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多謝公主大恩?!苯y直直跪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么?”陸懷卿先是被江蘺這陣仗嚇得往后縮了縮,反應過來后就想要扶起這人。 她就是開玩笑的,這人怎么還給她下跪? 江蘺目光堅毅, 承諾道:“公主此次大恩,在下銘感五內?!?/br> “公主救了我師姐, 從今以后,江蘺愿為公主差遣?!?/br> 陸懷卿驚訝地微張嘴,隨后把他拉了起來:“別別別!我不需要!”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江蘺這樣的所謂君子不是最看重臉面名聲嗎? 這樣給她下跪也不嫌丟人。 江蘺急忙辯解:“公主,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他是單純但并不蠢笨,他這些日子看著陸懷卿到處奔走,卻始終沒有放棄。 而他更清楚如果不是陸懷卿,五殿下根本不會參與這件事。 救他的不是傅葭臨,而是陸懷卿。 “沒事啦!煩死了,話好多!”陸懷卿皺眉,向何懷之揮手:“何小醫官,這里有個你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什么意思?”江蘺小心問。 陸懷卿道:“因為你倆都一樣話多!” “我哪里話多了!我師父說了……”何懷之又開始碎碎念,還順帶打量了一下這個江蘺。 瞧著文文弱弱的,哪里和他像兄弟呢! 陸懷卿卻趁著何懷之圍著江蘺,悄悄溜到傅葭臨身邊去了。 “呼——”陸懷卿長舒一口氣。 以前一個何懷之就夠她腦袋疼了,現在又來一個動不動下跪的江蘺。 還是傅葭臨好,話少又安靜,不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大家都很喜歡銀雀公主啊?!碧拥?。 剛才天牢的頭頭和太子在寒暄,他眼下才得空就看到了陸懷卿被朋友們簇擁的場景。 再看陸懷卿和他五弟熟稔的模樣,太子不禁在心里輕笑。 這樣熱烈得像小太陽的小姑娘,難怪能敲開他這個五弟的新房。 “太子殿下是儲君,天下人無不敬愛,比我受歡迎得多?!标憫亚湫Φ?。 她這話明顯就是拍馬屁,但小姑娘笑得真誠熱烈,讓人聽著舒坦。 傅葭臨也跟著側過頭看了眼陸懷卿。 他覺得陸懷卿就是有種很奇怪的能力—— 只要她愿意,就能讓人喜歡她的能力。 她笑著和皇兄閑聊,半點都不怯場和退縮,大大方方又利落。 他和她挨得明明這么近,但他卻知道他想要靠近她,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 “公主等會兒是要送江蘺歸家嗎?”太子問。 見陸懷卿點頭,太子又瞧了瞧傅葭臨眼里的落落寡合,含笑道:“孤原本是想在別院安置江氏師姐弟的,但眼下看來也不需要了?!?/br> “孤和謝二郎還有事,今日送他們二人的事,就只能拜托公主和五弟了?!碧游⑿?。 “好?!备递缗R立刻答應。 陸懷卿愣了下,才點頭。 太子不說她都差點忘了。 這一世的江蘺和傅葭臨根本就不是朋友,這幾日他前前后后幫忙也只是因為善心。 那傅葭臨今日還跟著來天牢做什么? 陸懷卿回想傅葭臨剛才的話——他答應得那么干脆,今生的傅葭臨比她想的還要善良得多。 “咱們走吧!”陸懷卿拉住傅葭臨的衣袖。 她看何懷之好像和江蘺終于都說累了,如今也是時候離開這里了。 傅葭臨察覺到陸懷卿更親近的態度,有些不理解但沒有松手。 就算不知道陸懷卿態度變化的原因,他也不想錯過任何能和陸懷卿更親近的機會。 “殿下,今日不是休沐嗎?”背過傅葭臨他們,謝知寒才問。 如果不是江心月這個案子,殿下今日原本是打算去王謙攢的詩會的。 太子但笑不語。 他原本是想再把這件案子的善后事辦好。 不過,江逾白間接害死謝識微的父親,他做不到對那人的兩個徒弟毫無芥蒂。 更何況…… 太子挑起車簾,向與他道而馳的馬車看過去。 總是要給他這個五弟和心上人創造些獨處的機會才是。 - 陸懷卿坐馬車很不老實,她喜歡掀開簾子向外張望。 前世為數不多幾次被傅葭臨帶出宮玩時,他就對她這樣看什么都新奇的行為嗤之以鼻。 他還說她像深山老林里難得上街的村姑。 結果,這次她發現傅葭臨也在掀簾子,還和她對上了目光。 她剛想揮手,他就立刻縮了回去。 什么嘛……難怪后來傅葭臨總是說她像村姑,原來他年少的時候也這樣。 要是早知道的話,前世她早就和傅葭臨對罵回去了。 哼,她是村姑,那他就是村夫,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陸懷卿突然看到一群很奇怪的人。 那些人看起來面如死灰,身上的衣裳也臟兮兮的,但好幾個人手里都抓著幾兩碎銀往懷里藏。 阿依木聞言向馬車外看去,解釋道:“是宮里新選的宦官吧?!?/br> “將近秋時,確實是每一年宮里挑新宦官的日子?!卑⒁滥镜?。 陸懷卿怔怔然望著那些人。 如果這次不是她因為重生,會不會江蘺就也會像前世那樣成為這些太監中的一員。 他出生寒門卻才華橫溢,性子又剛直清正——就算沒有得罪崔遐,恐怕也會有裴遐、王遐。 陸懷卿忽然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這一世江蘺沒有入宮做宦官,他就永遠不會從江蘺變成江德忠。 那……傅葭臨這輩子造反的時候,誰來和他里應外合,給他打開宮門放叛軍進宮呢? “銀雀,到了!你不下車嗎?”阿依木的話打斷了陸懷卿的思索。 她跳下馬車,發現這是勝業坊的坊口。 此處住的都是世家、貴胄……江蘺師姐竟然認識這么厲害的人? 最讓她奇怪的是,這里有一個她完全沒有想過的人。 “王垠安,你在這里做什么?”陸懷卿看著叼了根草,站在坊口無所事事的王垠安。 這人看著吊兒郎當不靠譜,和市井混混大差不差。 “等人??!”王垠安吐掉嘴里的東西,指了指遠處被傅葭臨和江蘺攙扶下來的江心月:“喏,他們!” 王垠安拿著擔架就去接江心月,他和江蘺一人一邊把江心月抬起來。 “江大人,你是不是弄錯了?王垠安可不是什么好人!”陸懷卿問。 都不提前世了,就說今生,前些日子王垠安一直冷眼旁觀來著。 就算王垠安現在沒有罪大惡極,但和好人也是不沾邊的。 “我在煙雨樓掏了二十兩銀子,找人保護我們師姐弟二人?!苯脑绿撊醯溃骸俺陝谔?,等來等去,只有王公子愿意?!?/br> 王垠安得意的“哼哼”兩聲,挑眉道:“看到了吧?我可是大好人!” “切,誰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标憫亚淦沧?。 幾人抬著江心月到了掛著“王府”兩個大字的門前,上面落滿灰塵,看起來是常年缺人打掃。 但從檐下雖不再艷麗卻繁密精美的彩繪,陸懷卿仍可以想像到這座門庭曾經的人來人往。 王垠安和江蘺把擔架放在桌上,伸手敲了敲門。 “jiejie,是我,安安回來啦?!被觳涣叩纳倌觌y得這么乖巧周正。 陸懷卿心中的好奇心更盛。 她對王垠安口中這個jiejie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能讓王垠安聽她的話呢? 王垠安先是很急促地敲了三下,然后又慢敲了兩下。 片刻后,門開了一個裂縫。 門縫越開越大,探出一個圓圓地腦袋,那人抬起頭,露出她的臉,眼里像汪著盈盈春水,綻開一個熱切而柔和的笑容。 陸懷卿愣在原地。 這張臉她也認識。 但這張臉不該出現在這里,更不應該是王垠安的jiejie。 這人是她前世在宮里為數不多能說說話的人——先帝的寵妃王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