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月考，年級上多了一條小小的新聞，排名變動頻繁的年級前叁名，終于在這學期的考試中固定了下來。

    十叁班的齊杉，連續一學期的月考都穩住了自己年級第一的位置，陳榆站在新出的紅榜面前，看著齊杉的照片微微出神。

    紅榜上的照片依舊是新聞中心的同學負責，不過跟陳榆沒了關系，她聽說齊杉上學期退出了象棋校隊，但書包上仍掛著那個掉了色的象棋掛飾。

    照片上的齊杉意氣風發，下面標著學校讓他們準備的發言，齊杉就留了四個字，繼續努力，配著她的表情，很難讓人覺得這是自謙。

    順著位次一一往下看，很快看見了許牧，陳榆并不意外，繼續向下看，在間隔一個名字之后，看見了宋池。

    從休學返校后，每次月考紅榜，她都能看見宋池往前挪動著自己的名次，一次比一次更靠前。

    她正看著排名，萬馨突然擠了過來，抱著她的手臂一口氣瀏覽完了紅榜的全部名字，開始各種嘆氣。

    “你嘆什么氣？”陳榆轉頭問。

    “嘆上面沒有我的名字?！比f馨滿眼渴望地看著紅榜上的名字，然后伸手指著最末的那幾個名字，“下次我一定要擠進這里?！?/br>
    陳榆沉默一瞬，伸手指了指另一端的紅榜，“我們的紅榜在那邊?！?/br>
    萬馨擺擺手，表示無所謂，接著對紅榜雙手合十，虔誠地許了個愿。

    樓上的七班，宋池坐在座位上，輕輕敲著桌面，筆頭一聲聲叩在紙邊，很輕很輕的聲音，節奏卻雜亂無章。

    上個周末，他獨自一人去了商場。

    再回來時，帶了一個深藍色的絲絨禮盒，里面躺著一條手鏈，價格是他叁個月的生活費。

    燒烤店的小房間里，宋池坐在床邊拿著那個小小的盒子看了許久，卻沒有半點要送出禮物的欣喜。

    盒子不輕不重，方方正正，連包裝的緞帶都被仔細擺好了角度，這是宋池有生以來買過最貴的東西，可他并不滿意。

    他總覺得禮物有一些他沒來得及發現的瑕疵，于是他端詳了許久，卻什么都沒找出來。

    看到最后他意識到，禮物并沒有問題，他只是對送出禮物的人不滿意，不滿意到覺得手中的禮物也變得廉價。

    十二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六，陳榆向宋池發出了自己的生日邀請，不在生日當天，在生日的前夜。

    熟悉的地址，受邀人只有一位。

    夜晚的c城常常起霧，霧跟冬夜的江水一樣冷，宋池從霧里穿過，凍到鼻尖微紅，這樣的天氣，總讓人覺得下一秒就會下起雨，但也總是等不來雨。

    那個裝著禮物的盒子，被宋池放在口袋，掌心貼著冰涼的緞帶，直到它的溫度跟體溫一樣。

    到了之后，他在門前等了一會兒才按響門鈴，陳榆很快給他開了門，“怎么這么早來了？”她看了眼時間，“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半小時?！?/br>
    語氣有些惱意，宋池聽后略顯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對不起，”他下意識道歉，“我……”

    “算了，先進來?！?/br>
    陳榆拉住他的手腕，一把帶進門。

    屋內只開了幾盞壁燈，宋池進門后，陳榆又慌張地跑過去關掉了所有的燈。

    視野一瞬間陷入黑暗，幾秒過后，宋池只能看見玻璃窗外的城市霓虹，再然后黑暗中忽然出現了明亮的燭火，占據了他所有視線。

    屋子的另一頭，陳榆捧著一個插好蠟燭的生日蛋糕，小心翼翼地往宋池這邊移動。

    宋池茫然地看著她，覺得這個流程不太正確，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等他回過神，陳榆已經挪到他跟前，將蛋糕往上舉了舉。

    “吹?！?/br>
    “？”

    燭光照亮兩人的臉，宋池看一眼蛋糕，看一眼陳榆，接著又看了一眼蛋糕，小聲開口確認，“我嗎？”

    “嗯，你?！标愑芸粗?，眸子映著瑩瑩燭光，“這是你的生日蛋糕，快吹蠟燭?！?/br>
    “我的……生日蛋糕？”

    “嗯嗯，快吹?！?/br>
    見陳榆一臉欣喜，宋池雖然迷茫，仍舊低頭認真地吹滅了蠟燭。

    燭光熄滅的一瞬間，陳榆高聲道，“宋池生日快樂！”

    哪怕宋池沒弄清眼下的情況，也被陳榆感染，跟著開心起來，等陳榆說完，怕她舉太久手酸，他順手接過生日蛋糕，還是不敢置信道，“真的是我的蛋糕嗎？”

    “當然?！?/br>
    陳榆開了燈，忽然想起還沒有給宋池戴生日帽，又拿了準備好的生日帽往他頭上戴。

    “現在離十二點還有叁個小時，這叁個小時里，是宋池你的生日，零點過后就是我的生日了?！?/br>
    “可是，”宋池坐在椅子上由著陳榆擺弄，問出心里的疑惑，“我的生日……”

    他的生日在叁月，這一點陳榆也知道。

    戴好生日帽，陳榆繞到他面前，左右打量，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但我想給你補一個生日?！?/br>
    宋池捧著蛋糕，戴著生日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遲疑幾秒，喃喃問道，“為什么？”

    “哪兒有那么多為什么，想補就補了?！?/br>
    “怎么樣？”陳榆伸手揪宋池的臉頰，試圖讓他表情不要這么怔愣，“蛋糕喜不喜歡？”

    “喜歡?！彼纬攸c頭，很快察覺到自己鼻尖開始發酸，于是低下頭眨眼，想在陳榆發現之前把眼淚逼回眼眶。

    動作笨拙又明顯，并沒有逃過陳榆的眼睛。

    從那天她對宋池說了不要總是哭這句話后，宋池再也沒在她面前掉過淚，陳榆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話他都會當真，但她偏偏放任自己說了出來，將他的眼淚說成是負擔。

    “宋池，你可以哭?！彼龂@了口氣，“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說那些話的?！?/br>
    那些話并不真心，正是因為知道宋池只在自己面前落淚，她才會說出那句話，隨意地將那塊眼淚之地收回，然后旁觀宋池的眼淚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