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最高處，蜿蜒向上的石板路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陳榆走得小心，有意躲避灌木上的露珠。

    早上七點過，她就被宋池從睡夢中喚醒，磨磨蹭蹭了半個小時后終于準備妥當，睡眼惺忪地出了門。

    宋池半推半抱，把她帶到了這里。

    半路上陳榆很想原路返回，但她記起是自己提出來這里看風景，返程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這一塊算是未被完全開發的景區，除了他們，還有一些遠道而來的游客。

    晨霧會在日出后全部散開，等陳榆好不容易爬到山頂時，早已看不到霧的影子，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澄澈的大好風光。

    在修好不久的觀景臺上宋池帶她來到一個最佳的觀看位置，就算像陳榆這樣不容易為風景動容的人，也不由得感嘆了一句好看。

    她拿出手機，把取景框對準了那些連綿遠山和一灣江水，按下快門后，她頓了頓，隨后將鏡頭偏轉，對準了身旁的人。

    宋池同樣在看那條流向遠方的江水，沒有察覺到轉向他的鏡頭。

    小小的屏幕里，陳榆看見風吹亂了宋池額前的頭發，初升的太陽照耀著他的側臉，他神色淡漠地看著遠方。

    “宋池?！标愑艹雎暯兴?。

    聽到聲音，宋池轉過頭，下一秒嘴角便掛上了一絲笑容，跟方才淡漠的模樣判若兩人。

    可取景框里的那雙眼沒來得及裝進笑意，依舊是空落落的一片。

    快門按下，陳榆沉默兩秒，沒有再拍第二張，而是收起手機，說了句，“我們去其它地方看看吧?！?/br>
    等把所有景色一一看過，兩人在山頂的農家樂吃了午飯后才慢慢下山。

    回到家時，已經臨近傍晚。

    宋池去了浴室，先洗完的陳榆則窩在沙發上，翻看相冊里的照片。

    客廳的窗簾是淡綠色的，投進室內一片淡綠的陰影，陽臺外植被茂盛，幽綠一片，比屋內的綠色更深。

    陳榆就這么陷在一片綠色中，盯著屏幕上的照片出神，直到從洗漱完的宋池來到她身邊，她才回過神。

    “在看什么？”宋池問。

    “沒看什么，”陳榆放下手機，注意力放到宋池身上，發覺他沒有穿上衣，“怎么不穿衣服？”

    “剛剛換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掉在浴室地板上了?！彼纬氐念^發只擦到了半干，發尾還是濕的，他湊近說，“準備再去拿一件?！?/br>
    話雖這么說，但他沒有絲毫要行動的跡象。

    陳榆伸手扯了扯他的發尾，“你的頭發長長了?！?/br>
    “嗯，是長了些?！?/br>
    宋池回答完后側過頭，用鼻尖去碰陳榆掌心，嘴唇同時碰到了她的手腕，呼出的熱氣讓陳榆覺得有些發燙。

    她想收回手，手腕卻被握住，隨后一個濕熱的吻再次落回她的掌心。

    就在陳榆以為宋池會繼續吻下去的時候，他俯下身抱住了她的腰，把耳朵貼在了她的胸口，剛好在心臟的位置。

    “一，二，叁，四，五……”宋池開始數數。

    陳榆反應過來他在數自己的心跳。

    “……變快了?！毕袷谴_認，宋池十分認真地聽著那一聲聲的跳動。

    “變快了然后呢？”陳榆反問。

    “然后就可以接吻了?！?/br>
    等陳榆再想開口的時候，她的后頸已經被托住，鼻腔瞬間涌入熟悉的清冽氣味，帶有體溫蒸發后的溫度。

    宋池的吻早已沒了最初的青澀，他總能聰明地揣摩出陳榆的喜好，在她的喜好里吻著她，然后盡可能的延長這個吻，延長他跟她呼吸交纏的瞬間。

    吻到深處，陳榆被迫下躺，后背緊緊貼著沙發，她伸出的手，都被宋池握住，轉而十指相扣。

    直到氧氣稀薄，宋池終于離開她的唇瓣，大腦短暫空白的陳榆恍惚抬眸，沒等她看清宋池的模樣，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雙眼。

    只能看見黑暗的陳榆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別看我?！彼纬氐穆晭袢シ兴镏罅艘槐?，微啞著說出了每一個字。

    兩人緊密相貼的地方都發生了變化，他輕吻著陳榆的頸側，一點點往下吻，吻到鎖骨處也沒有停下。

    再往下時，陳榆的睫毛劃過他的掌心，讓他的動作有片刻的停滯。

    停滯的瞬間，陳榆撥開那只手，這次宋池乖乖地挪開，對上了她的視線。

    “還想繼續往下？”陳榆打量著他，語氣中含有一絲揶揄。

    在陳榆面前，宋池沒辦法藏住自己的欲望，情欲像是一條不見天日的暗河，他藏不住，但又不敢說出口。

    于是他垂眸，討好般地去親了親陳榆臉頰，卻被她推開。

    彼此位置調換，陳榆坐起身，將宋池推倒在她身下，自己跨坐在他腰腹上。

    她的膝蓋貼著宋池的腰，腰側碰到了她給宋池手腕戴上的項圈，冰涼的釘飾讓她下意識動了動。

    “好涼，”時隔許久陳榆再次注意到這個東西，“你把它取了?！?/br>
    “不要?！彼纬鼗卮鸬脴O快。

    看見宋池果斷的反應，她隨口問，“難不成你要一輩子戴著它？”

    “不可以嗎？”這下輪到宋池反問。

    陳榆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在宋池心里真的有這個打算，“一直戴著這個……”

    她想到了一個畫面，未來的宋池或許事業有成，這個項圈也變得破爛不堪，但他仍舊把它戴在手腕上，組合成一副略顯詭異的畫面。

    “會有點奇怪?！毕氲竭@里，陳榆下了結論。

    “可這是你給我的?！彼纬夭唤獾乜粗?，“我不會摘下來的?！?/br>
    “但我現在看膩它了，”陳榆換了個說法，“如果我看膩它了，再給你個新的，你會摘嗎？”

    “……”

    這個問題難住了宋池，他不是非要這個項圈，而是因為這個項圈代表了他跟陳榆之間的約定，是他們最開始的聯系。

    徘徊不定后，他忽然問，“那陳榆，有一天也會看膩我，對嗎？”

    不等陳榆回答，他自言自語道，“如果陳榆你看膩了，我該怎么辦，要是你想要一個新的人……”

    “新的人？”陳榆不知道宋池為何突然這么說，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時候，”他回憶起了那些話，“那時候我說我愿意放手，我撒謊了?！?/br>
    在很久之前跟許牧的那次對峙中，他說如果陳榆有天親口說不想再看見他，他就會離開。

    “我才不要離開?！彼纬負纹鹕?，捧起陳榆的手，似乎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來，小心翼翼地開口，“可以換新的，我可以不要這個項圈，但陳榆，你不要看膩我……我會聽話，我愿意做任何事?！?/br>
    “你跟我之間，不要有新的人，”他仿佛陷入了有關未來的設想，“絕對不要……只有你和我，如果你看膩我了……如果你看膩我了……”

    說到這里，宋池眼眸蒙上了一層水光，仿佛只是假設這種情況就已經讓他手足無措，再多說一句，他就會跌進萬丈深淵。

    小時候宋池看童話書，是他唯一一本童話書，一次偶然外出mama在集市上買給他的，書頁被他翻到卷邊，看了一遍又一遍。

    書里的公主為了追求永恒不變的愛情，甘愿跟女巫們交換，用自己珍貴的東西換來魔法藥水給王子服下。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萬能的女巫，宋池想，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換那瓶魔法藥水，然后讓陳榆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