然覺得心中一陣疼痛。 看軍士們粗魯的將涵煙扔在地上,她仍然竭力的想要維持自己紅倌人的儀態,可是卻顯得那么可笑,很快,涵煙的情人也被軍士們叉了出來,他跪在涵煙身邊瑟瑟發抖,漂亮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白得發青。 看著平日里趾高氣揚的眾人無聲的跪了一地,昕兒驚恐的瞪大眼睛,難道他們是因為自己說的那番話嗎? “涵煙,”一個身穿大紅官服、面上長著虬髯的男子站在那少年馬旁,滿面的寒霜,“咱們已經查證劉嘯林是死于你與你的情人之手,你可有話要說?” “大老爺,”涵煙的情人驚恐得連聲音都嘶啞了,“我與涵煙的確是兩情相悅,但并未傷害過他人,還望大老爺徹查,還我們清白?!?/br> “清白?”那虬髯男子冷冷一笑,“你們當真清白?那你解釋,既然真的有殺手,為何涵煙與劉嘯林同在屋中,劉嘯林卻被殺,而涵煙卻無事,唯一可能的解釋便是殺劉嘯林的,就是涵煙和你,你們倆的jian情被一心想要為涵煙贖身的劉嘯林發現,他定然對你們大加斥責,而且一意要為涵煙贖身,所以一心想要雙宿雙fei的你們一怒之下便殺了劉嘯林?!?/br> 無論那個男子如何辯解,那虬髯男子都一口咬定劉嘯林為他所殺,喧嚷半晌,那男子突然高聲叫道:“是,我是親眼看見劉嘯林被殺的,但是動手的是涵煙而不是我?!?/br> 一時間,庭院里的一切聲響都消失了,只有那男子高聲的呼喊,“是涵煙,不是,是涵煙?!?/br> 眾人一齊轉首看著跪在地上的涵煙,她垂著首,沒有一點兒動靜,虬髯男子淡然道:“是嗎?依照大隋的法令,殺人者當斬,雖然你未動手,但你未阻止涵煙殺人,也當同罪?!?/br> “不,不,”那男子聲嘶力竭,“是涵煙殺死劉嘯林后我才……?!?/br> “蕭郎,”涵煙仍然垂著首,她的聲音雖然低緩,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你動手之時,我曾經告誡過你,你當日只想拿了劉嘯林的財物與我遠走高飛,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既然他們都已經發現了,你就不要辯解了?!?/br> 說著,涵煙突然抬起頭,對那漂亮的男子燦然一笑,“時至今日,我從未后悔與你一同殺了劉嘯林……?!?/br> 看著涵煙滿面笑意,平靜的和那仍然在高聲嘶吼的漂亮男子一同被帶走,昕兒不停的后退,直退到院墻邊,緊緊的貼著院墻,如同要縮進院墻一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