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節 兇殺
春天的第一場雨,透著徹骨涼意,中郡太守府常天走出中郡府,連日來,發生了多起命案,每一起都發生在深夜,每一起針對的都是城中的富戶,兇手出手干凈利落,所有死者都是一刀斃命,傷口都在喉頭。 連日的cao勞,府常天只覺得頭痛欲裂,他閉著眼睛假寐,身子卻坐得筆直,盡量保持著應有的尊嚴,這段時日兇殺案頻頻發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發生,這樣正襟危坐,無論什么時候,自己都不會丟失官員的臉面。 轎子轉了一個彎,快到官衙了,府常天松了口氣,看樣子今天能夠平安渡過了,也許回府可以喝杯酒……。 “大人,”轎子猛的停住,府常天睜開眼睛,黑暗中,眼睛閃閃發光,“大人,西大街又發生兇傷案,這一次被殺的,是劉嘯林?!?/br> 劉嘯林?是那個從關外到太原經商的木材商賈,他算是城中頂級的富翁之一,家財千萬,傳聞有一天皇上下旨令唐公多交一成稅銀,是他慷慨解囊,助唐公渡過了危機,這雖然是傳聞,而且唐公也未對劉嘯林有任何的偏薄,但這世間的事無風不起浪,看樣子,這個春天不是那么好過了。 轎子到了西大街,府常天一下轎就愣住,適才那個衙役沒有講清楚,這里并不是西大街,而是西大街的鄰街胭脂巷,也是太原府最熱鬧的風月場所,而發生兇殺案的地方,是胭脂巷最大青樓蘭麝坊,此時,這個平日里人聲鼎沸的所在鴉雀無聲,衙役們站滿了蘭麝坊寬闊的庭院,穿著單薄的妓女們在春夜微寒的風中瑟瑟發抖。 皺了眉,府常天邁步走進庭院,捕頭趙一虎迎上前來,抱拳躬身行了一禮,“大人,被殺者在西廂?!?/br> 一股股異香撲面而來,這充滿rou欲暗示的香味兒,似乎在不經意間挑起人最原始的yu望,府常天皺了皺眉,趙一虎走到前方停住了腳步,“大人,就在此處?!?/br> 走到近前,趙一虎伸手掀起簾子,府常天天邁步入內,房間極大,中間以珠簾隔成了兩間,外間似乎是見客所用,放著桃花木的桌椅,還有一個古董架,擺放著古董花瓶和幾件玉雕,顏色暗沉,并非上等貨色。 墻壁上掛著幾幅山水和花鳥,倒有清新雅致,外間清掃得極干凈,連木縫間都擦洗得纖塵不染,看樣子,尸體應在里間。 走到珠簾旁,隔著搖晃不定的珠串只看見一個纖瘦的女子戰戰兢兢的站在窗前,看她華麗的穿戴和昂貴的佩飾,必是當紅的妓女,府常天轉眼看了看趙一虎,他伸手將珠簾分開,“大人,這位是涵煙姑娘,這個房間的主人?!?/br> 會意的走進里間,里間的陳設與外間截然不同,一張花梨木的架子床,掛著紅綃帳,帳鉤是純金打造,帳鉤上分別系著一塊翠玉,架子床前是一個梨花木的浴桶,劉嘯林坐在浴桶中,已然僵硬,面上還顯露著恐懼的神情,顯然他臨死也不相信會有人殺他吧! 再向里走,架子床旁有一個屏風,屏風后是衣柜,細細看去,才發現屏風擺放得別具匠心,屏風也花梨木所制,框上雕著桃花,或開或閉,而綾綃上細筆繪著一池荷花,田田的荷葉,盛放的荷花,美不盛收,但當有人站在屏風后更換衣飾時,屏風前的人能夠影影綽綽的看到換衣人的身體……。 冷冷一笑,轉過身,上下打量著那個女子,若非面上的脂粉的偽裝,想必她此時早已花容失色了吧!她渾身無力的靠在窗前的妝臺上,妝臺上擺放著銅鏡和其他女子一應的事物,府常天上前細細察看一遍,伸手拉開妝臺上那個精致的紫檀木匣,匣子共分五層,頭一層放著各式的發釵,除了一兩根是銀制的,其他都是黃金打造,鑲嵌著各色的寶石,極為名貴,二層是耳環戒指,盡數是成色十足的金,三層只有一對鐲子,看玉質通透,入目處溫潤、縝密,光澤如同上好的羊脂,這樣的玉鐲,價值千金,等閑難以看到,竟然是一個妓女之物。 看到第三層,府常天關閉的木匣,返身走到浴桶前,開始細細的察看浴桶,浴桶很大,感覺上應該很舒適,躺在里面一定非常的放松,泡在漂滿了花瓣的熱水中,看著美人兒更衣,這是何等的享受?但是以生命為代價,又有多少人愿意? “將他抬回衙門,”府常天抬腿走出珠簾,“命仵作驗尸?!?/br> “大人,涵煙姑娘……?!?/br> “一同帶回衙門?!?/br> 天明時終于小睡了片刻,梳洗過后,重又恢復的神采,命趙一虎將涵香帶到自己的書房,坐在書案后,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涵煙,洗去了鉛粉,加上受驚過度,她憔悴得似乎老了幾歲,低垂著頭,看上去楚楚可憐,府常天不由心生憐憫,輕咳一聲,涵煙如同聽到什么巨響一般的微微一震。 “涵煙,劉嘯林在你的房間被殺,你可看到兇手是何模樣?”刻意的壓低了聲音,“他是如何殺死的劉嘯林?” 跪在案前的涵煙許久沒有說話,看她顫動的雙肩,府常天知道她一定看見了什么,而且她所看到的,是她竭力想要忘記的,一定非常的可怕。 等了近一盞茶的功夫,她抬起頭,“大人,劉先生被殺之時,奴婢在房中?!?/br> 在房中?心下大喜,只要她看到兇手的模樣,這系列的兇殺案便可告破,無論對唐公,或者百姓,都算有一個交待,緊張得連聲音都顫抖了,“你在房中?” “是,”涵煙微頜首,“奴婢當時正在更衣,聽到異響,便躲進了衣柜之中,屋里很安靜,奴婢從衣柜的縫隙之間向外張望,只看見一個黑影跳窗而出,劉先生已經……,奴婢只看到那個人影的背后,有一只赤紅色的鶴……?!?/br> 赤紅色的鶴?這般明顯的衣飾出現在一個刺客身上,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府常天沉吟片刻,“你房中的那些財物都是劉嘯林送給你的?” “是,劉先生本想幫奴婢贖身,那匣首飾是聘禮,”涵煙泫然欲滴,“沒想到……?!?/br> 待趙一虎將涵煙帶走,府常天按照涵煙的描述將那只紅鶴在紙上畫了出來,如此明顯的一個標識,難道是那個兇手特意讓涵煙看到的嗎? “大人,門外有人請見,”衙役的聲音顯得很神秘,“屬下注意到他的身服上有李府的徽標?!?/br> 來人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長得高大,骨骼均勻,面容俊美,笑容可掬,舉止文雅,衣著雖不華麗,但材質和做工都是一流的,一眼便注意到他腰間的那條腰帶,腰帶上有一個小小的李字,看樣子,他的確是李府的來人。 “府大人,”那孩子一見府常天,便恭敬的行了一禮,“在下姓李……?!?/br> 姓李?府常天揚了揚眉,忙將他請進內室,分賓主坐下,那孩子輕聲將來意一一道出,果然是為了劉嘯林,府常天沉默著點了點頭,將適才自己所畫的那只鶴交到他手中,“目前的線索只此一條,據涵煙姑娘所言,那個黑影身后有這只鶴的標志?!?/br> 那孩子看了許久,然后抬首對府常天微微一笑,“除了這只鶴再無其他的線索了嗎?” “目前的線索只此一條,”府常天嘆息著搖了搖頭,“下官看來,這一連串的兇殺案,應該是一個兇殺組織,他們目前針對城中的富戶,但又不取錢財,動機令人疑惑?!?/br> 那孩子沉吟片刻,“我想也許那女子沒有道出實情,我總覺得她隱藏了什么,府大人,現在那女子還在府衙嗎?” “已經放她回去了,”心中暗自猜測著涵煙究竟隱藏了什么,又奇怪他為何能夠斷定涵煙隱藏了什么?“下官這就派人去傳……?!?/br> “不,咱們過去吧,一再的傳那女子至官衙可能會引起旁人的懷疑,”未說幾句,府常天已發現那孩子心思之縝密,完全超出了他的年紀,“她此時剛剛回到宿處,一定有許多的人向她探聽消息,請府大人先派人潛進那個院子,探聽情況,另外,請府大人留意,派去人一定得是生面孔?!?/br> 暗中命趙一虎按照那男子交待的派人到蘭麝坊去探聽消息,回到房中,那孩子又在看那張畫了鶴的紙,看他的神情,似乎從那張紙上看出了什么,但是他不說,府常天當然也不會問,只是猜測他的身份,看他的氣度,應該是唐公的公子,只不知是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枯坐半晌,派出探聽的人始終沒有回來,那孩子始終鎮靜自若,直到傍晚,趙一虎終于來了,見屋中有人,抬首看了看府常天,府常天點了點頭,趙一虎低聲道:“大人,涵香回到蘭麝坊之后便回到房中,一直沒有出來……?!?/br> “你是說她是回到原來的那間房嗎?”那孩子突然打斷趙一虎,語氣里滿是疑惑,“就是……?” “是,”趙一虎點了點頭,“她回到房中之后,除了蘭麝坊的mama之外,沒有人進去過?!保ㄎ赐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