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按照常態，江鶴會好好解釋，或者若無其事，而不是……

    而不是站起身，轉身離開。

    江鶴走掉了。他沒法再坐一下，整個人都有點發抖了。

    他覺得不行。江鶴就是覺得不行。

    他覺得誰想和路澄演戲都可以，江澈想和路澄演戲，就是不行！

    那種嫉妒充斥著腦海，叫他覺得心里翻涌著鉤子，像是要一點點刺破他的心。

    是誰都行，怎么偏偏是江澈。

    善良的江澈，清純可愛友善的江澈，懸掛在他頭頂成為陰影的江澈。

    路澄看他斷然離開的背影一眼，給狗梳毛的手慢了下來。

    他整個身形停滯在那里，半晌，發出一聲自嘲的冷哼。

    ……這樣嗎？

    路澄能察覺出江鶴對他的喜歡，有時能觸碰到江鶴那隱藏在重重包裹下的，滿腔情意。

    他也覺得，像此時此刻的情況，在江鶴已經向他邁了999步的情況下，他向江鶴走1步，或許就可以迎來幸福、美妙、泛著剔透泡泡的漂亮結局。

    他沒想到，他試探著向江鶴這邊走了1步后，江鶴能驚恐地把之前走過來的999步全數倒退回去。

    只需要一點試探，就連說話都不說了，更別提更多。

    怎么了？

    之前的那些……難道是錯覺嗎？

    這叫路澄摸不著頭腦。

    還是摸不透愛情，或許愛情存在，只是，是很高深的東西罷啦。

    路澄也覺得有些無助。

    他沒有耐心，也害怕有耐心，誰知道耐心等到得到的是不是傷害？于是他的那種不耐煩的勁兒又上來了，一瞬間覺得情情愛愛什么的，不僅是個壞東西，還是麻煩的東西。

    他本身性子就是外熱內冷，這邊下了決心，那邊也不總逗江鶴了，也不總要和江鶴搭話了。

    這下好了，這在江鶴看起來，就更鬧心了！

    他一邊覺得好啊我就知道沒人喜歡我，一邊覺得逗我兩下就跑到底什么意思，整個人像是憋屈著的水氣球。

    憋著氣，要是給他戳漏了，里面全是生氣的氣和眼淚的水。

    但是，賭氣歸賭氣，馬上就到路澄出道三周年的日子了。

    當時一部《承江岸》讓路澄成了那么多人的墻頭，白渚的角色直到今天在白月光界仍然絕殺。

    瀕死時候的吐血，唇角帶著恨意的笑，整個人都是泣血白月光的典型。

    被好多人愛著，直到現在還是很多人的心頭不可提，提一下都要嗚嗚嗚嚶嚶嚶。

    桑德霓計劃趁著這個時間段，再好好寵粉一下，于是問路澄又要了一堆簽名照片，準備聯合什么超話社群還有綠橙子網站，都要開展活動。

    綠橙子網站經過發展，是一個充滿著愛和關注的優秀app！叫路人產生好感到入坑完全一條龍，沒有任何阻礙。

    每到活動節點，各種派發小禮品小周邊，寫同人文、畫同人圖、做視頻剪輯，那些愛籠罩在互聯網的小小角落里，由無數閃光的片點匯聚而成，最終重重融入路澄的心。

    所以路澄可愿意簽名了！不僅簽名，還畫點顏文字小表情，也是手到擒來！畫得略微有點丑，但是沒關系，打開手機搜索簡筆畫，現學現賣！

    路澄在會議室里寫簽名，寫累了就刷會兒手機，看看論壇。也點進微博私信看看粉絲的碎碎念。

    他簽了不少名字，可總是會有粉絲，還沒有擁有他的簽名。感覺收到了這么多的愛意，連一點點的回饋都沒有放進粉絲手里，就叫路澄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尤其是……他點進了和心頭小路的聊天框。

    這位做了網站和app給他的粉絲，從開始到如今，一直默默在這里，給他的愛很多、很熱烈、很赤城。

    但都是沉默著，默默為路澄做了很多事情。

    路澄對著聊天框沉默著，到底還是發出了消息。

    【留個地址，我寄禮物給你吧？】

    心頭小路秒回。

    他就說不用。怎么說都是不用。從之前幾次問詢，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用。

    一瞬間是喜歡，堅持這么久，是很真實的愛。

    【沒關系的，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只是算作紀念?！?/br>
    心頭小路沉默了一會兒，甩過來一個地址。

    【xxxxxx木元大廈19層橙子喝喝前臺?！?/br>
    路澄拿著手機，盯著屏幕，半晌，他輕輕一笑。

    回身，就看見江鶴扁著嘴捏著手機，站在會議室門口。

    他嘴角都扁扁著下垂，整個人喪氣極了，像是一個剛出籠所以不高興的包子。

    路澄嘆了口氣，一聲感慨從喉頭涌出：“是你啊?！?/br>
    多么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在所有說著愛他，或者真的愛他的人里，江鶴是最愛他的那個。

    江鶴扭捏著走過來，抽抽鼻子，好像是剛把眼淚憋回去。

    鬧了兩天脾氣，有了一些別扭，江鶴終于忍不住走過來，對著他伸手，就差把手伸到路澄鼻尖下了：“給我?！?/br>
    他重復一遍：“簽名照給我?！?/br>
    路澄緩慢地眨眨眼，那種陌生的情緒包裹著他的心臟。

    他看著江鶴：“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江鶴：“……我希望所有人愛你，我唯一不會嫉妒的，就是好多人和我一起喜歡你?！?/br>
    路澄只感覺……快被他溢出來的愛灼傷了。

    “不要和江澈演戲?！?/br>
    江鶴低著頭，說出這么一句話，語氣里很低沉，悄悄抬手扯住了路澄手臂上的襯衫布料。

    江鶴這樣講話，故意在說話時候埋了點哭腔進去，讓自己聽起來楚楚可憐。

    江鶴早就意識到他越裝越上癮了。

    每次路澄笑著對他說，他是一個心軟善良的人的時候，好像他真的是一個這樣的人了。

    可是，他不是的。他是偽裝成那個討路澄喜歡的樣子的。

    骨子里的自卑和自厭，一直跟隨著他。

    路澄反手按住了江鶴的手背：“我不會。我不會那樣做，我把你看得那么重，我不會那樣做惹你傷心?！?/br>
    “可是你呢？你為什么生悶氣？如果你這么喜歡我，為什么要躲呢？”

    江鶴垂著頭，憋出來一句：“我不喜歡江澈?！?/br>
    路澄有些摸不著頭腦：“我知道啊?！?/br>
    江鶴不喜歡江澈，難道是誰什么秘密嗎？這不是相當于公理一樣的東西，擺出來作為事實嗎？

    江鶴此時都不用裝委屈了，就是很委屈。

    他在路澄面前，忍著脾氣做很好很好的人，不做那個暴戾乖張罵人的反派角色。

    可此時，他執拗地抬起頭，要一個最終的答案。

    “是，我就是惡毒，我就是這么惡毒又暴躁！我不想他死，但也不想他健康，他怎么沒留下后遺癥！他怎么還是那么招人喜歡！”

    “……我喜歡你呀。我一直喜歡你。我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br>
    江鶴笑起來，卻像在哭，狐貍眼微微上挑，聰明的神情里卻是自毀般的絕望：“我就是在裝江澈！我就是在你面前裝江澈，所以你才喜歡我。我知道！我知道這個！”

    他呢喃著。

    “江澈多好啊，所有人都喜歡江澈。所有的那些贊美的詞，都可以用到江澈身上，我是什么？我裝了這么久，我才能和你做好朋友。結果你心動了，你對我裝江澈的樣子心動了！”

    “那我算什么？！”

    好家伙，活生生給路澄氣笑了。

    路澄深吸一口氣：“江鶴！”

    他要打斷他，可江鶴正在氣頭上。

    路澄沒見過江鶴這樣子生氣，又叫又跳，還要伸腳去踢去踹會議室的桌子。

    “我脾氣就是壞，我已經很控制了，但還是亂吃醋！見到別人離你近一點，我就不高興。我就要罵人！我討厭他們，我討厭這個世界，我要揍翻所有人??！”

    路澄：……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沒什么不能說的了。

    江鶴抹抹臉，惡狠狠道：“我就是這樣壞的人！哼，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溫柔善良清純無辜的小白花，可我不是！”

    他甩下一句：“你以為我會哭著求你喜歡我嗎？我不會！我就是惡毒，就是暴戾，就是壞蛋，你看著辦吧！”

    江鶴垂著頭：“隨便你喜歡誰……只要你不和江澈在一起，隨便你喜歡誰?！?/br>
    他倔強地抬著頭，盯著路澄的眼睛：“只除了江澈。要是你喜歡江澈，我就要鬧得你們不得安寧?！?/br>
    路澄笑了笑：“除了江澈，誰都行？”

    江鶴默認。

    還不是一般的默認，是委屈著默認，發出一聲長長的嗯。

    路澄戳了戳他的臉頰，戳戳鼓著臉不高興委屈巴巴的江鶴。

    “喜歡你，行嗎？”

    好嘛！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江鶴的眉毛都快擰起來打結了。

    江鶴連路澄的表白尾音都沒落下，立馬下意識回了一句：“不可能?！?/br>
    “你喜歡的是江澈?！彼煅蕛上?，“你喜歡的都是江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