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可是十七歲的傅葭臨只是一個皇子,但他居然只因為一句承諾就愿意幫她殺人。 甚至是違背他母親和表哥的話。 傅葭臨看到眼前的少女給她行了大禮。 他的手無措地摩挲著腰畔的劍,面上仍是冷靜模樣:“舉手之勞?!?/br> 對他而言,殺人早就是家常便飯的事。 陸懷卿聽到他的話,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被他的語氣嚇跑,反而笑意更深:“今日真的很感謝你?!?/br> “還差點讓你臟了手,真是對不住?!标憫亚涞?。 傅葭臨聽到這話,有些許不解地看向陸懷卿。 而她的眼干凈又澄澈,依舊滿是善意。 在他過往的經歷里,不論是在煙雨樓,還是在白衣衛,從來沒有人在意過他的手臟不臟。 就算是他的父皇母后,也從來不在乎。 所有人都默認傅葭臨就是個滿手鮮血的劊子手。 他也從不在乎,也沒想過去改變,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但陸懷卿居然告訴他不該讓他“臟手”。 “你不用說對不住,本就是我欠你的?!备递缗R壓下心頭像小蟲啃噬般的奇怪感覺。 “我的承諾仍在,你需要殺誰,我都可以幫你?!备递缗R道。 陸懷卿連忙擺手:“不用!” 她像是生怕傅葭臨再說什么,連忙拽著阿依木溜走。 荒原已經入夜,在陸懷卿走后,營帳內的光都似乎黯淡了許多。 “傅葭臨,煙雨樓現在歸你管,你違背樓規聯系我也就算了。你連白衣衛的規矩都敢違背?”王垠安嘴唇都白了。 傅葭臨被認回皇家不久,就被丟去白衣衛了,這白衣衛可是只聽令于陛下的。 他替他母后做事還能說得過去,這人居然還答應去幫一個漠北的公主殺人? 這話要傳到白衣衛正使或者陛下耳朵里,傅葭臨不死也得掉層皮。 “你會揭發我嗎?”傅葭臨目光仍望向荒原的夜色,連半個眼神也沒丟給王垠安。 “我哪敢啊?!蓖踣蟀膊林~頭滲出的汗。 他看不出傅葭臨的喜怒,但仔細思考剛才聽到的話。 恐怕這漠北小公主的分量,比他想的還要重幾分。 第十八章 陸懷卿和阿依木路過祭臺時,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塔木、也真,以及其他叛將。 陸懷卿一問才知道,阿娜吩咐了將這些人全部處決。 這次叛亂實在太過惡劣,阿娜甚至連斷頭飯都不準給這些人送。 “公主不要……” 阿依木還擔心陸懷卿心慈手軟給這些人求情,結果陸懷卿腳步不停:“阿依木,咱們走吧?!?/br> 前世這些人不知屠戮了多少陸懷卿多少族人,她恨不得這些人立刻全部暴斃,才不會開口為他們求情。 “阿依木,你剛才想和我說什么?”等到了人少處,陸懷卿詢問阿依木。 “其實就是傅葭臨的事,您不是喜歡他嗎?他是大燕的皇子肯定是要離開的,您可怎么才好?”阿依木道。 她知道陸懷卿性子爽朗大方,但并不代表她就是沒心沒肺之人。 陸懷卿其實才是最重感情的人,她害怕陸懷卿因為傅葭臨的離開而神傷。 “阿依木,你這是說什么??!”陸懷卿臉漲得通紅,“我真的不喜歡傅葭臨!” 見阿依木不信,她又重申:“傅葭臨他就和我不是一路人,我之前真的只是順手救他而已?!?/br> 陸懷卿的話確實沒錯,后半句自不用多說,前半句則是她前世就明白的道理。 到大燕為質的第二年,她就明白了。 那時,有了第一年的相處,再加上傅葭臨不發瘋的時候很是矜貴溫雅。 她確實曾對傅葭臨有過朦朦朧朧的好感過。 那是上京的春日,傅葭臨邀她去上林苑狩獵,同行的還有文武百官、貴女公子。 她看到有貴女頭上戴著好看的花環,歆羨不已。 她會騎馬、會挽弓,但她真的不會大燕人會的折花環,她在長安是那么格格不入。 身旁的傅葭臨突然嗤笑一聲:“眼睛珠子都要掉別人身上了?!?/br> 聞言,她立刻紅著臉低頭,只覺得自己果然又丟人了。 然后,她的頭上突然一重,她呆呆伸手摸了摸頭上柔柔的、軟軟的花瓣。 原來是傅葭臨伸手隨意折了幾朵春花,替她挽了一個花環。 他輕挑了下眉:“這下滿意呢?” 她收回手嗅了嗅指尖,聞到了淡淡的桃花香。 在那一瞬,她確實在彌漫四溢的花香里,覺得傅葭臨并沒有那么冷厲涼薄。 不過也是自那以后,大燕的文官們越來越喜歡罵她紅顏禍水,說她蠻夷之人不配久居宮中。 那些人的話她真的很不喜歡,連帶著傅葭臨她也越來越不喜歡。 朦朦朧朧的喜歡,就像云霧,用手輕輕一戳就破了。 然后就變成粘膩的、讓人經年難忘的潮濕陰暗的記憶。 傅葭臨那個人的狠毒,也在后來的許多事里取代了曾經陸懷卿的春日悸動。 “好香啊?!币魂囸ビ舻南愀辔?,將陸懷卿從回憶中抽離。 漠北人都不喜歡用香膏,這東西只可能是從大燕來的。 果然陸懷卿看到有商隊在往這邊運送貨物,想來里面應當是有大燕的香膏。 “這些香膏賣嗎?”阿依木聽了陸懷卿的話,還以為她喜歡,就打算掏錢全部買下來。 那商人卻搖搖頭:“不賣,我們這些東西不是賣的,是陸大人給漠北兩位公主的見面禮?!?/br> 陸大人? 陸懷卿不記得自己有什么姓陸的大燕親戚啊,她阿娘在大燕也沒有什么故交舊友,哪里會有人給她送禮的? 她若是在大燕一兩個有認識的親戚,前世也不會獨木難支。 “公主!”是何懷之的聲音。 陸懷卿看到何懷之等人騎著馬向她飛奔而來。 何懷之一下馬就氣喘吁吁道:“你爹爹的家里人來了!” 爹爹的家里人? 陸懷卿聽到這話腦袋“嗡”地一聲,若不是被阿依木扶著,她都差點摔倒在地。 她前世找了那么多年,都沒有找到一星半點兒關于阿塔的消息,怎么現在又能找到了呢? “好!現在就去!”陸懷卿應聲道。 她立刻上馬,縱馬向王帳而去。 她真的很想知道阿塔這些年究竟是去了哪里,想問問他為何會遲遲不回家…… 風吹動陸懷卿的鬢發,直到到了王帳前,陸懷卿的心都還在怦怦跳。 她伸出手正想掀起簾子,里面的人卻快了他一步。 傅葭臨掀開簾子,兩人對視,他頓了一下,才給她讓了路。 陸懷卿沉浸在找到爹爹的喜悅里,也沒有注意到傅葭臨微暗的眼神。 她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他正站著和阿娜在說著什么。 “阿塔……爹爹!”陸懷卿怕阿塔這么多年沒回來,就改了口用中原人的叫法。 可是眼前的男人轉過頭,他看到陸懷卿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笑開了。 “這是懷卿吧?”男人的臉笑得皺皺巴巴像一朵菊花,里面滿是長輩的慈愛。 這樣的神情陸懷卿在漠北的阿伯們身上見過很多次,卻是頭一次在大燕人身上看到。 陸懷卿前世見過太多大燕人輕蔑的目光,一時覺得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半步。 “懷卿?”她忍不住喃喃。 她抬眼向傅葭臨看了過去,那人也在看她。 他卻只是如往常般與她對視,那雙眼里沒有什么心緒波動。 自重生以來,她只在傅葭臨面前提過這個前世這個名字。 難不成是他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其他人? 但傅葭臨看她時,眼里沒有躲閃,并不像是會泄露她秘密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這些日子的相處,她腦海里竟也有個聲音,在和她說,傅葭臨不是這樣的人。 “我糊涂了?!标憫亚溥€沒想清楚其中緣由,就聽到面前這人恍然大悟般道:“陸兄當年離開漠北時,你年紀尚小自然不知道?!?/br> “銀雀,這是你陸叔,你父親從前的故友?!闭驹谝慌缘陌⒛乳_口。 陸昭仔細瞧了瞧眼前的小姑娘,除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其余的五官簡直像極了陸玠。 “陸兄給你取的大燕名字叫‘陸懷卿’?!标懻研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