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家主會安排好的?！?/br>
    沈玉珠笑著點了點頭，她眼珠一轉，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唇角的笑意漸平：“今日我發現了一些用不上的丹藥，便想送給jiejie?！?/br>
    “沒有想到jiejie非但不要，還讓我走遠點?！彼z毫沒有提及自己扔給沈長寒丹藥時的惡劣態度，嫻熟地告起了狀，“我明明是為了jiejie好?！?/br>
    她馬上就要去萬劍宗了，以后只有jiejie在父母身邊，萬一以后父母開始喜歡jiejie了怎么辦？

    她一點也不喜歡把父母分享給別人，尤其是沈長寒。

    她一定要早做準備，讓父母一直不喜歡jiejie。

    沈楓歌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小性子，眼中的慈愛卻不減半分：“我們玉珠的東西，就算是不要了，也不用送給任何人?！?/br>
    “jiejie也不可以么？”沈玉珠聽到他的回復后，眉開眼笑，但是仍然故作大方的問道。

    “當然?！鄙驐鞲璧穆曇魶]有分毫猶豫，就好像沈玉珠口中的jiejie沈長寒，不是他的女兒一般。

    聽到他的回答，沈玉珠挑釁地看了站在不遠處，一身粗布麻衣，身材瘦小的人一眼。

    沈楓歌修為金丹，當然早就察覺到了沈長寒在那里，但是他的話依舊冷漠，對沈長寒沒有留一點溫情。

    對于他而言，沈長寒這個女兒，根本比不上沈玉珠分毫。

    沈長寒聽著他們的談話，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些話，這么多年，她早已經聽習慣了。

    一個如玉如珠，一個長伴冷寒，她們的名字早就體現出了他們的態度。

    與其耗費時間去在意他們，她還不如多完成點任務，兌換一些藥草治療自己虛弱的身體。

    她天生體弱，靈脈細微到很難讓靈氣通過，她努力攢了這么多的藥草用來調養身體，修煉了這么多年，卻才剛剛引氣入體。

    沈玉珠的身體也不好……可是她天賦好，好到父母愿意為了沈玉珠耗盡心血。

    想到這里，她眼中忍不住閃過一抹黯然。

    她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手，一點點握緊：

    她真的……很想練劍。

    隔壁的院子里，好像有萬劍宗的弟子入??？

    可是她是一個連靈劍都沒有，才剛剛引氣入體的修士，真的有資格見萬劍宗的弟子么？能進入萬劍宗的弟子，每個人都是天之驕子，天賦非凡，可她……

    雖然這么想，但是她的腳步卻依舊一點一點地往小院挪去：

    她就看一看萬劍宗的弟子是什么樣子。

    畢竟這次過后，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憧憬的萬劍宗弟子了。

    -

    蘇璃看著沈家給她安排的堪稱簡陋的小院，在心中默默感嘆：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想當年，小天地里的那個破地兒，她都住了半個多月，如今這個小院可比她那小天地好太多，她卻依舊挑三揀四，覺得哪里都不合心意。

    想到這里，她不由地想起了順乾宗的某位故人。

    她這身毛病，就是她一點一點慣出來的。

    蘇璃眼中帶著一抹清淺的笑意，輕輕一揮手，一座精致到可以稱之為藝術品的閣樓就出現在了院子中。

    她剛想進入休息，就看到了一個在小院門口不斷徘徊的身影。

    她今日吃瓜吃的心滿意足，只想回到臥房好好睡一覺。

    就在她想直接進閣樓時，她忽然對上了門口人的眼睛：怯弱、堅韌、小心、敬仰……

    像極了某個故人。

    第三十三章

    蘇璃看到這雙眼睛后, 怔愣了一瞬，收起了走向閣樓的腳步，慢悠悠地坐在了小院里的石墩上。

    她一只手撐著石桌, 另一只手閑適地對著門口的人擺了擺：“想進就進來吧?！?/br>
    徘徊在門口的沈長寒聽到她的聲音后，嚇了一跳。

    她有些慌亂地看了坐在小院中的人一眼，生怕因為她的打擾, 讓蘇璃心生不快。

    在沈家，她修為低又沒有父母庇佑, 只能自己小心再小心，若是惹怒了高階修士, 他們哪怕只是輕輕一掌，她現在的身體也完全無法承受。

    所以她向來小心謹慎，這一次，如果不是太想見到萬劍宗弟子的話，她根本不會這樣冒險。

    可是，她對上蘇璃的目光后，整個人不由地頓住了。

    沒有嫌棄、沒有鄙夷, 更沒有被打擾到的怒意。

    她就淡淡地看著她，眼神清澈溫和，就好像是在看一個偶然相識的朋友。

    沈長寒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確認周圍除了她之外, 再無一人后，終于下定決心, 一步一步小心地地走進了小院。

    在蘇璃面前站定后, 她趕緊恭敬地行了一禮：“晚輩沈長寒, 見過前輩?！?/br>
    蘇璃聽著這個稱呼，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怎么連稱呼都一樣。

    想起留在順乾宗的白子紜, 她眼中染上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柔和。

    本來只打算和沈長寒打個招呼的蘇璃話頭一轉，指了指身側的石墩：“坐吧?！?/br>
    “多謝前輩?！鄙蜷L寒雖然有些拘謹，但是感受到蘇璃的善意后，她按照她說的話，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石墩上。

    蘇璃感受著身側時不時轉過來的視線，她輕輕揚了揚眉梢：她怎么小心地和她身邊是龍潭虎xue一樣？

    等到沈長寒再一次自認為小心地偷偷看向她，她忍不住側過頭，恰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沈長寒驀然一驚，趕緊低下了頭。

    “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碧K璃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比起和人交流，她果然還是更愛吃瓜。

    沈長寒抬起頭，看到她閑適的側臉后，鼓足勇氣，問出了一個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問題：“前輩，萬劍宗是不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宗門？”

    她想起偶然從坊市聽到的散修們關于萬劍宗的討論，眼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憧憬：

    萬劍宗可是匯聚了修仙界最好劍修的地方，是無數劍修散修夢寐以求想要進入的宗門，當然這些人中也包括她。

    不知為何，從有意識的時候開始，她便覺得自己手中，應該握著一把劍。

    她應該每日與劍為伍，嫻熟地揮舞著劍招，她不應該是現在這副，連靈劍都拿不起來的模樣。

    所以，她每日不管多忙，都會抽出一段時間去后山練劍，已經堅持了近二十年。

    雖然那只是一把木劍，雖然她的劍氣甚至不能劃開一株雜草……

    如果連她自己都認為自己無法揮劍，那她就真的永遠都無法成為一名劍修了。

    蘇璃沒有注意她眼中的情緒，聽到沈長寒的問題后，她一只手撐著下巴，回憶了一下自己從天道之書上看到的有關萬劍宗的瓜，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萬劍宗……好？”

    “萬劍宗其實……”她罕見地斟酌了一下措辭，最后幽幽道，“所有人都不太正常?！?/br>
    萬劍宗的宗主對男扮女裝的合歡宗宗主一往情深，迎男而上，還傻不愣登地被承天宗騙走了老本……

    至于萬劍宗的弟子……

    蘇璃想了想那些齊刷刷自宮的男劍修和削別人命根子的女劍修，沉默地轉過了頭：“沒錯，萬劍宗里的所有人，都不正常?！?/br>
    不正常？

    沈長寒茫然地看著她，忽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蘇璃：“前輩，是不是萬劍宗里的人，都刻苦修煉到看起來很不正常的模樣？”

    她想起那些散修的談論，眼中滿是敬佩：“我聽聞萬劍宗的弟子，不僅天賦絕倫，且都極為刻苦，每日練劍的時間都超過了六個時辰！”

    蘇璃想了想那個卷王到每天修煉十一個時辰的三師兄，沉默了一瞬道：“你說的也……對吧?！?/br>
    她想了想萬劍宗那些抽象的瓜，又看了看恨不得現在就加入萬劍宗的沈長寒，略顯生疏地轉移了話題：

    “這么晚了，你還不回去，父母不會擔心么？”

    “我的父母……”沈長寒低著頭，聲音帶著一絲脆弱，再抬起頭時，她對著蘇璃笑得堅韌，“我都這么大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br>
    聽到她的話，蘇璃終于注意起了沈長寒身上的穿著，她穿著一件小的有些發緊，還帶著不少補丁的麻衣，腳上套著一雙不是很合腳的草鞋，露出了一小節帶著傷痕的腳踝。

    身體也是瘦弱的過分，臉上帶著虛弱的蒼白，但她的那雙眼睛卻像是一雙正在燃燒的火焰，熱烈而堅韌。

    蘇璃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臉色暗了一瞬，隨即，她眉梢微挑，聲音聽不出多少情緒：

    “你的父母對你很不好？”

    沈長寒早已經習慣了她父母對她的所有態度，也并不打算在其他人面前說些什么。

    可是當看到蘇璃澄澈清淺的目光后，不知為何，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委屈。

    她半低著頭，聲音極?。骸八麄兒懿幌矚g……不，應該說是很厭惡我，我沒有和meimei一樣卓越的天賦，也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br>
    “他們應該很想我早點死去，免得成為他們的累贅?！?/br>
    “他們會故意在深冬打開我的窗戶；會故意裝作三四天忘記我，不給我提供任何食物；會裝作不小心地把我忘在繁華的街道上……”

    沈長寒說出這些后，有些怔愣地停住了：原來她并沒有忘，只是強行把這些委屈壓在了心底。

    她太過弱小，弱小到不會有任何在意她，更不會有任何人愿意聽她不孝地抱怨父母。

    蘇璃聽到她的話后，本來悠閑的目光慢慢變得凝重了幾分，眉頭也微不可查地蹙了起來。

    她看了低著頭，已經不再說話的沈長寒一眼，一只手慢慢地搭上了身側的儲物袋。

    比起安慰別人，她更喜歡提供一個簡單有效的解決辦法。

    她把從儲物袋中拿出的東西往石桌上一放，聲音忽的多了幾分豪邁：“看看，想用哪一個？”

    沈長寒本以為自己會聽到一些‘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父母養育你這么大，你不該不孝地揣測他們的做法’等等話語。

    可是沒有想到，蘇璃的反應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她茫然地看著石桌上陳列的三個物品，不解地轉過頭，對著蘇璃小心翼翼道：“前輩，這些……是什么？”

    蘇璃從左到右，聲音輕快地解釋道：“這是黃泉蕊，無色無味一顆花蕊就能把修士毒死，下在靈食中，就算是化神修士也發覺不了?！?/br>
    “這是幻塵芝，能把修士原有的骨血全都換掉，成為一個全新的，和前塵沒有任何瓜葛的人?！?/br>
    沈長寒臉上的表情愈發茫然：“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