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敗露
走過三條街,終于找到了一家掛著“維修各種電子產品”招牌的店,祁風頌雙手罩在眼睛上方,抵在玻璃門上朝里張望:“老板不在,我們只能等等了,還好我買的車票是下午六點鐘的?!睂幹癜材笞∷嘲膸ё踊瘟藥兹Γ骸澳阋奘裁窗??”祁風頌道:“照相機——說來有點搞笑?!?/br> 他轉過身,打開包拎出用塑料袋裝起來的相機,內側沾了不少水漬:“我出車站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趕鵝的大娘,本來想拍一下的,但是那個鵝奔著我就來,它們——它們啄我屁股!我一著急,就把相機拋到水溝里去了,大娘和我撈了好久?!?/br> 祁風頌回憶著那“驚險”的時刻,長吁短嘆,低頭時卻見寧竹安正掩著嘴唇偷笑,劉海將她的眼睛遮住了一半,臉藏在寬大的袖子后面,一切細節都和他長大以后常?;孟氲哪莻€家鄉和家鄉里一定存在著的那個美麗的人相符合,即使他們分別的時候年齡都太小,但祁風頌就是敢肯定幻想里的人是以寧竹安為模板創造出來的——她長大后會是什么樣子?故土又是什么樣子?祁風頌現在都看清楚了。 “竹子,我們拍張合照吧,”他拿出手機挪到寧竹安邊上“紀念一下今天,長大后的我們能再次相見?!?/br> 寧竹安接過手機,舉起來,努力伸長胳膊讓兩個人都能待在畫面里,祁風頌說就這樣拍吧,她搖搖頭,說那樣你的額頭就被切掉了,不要。 “那我扎個馬步吧!” “什么……你把頭朝我這兒歪一點就好了呀?!?/br> 祁風頌看看鏡頭,又看看她,緊張地咳嗽了幾聲,僵硬地把頭一點一點靠了過去,臉上的紅暈到現在為止就不曾消下去過,他時刻憂心著會不會離得太近,會不會讓竹子覺得不適,發尾的清香縈繞攀爬至鼻尖,他立刻減緩了呼吸的頻率,然而在按下快門的一剎那,還是有鼻息泄露出來,帶起一陣微小的風,輕輕拂動了女孩兒的發絲。 他們剛拍好,一陣剎車聲傳來,維修店的老板就騎著電瓶車停在了二人面前:“你們是要干啥???修東西?”祁風頌連連點頭,又對寧竹安道:“等修好了,我用相機給你拍?!?/br> 老板鎖好車,悠哉悠哉地走過來開門,祁風頌把照相機拿出來,對著沒人的方向用力甩了幾下上面殘留的水,這才把它遞給老板:“它還很年輕,麻煩救救它?!?/br> 等待期間,寧竹安問起他為什么會在這里,祁風頌這回沒有苦思冥想,坦言道:“元旦回來之后,其實我去松立市看望了一下我們小學的班主任,因為我想打聽你的下落嘛,但老師她也不知道,我只好又去你以前跟美荷阿姨住的那個小區找,結果還是一無所獲。我呢,在家閑不住,在外又沒有熟人,最后就只能自己跑到江撫周邊隨便玩玩咯?!?/br> 祁風頌特意沒有提及一些令人傷心的部分,譬如寧美荷的意外離世,那天他把這個從老師那兒得到的消息帶回給母親時,她一個人在露臺上坐了好久。 “小伙子——你過來一下哦!” 聽到老板在喊他,祁風頌和寧竹安對視一眼,一起走了過去。 老板把在相機里面拆出來的一個小零件拿起來給他們看:“這個相機是哪個賣給你的?可以找他要賠償嘞,竊聽器好能往里亂放噠!”祁風頌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他手里的東西,老板以為他是擔心,還安慰他說:“沒事沒事!得虧你運氣好,相機不光泡了水還摔過,竊聽器早就和相機一起報廢了,沒事沒事!”祁風頌哭笑不得:“太有事了吧老板,叔叔給侄子送的東西里面被發現有竊聽器——這怎么想都是恐怖倫理片吧?” 叔叔?寧竹安戳了戳祁風頌:“你哪兒來的叔叔?”祁風頌道:“誒呀這個——走走走我出去跟你解釋——老板!這個相機我們不要了,你留下來當廢品賣吧!” 男孩兒牽起寧竹安的手直接帶她離開了維修店,來到一旁的小公園里隨便選了張長椅坐下。 寧竹安見他神神秘秘,心里愈發覺得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祁風頌嘆了口氣,唇瓣囁喏著將語言組織好:“我媽她再嫁了,繼父是中國人,年輕的時候因為和父母鬧掰獨自跑到了加拿大生活,而這次決定回來,是因為他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大伯去世了;至于送我禮物的這個叔叔,他是我爸同父異母的弟弟,但在此之前兩個人一次面都沒見過?!?/br> “這下好了,感覺我誤入八點檔的宅斗劇了?!?/br> 祁風頌往后一靠,仰望著頭頂的枯樹枝故作輕松地玩笑道。 寧竹安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這家庭成員的組成耳熟到讓她頓感不妙,她試探性地問道:“你繼父一家不會姓譚吧?”祁風頌將臉轉向她:“言字旁?” 這個問題一問,寧竹安瞬時忘記了呼吸,江撫可以有很多人姓譚,但姓譚的三兄弟絕對有且僅有那一家——世界一旦往小了看,有時候巧合多得就是這么不講道理??葜υ陲L中簌簌作響,寧竹安攥著袖口的指節發白,睫毛于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人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溫度。 祁風頌看著女孩兒褪去了血色的臉龐,后知后覺地坐直身體,關切道:“怎么了?” “小風,你……信我說的話嗎?” 寧竹安攥住祁風頌的手,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了他手背的皮膚里,男孩兒一愣,微微張口,想問她遇到了什么,可吐出來的話已經自然而然省去了疑惑的部分,“我信?!彼兆幹癜脖鶝龅氖?,堅定地說道:“小時候你說太陽是咸蛋黃做的我都信了,現在當然也不例外?!?/br> 他雙眼緩緩垂下看向彼此交迭而握的手,卻在那滑落的袖口處瞧見了寧竹安手腕上可怖的淤傷,可還沒等他細看,寧竹安就把袖子一把刷了下來,直直遮蓋到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