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讓反過來勸慰他，說有這些就足夠了。

    “反正以后的日子，是我們倆過?！?/br>
    裴崢平時總仗著年長，把裴讓當小孩子照顧，但事實上裴讓在很多方面能反過來照顧他。

    這樣挺好，畢竟裴崢也并不是無堅不摧。

    *

    從墓園回到市區，天色近晚。

    裴讓提議說就在外邊吃，他想吃燒烤，期末考試結束和室友們約著吃燒烤沒吃盡興，帝都的物價過于離譜。

    “本來我還想偷偷買單多一些的，結果被他倆發現了，硬是不要我請客?！迸嶙屶洁洁爨?。

    “你那倆室友家教都不錯，肯定不會白占你便宜?！迸釐樥f，“你這四年處下來，或許會收獲到一生的朋友呢?！?/br>
    但以后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裴讓現在一門心思想吃燒烤。

    他找了附近評價最好的燒烤店，給裴崢報了人均價格和店內的招牌菜，裴崢也沒有挑，說你喜歡就好。

    “你到時候吃得少，我就不好了?！迸嶙屨f。

    “有粥就行，你不是說他們家招牌是黃鱔粥嘛，可以去試試?！迸釐樥f。

    得到裴崢的保證，裴讓自覺地開始導航，穿過兩個路口，他們就經過了那家燒烤店的門口，裴崢又兜了個圈子找著車位，下車時離餐館還有段距離。

    他倆旁若無人地手拉著手，行道上的榕樹在晚風里枝葉搖曳，空氣中飄著燒烤的孜然味，那家燒烤店大開著店門，桌椅板凳在人行道上擺開老遠。

    裴讓莫名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可能人的記憶里總是會保留一個這樣安寧的黃昏，之后的日子在和這樣的黃昏重逢時會倍感親近。

    “我想起一個事兒?！迸釐樥f，背景音是車水馬龍的喧囂。

    裴讓偏過頭去看他，橙黃的余暉光斑映在他側臉。

    “很早的時候我在路邊撿到個小孩兒，大概三歲吧，走丟了坐馬路邊哇哇地哭?！?/br>
    “那時候我應該是從老宅里跑出來玩，但跑出來之后不知道玩什么，從小到大我就是個無趣的人，結果在馬路邊上看見那小孩，決定給自己找點樂子，按照課本說的那樣，把小孩送回家?！?/br>
    裴崢停了停，裴讓適時地問：“然后呢？”

    “然后他說他走不動，我才發現他膝蓋有傷，干脆把他整個抱了起來，畢竟才三歲嘛，人沒多大一點?！?/br>
    “再然后我就被咬了，嘶，那小孩三歲，牙口真厲害?！?/br>
    裴讓看著他心有余悸的樣子直笑，笑著笑著又砸吧出了些不對勁，總覺得這場景也似曾相識。

    “我為了安撫他，跟他學了首哄小孩的童謠?！迸釐樌^續說，“就是之前給你唱的那首，挺活潑的一歌兒，但那小孩一邊哭一邊給我哼哼，我覺得還蠻好笑的?！?/br>
    “所以你笑了，而且笑得很大聲?！迸嶙屪匀欢坏貞涣怂痪?，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還好你最后給送回去了，不然人家指不定怎么想你?！?/br>
    “你又知道了？”裴崢狐疑地問。

    “我就是知道?！迸嶙屨f，“我很有可能就是……”

    “嘖，這長得也不像啊?！迸釐樛Ｏ履_步，上下打量他，“當時他還沒我腰高呢?！?/br>
    “三歲能有你腰高，我現在應該可以去申請身高的吉尼斯紀錄了?！迸嶙寚@了口氣，“之后你是不是抱著那小孩找到了他們家的小飯館，當時接過小孩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嗓門挺大?！?/br>
    “真的是你？”裴崢語氣又驚又喜。

    “嗯?！迸嶙尷o走幾步，到了燒烤店門口，他們找了位置坐下，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

    沒忙著勾畫菜品，裴讓說：“其實那個小飯館是我當時鄰居阿姨開的，你見到的中年婦女就應該是我阿姨?！?/br>
    裴崢拎起桌上的茶壺，熟練地倒茶水給他們倆的餐具消毒，“我還以為那是你mama?！?/br>
    “我媽和我生父，現在可以確定是生父了，畢竟我不是咱爸的親兒子，那會兒他們感情就不是很好，兩個人都不著家，在家里也是吵架?！迸嶙尳舆^燙好的杯子，擺放到自己手邊，“鄰居阿姨看我可憐，那段時間總把我帶到店里，等我媽他們回來再送我回家?！?/br>
    “他們很能吵架，吵得附近住的大家都知道他倆感情不和，還根據他們吵架的內容，給我編造了百八十個身世?！?/br>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我五歲，我媽帶著我嫁進了裴家?！?/br>
    *

    他們對視了一眼，好半晌裴崢找回自己的聲音：“咱倆還挺有緣分的?！?/br>
    “也不算，你不提起我都忘了還有這茬，后面就算見到你也沒想起來?！迸嶙尮首鬏p松地調侃，他把裴崢燙好的餐具擺放齊整，又叫來服務員把水盆收走。

    裴崢給茶杯倒了水，給他圓了圓話：“你那會兒光顧著哭，估計都沒看清我的臉，當然我也沒看清你長啥樣，只記得是只尖牙利齒的小花貓?！?/br>
    “這形容有些rou麻?！迸嶙尨蛄藗€哆嗦，他把菜單和鉛筆推了過來，“但可能真有緣分這種東西吧，讓你找到我，我找到你?！?/br>
    “你找到我，我找到你，然后我倆在一起?！迸釐樲D了下鉛筆，勾了菜單上的黃鱔粥和一系列海鮮牛羊rou，抬眼正對上裴讓專注的眼睛，那眼睛漂亮又干凈，滿滿當當裝著一個他。

    “裴崢，”裴讓叫了聲他的名字，“最后你還是帶我找到了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