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什么星人?”陳海蓮沒聽明白。 “科幻作家劉慈欣寫的《三體》中,三體星人是直接通過腦電波溝通的,思維透明,不會撒謊,不會欺騙——扯遠了。陳警官,你不覺得用這樣的方式來找出兇手,有點太幼稚了嗎?” “如果你真的認為我的想法幼稚,也許你也有點幼稚?!标惥暾f。這句話嗆得蘇靜說不出話來,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了。 房間里靜默了一刻,陳娟說:“孩子們玩這個游戲之前,會發誓遵守游戲規則,也就是說,不管‘國王’要求他們做任何事情,他們都會照做,要求他們回答任何問題,他們也會如實回答——這是讓游戲能夠進行和好玩的前提條件。但是對于你們而言,發這樣的誓顯然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兇手不可能真的這么老實。但是我要提醒一點,我們兩個警察會全程旁觀你們玩游戲,如果有人在回答某些關鍵問題的時候說假話,并且被我們識破,意味著什么,恐怕就不言而喻了。那會讓自己變成嫌疑最大的人,幾乎等同于暴露了兇手的身份?!?/br> “明白了,原來如此。不得不說,這方法很妙。既然如此,我們就開始吧?!壁w從光說。 “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蘇靜說,“你們怎么辨別,某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陳娟拿起桌上的一個文件夾,展示了一下夾在里面的一沓紙,說道:“在把你們八個人鎖定為嫌疑人后,你們認為我們會什么都不做嗎?我不妨直接告訴你們,最近這一兩天,我們通過各種途徑,調查了你們的相關情況,收集到的線索和信息,有幾十頁那么多。所以在開始游戲之前,我再次提醒,別當著警察的面撒謊,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游戲,我們會全程錄音,你們說出的話,有可能成為日后的證據?!?/br> 房間里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似乎每個人都在思索著什么。陳娟說:“怎么樣,可以開始了嗎?或者說,有人想要退出?” “現在退出,等于直接承認自己心虛,那這個人肯定就是兇手了?!庇鄳c亮掃視周圍的人,沒人提出異議。顯然兇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可能主動跳出來成為嫌疑最大的人。 “那么,由我來洗牌和發牌吧?!焙涡l東說。他抓起桌上的八張撲克牌,把牌全都蓋過去,背面朝上,雙手把牌洗散,再隨機派發給在場的八個家長。 “拿到鬼牌的就是本輪的‘國王’,直接把牌亮出來吧?!焙涡l東說。 “我拿到了?!庇鄳c亮把鬼牌翻過來,放在桌上。 “你隨便選一個人來問問題?!?/br> 余慶亮幾乎都沒怎么想,就望著鄒斌問道:“鄒斌,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鄒斌大吃一驚:“什么意思?你懷疑我?” “現在是我在問你?!?/br> “不是……為什么你要問我昨晚去哪里了?” 何衛東說:“鄒斌,你聽清楚規則了嗎?現在是拿到國王牌的人在問你,你只能回答,而不是反問!” 鄒斌臉上露出十分不自然的表情,極不情愿地囁嚅道:“我昨天晚上十點多出去了一趟,去南部新區了……” “去干什么?”余慶亮問。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吧?” “你連第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清楚!我問你去哪兒了,自然是指一個具體的地方。我知道你去南部新區了,但是具體去的哪里,你不打算說出來嗎?” 鄒斌沒吭聲,有些憤怒地看向余慶亮。 這時,坐在中間的陳娟說道:“這樣吧,我們把規則稍微放寬一些,提問的人和被問到的人,可以就某個問題自由地對話,不用拘泥于提問的次數,被問的人也可以反問提問的人??傊灰褜Ψ教岢龅膯栴}解釋清楚,讓大家都明白就行了?!?/br> 沒人有異議,于是鄒斌和余慶亮繼續對話。余慶亮說:“昨天下午警察來我們家調查,再加上晚上她們四個mama討論過之后,我們就猜到,這起案件的真兇也許就在我們這幾個家長之中。我當時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你,至于原因嘛……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就直說了。梁淑華跟我講過,你們夫妻倆關系很差,而且陳海蓮經常抱怨你不賺錢,所以我覺得,你是我們這些人中最迫切需要錢的人?!?/br> “想到這一點后,我坐不住了,想去你家找你聊聊,探一下你的口風。沒想到剛到樓下,就看到你走下來了,然后用手機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朝某個方向騎去。于是我也掃了一輛車,跟在你后面,一直沒被你發現。到南部新區的時候,你騎車的速度加快了,拐進一條小巷,我稍微慢了一步,就跟丟了?!?/br> 聽了余慶亮的話,鄒斌怒不可遏,說道:“我是沒什么錢,但我也不缺吃不缺穿,沒到要去綁架的程度!更不可能綁架自己的女兒!你也是當爹的人,怎么能懷疑我?” “那我該懷疑誰?這一圈人里面,哪一個不是當爹媽的?哪一個不是有可能連同自己的孩子一起綁架了的?” 鄒斌無話可說了。何衛東說:“別再說什么‘為什么要懷疑我’這種無意義的話了,既然已經確定了真兇就在你們當中,自然懷疑誰都是有可能的。鄒斌,你就直接回答余慶亮提的問題吧,你昨天晚上十點之后去南部新區的什么地方了,去干什么?” 鄒斌瞄了一眼身旁的陳海蓮,低聲道:“我去按摩了?!?/br> “什么,按摩?我還以為你去喝酒了。女兒都丟了,你還有心情按摩?”陳海蓮瞪著眼睛說。 “就是因為心情太壓抑了,才想要放松一下?!?/br> “家旁邊那么多按摩的地方,你為什么要跑到南部新區去按摩?” 鄒斌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隔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那個地方……按摩得更好一點?!?/br> “按摩店叫什么名字?”何衛東問。 “麗麗按摩……” 陳海蓮一聽這名字就覺出了端倪,怒道:“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么正規的地方!行啊,鄒斌,你現在學會背著我嫖娼了是不是?” “什么嫖娼?當著警察的面別瞎說!”鄒斌面紅耳赤地說道,自己也意識到這事沒法用正常邏輯來解釋了,“只是……稍微給你捏幾下胸啊肚子什么的罷了,沒有性交易!我花得起那錢嗎?” “這種地方的小姐也不是什么高級貨色吧?要不你跑那么遠干嗎?就是沖著消費低去的吧!” “夠了,你們倆要吵回家去吵!”陳娟制止道,然后問鄒斌,“你說的這家按摩店,我們會去查證的?!?/br> “行,陳警官。麗麗……我是說,按摩店的老板娘,可以給我做證?!?/br> 何衛東問余慶亮:“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余慶亮沮喪地搖了搖頭。 “那就進行第二輪吧?!?/br> 何衛東再次洗牌、發牌。這一次拿到國王牌的,正好是上一輪才被詢問的鄒斌,現在主動權掌握在了他手里,但他卻顯得有點茫然,似乎并不知道該問誰或者問什么問題。 思索了一會兒,鄒斌望向靳文輝,問道:“你最近去過些什么地方?” 靳文輝一愣:“你問我?” “是的?!?/br> “你說的‘最近’是指什么時間范圍?” “就是綁架案發生的前后十天吧?!?/br> “這二十多天的時間里,我去過的地方多了,你不可能要我一一說出來吧,我也記不住那么多?!?/br> “那你就說,有沒有去過周邊的區縣或者異地?!?/br> 靳文輝回想了一下,說:“這段時間我基本上都待在本市,好像出過一次差……對,綁架案發生前,我去過蘇州出差,在那里待了兩天,是跟公司的另一個同事一起去的?!?/br> “怎么去的?” “當然是乘坐飛機,蘇州這么遠,難道開車嗎?” “綁架案發生之后,你就沒有離開過本地了?” “對,兒子失蹤了,我自然非常著急,跟公司請了假,連上班都沒去,更不可能去外地出差?!?/br> “好吧,我問完了?!编u斌說。 何衛東再次洗牌和發牌,讓拿到國王牌的人說話。陳海蓮把手里的鬼牌放在桌上,猶豫許久后,望向梁淑華,說:“對不起,我不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提這件事,但是為了找到薇薇,還有另外幾個孩子,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因為這些人中,我最懷疑的,就是你?!?/br> 第四十八章 國王游戲終極版(二) 聽到陳海蓮這樣說,梁淑華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當然知道陳海蓮說的“這件事”是什么,惶恐地搖著頭,乞求道:“海蓮,求你,不要問這個。我發誓,我跟這起案子沒有關系!給我留點顏面,求你了!” 梁淑華說這話的時候,眼淚都流下來了,陳海蓮見狀,便有些于心不忍,抿著嘴唇不說話了。蘇靜打量了一下她們倆,說道:“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是不能提的嗎?” 其實在場的人,除了蘇靜、趙從光和余慶亮,都知道梁淑華有偷竊癖的事。而梁淑華最在乎的,自然是丈夫,其他人知道倒也算了,如果讓丈夫知道這件丟臉的事,她的婚姻便會出現危機,家庭也會隨之破裂,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蘇靜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聰明的她立刻意識到了:“看來你們都知道這事,只有我和趙從光不知道嗎?” 她轉向陳海蓮,說道:“不過,你剛才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說你最懷疑的人,就是梁淑華,要是不把這話說完,恐怕是沒法收尾了?!?/br> 陳海蓮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道:“梁淑華,我知道這件事對于你來說很丟臉,你也不希望別人知道,特別是你丈夫余慶亮。但是你也知道,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得了病就不該諱疾忌醫,我相信老余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會理解和幫助你的。所以,為了把這件事搞清楚,你還是讓我問吧。如果你不是兇手,肯定也希望能洗清嫌疑吧?” 梁淑華無話可說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余慶亮茫然道:“你們在說什么?” “梁淑華有偷竊癖,老余,這件事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們親自目睹,加上她自己也承認了,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我現在想問的是,梁淑華,你的這個秘密,是不是被你女兒無意間知道了?然后她又告訴了另外四個小伙伴。你得知此事后,害怕他們泄露秘密,所以……” 沒等陳海蓮說完,梁淑華就哭喊起來:“所以我就把他們五個人全都綁架了,然后殺掉滅口嗎?陳海蓮,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對,偷竊癖這事是很丟臉,但還沒有到為此殺人的程度!更別說被綁架的人里還有我自己的女兒!只要思彤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你讓我把這件事告知全天下都無所謂。我這樣回答,你滿意了吧!” “你別激動,好嗎?咱們好好說。偷竊癖這事,是你自己告訴我們的,只偷一些不太值錢的東西,也是你自己說的。萬一事實并非如此呢?比如說,其實你偷竊過某些非常貴重的物品,一旦被曝光,就將面臨數十年的刑期,整個人生都毀了,這樣的情況下,你做出極端的事情,就并非完全不可能了吧?”陳海蓮說。 梁淑華不再咆哮了,凄然一笑,說:“隨你怎么說吧,警察如果能查到我偷了什么國寶或者價值連城的古董,那就把我送進監獄好了。反正我的人生也快要分崩離析了?!?/br> 陳海蓮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對何衛東說:“我問完了?!?/br> “那繼續下一輪?!焙涡l東說。 這一次的“國王”是靳文輝,他把鬼牌放在桌面上,說:“我想不出來該問誰什么問題?!?/br> “那你是要放棄這次機會嗎?”何衛東問。 “不,讓我想想?!苯妮x思索一陣,對余慶亮說,“老余,我不是針對你啊,只是覺得如果什么都不問,會破壞游戲規則,所以就問你一個問題吧。你說昨天晚上跟蹤鄒斌,然后跟丟了,那么之后,你做了什么?” “跟丟之后,我在附近找他,結果沒找到。我沒想到他會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按摩店里?!?/br> “你找了他多久?” “幾十分鐘吧?!?/br> “然后呢,就回家了嗎?” 余慶亮沉默片刻,說:“沒有立刻回家?!?/br> “那你在南部新區做什么?” “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幻想著能不能突然發現藏匿思彤他們的地方?!?/br> “你覺得他們一定會在南部新區嗎?” “當然不確定,但我也沒法把整個市區都找一遍吧。南部新區是離得最近的?!?/br> “那你什么時候回的家?” “凌晨三四點鐘?!?/br> “這期間,有人能證明你在做什么嗎?” “我一個人出的門,大半夜的,大家都睡覺了,當然沒人能幫我證明?!?/br> 靳文輝點了下頭,問梁淑華:“抱歉,雖然按照游戲規則,我不能向兩個人提問,但這個問題是與之相關的,所以為了把事情弄清楚,只有問你了——你知道老余昨晚出去的事嗎?” “知道,”梁淑華有氣無力地回答,“他說想去找鄒斌談談?!?/br> “那他什么時候回去的,你知不知道?” 梁淑華搖頭:“我睡著了,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他睡在客廳的沙發上?!?/br> “他的衣服是干的還是濕的?” “什么?” 靳文輝重復了一遍問題。梁淑華說:“衣服放在旁邊的凳子上,我沒有看出來是濕的?!?/br> “那就是干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