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重逢
醒來的時候譚有囂已經走了,如果沒有身上的各種青紫色淤痕和自皮膚底下泛起的酸痛,寧竹安都要以為昨晚見到的是噩夢里的鬼怪了,然而一切都是真實的,她困難地翻身,被男人咬破的乳尖蹭在被子上又疼又癢,她最后干脆不再睡了,坐起來生悶氣,余光里床頭上的一抹鵝黃色引起了她的注意,是張便利貼。 寧竹安一驚,撲到床邊拉開抽屜摸索,便利貼是原本就在的,放在最后一格,而她的手機正藏在那里,不過很快她就松了口氣,笑自己大驚小怪,譚有囂若是有所發現,肯定早就把她拽起來逼問了。 寧竹安吸溜著涼氣,揭下便利貼一看:“來這里我連權御也沒告訴,所以得在他開始找我之前回江撫,看你睡得正香不想吵醒你,走之前我收拾好了房間,買的藥膏就放在床頭柜上,給你涂過一回了,答應你的兩個星期十四天一天不會少,但當寫完這些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想你,你會想我么?” 便簽的右下角還附贈了一只和她的玩偶有八分相似的涂鴉,只是表情很委屈。 她被rou麻得打了個寒顫,但想不到譚有囂人活得張牙舞爪,字寫得卻很好,標準的行楷,她初中和高中的語文老師寫板書和評語用的都是這個字體,像譚有囂這樣從小生活在截然不同的語言環境里的人,大概為這一手字下了不少功夫。 除此之外,寧竹安再沒什么感覺,就像上學時收到班里或者班外男生寫的情書,她會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把它們全部撕掉扔進垃圾桶,那么這次當然也是一樣。 等穿上衣服洗漱好,寧竹安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間,正巧碰上了同樣從房間里走出來的薩婉,女人關切地拉過她瞧了一眼,問道:“腿怎么了?”寧竹安還沒來得及編好謊話,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小聲對她道出了實情:“譚有囂昨晚來找我了?!?/br> 薩婉并不驚訝,也不在意這個,她順著寧竹安的發絲從頭頂輕輕撫摸下去,擔心的只有她的身體:“難怪,昨天回來的時候我在酒店外面看到了他的摩托車,我以為是看錯了,原來不是——他是不是又把你弄傷了?”寧竹安連連搖頭:“沒有,就是……大腿和胳膊有點兒疼?!?/br> 薩婉光聽寧竹安這么講,面上依舊是不放心的表情,女孩兒四下看了看,退遠兩步,左右大幅度地轉了轉腰身,又在原地蹦跳了幾下:“真的沒事!” “我知道了,你覺得沒事那就是沒事,”薩婉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親昵地牽起她的手“今天我不想吃酒店的早餐了,一起去早市看看吧?!?/br> 身體適應了疼痛,寧竹安很快就將那點不愉快給拋諸腦后,她開心地跟著薩婉坐電梯下到一樓,突然想起今天似乎少了個跟屁蟲。 “小邵不和我們一起嗎?” 薩婉笑著用肩膀撞了撞她:“小邵得留下來打掩護呢,我們偷偷出去,免得那幾個討厭的男人要跟著?!?/br> 步行到早市,街道上人頭攢動,兩側早餐店的蒸籠里不斷冒著熱氣,一陣一陣擁向街道中央來往走動的人群,熟透了的面粉聞起來有一種很溫暖的香味,是死了一個夜晚的街道在活過來后重新開始呼吸,人就當它血管里流動著的血液。 而這些早餐店往往是全家出動,夫妻兩個一起經營著,丈夫整理好空掉的籠屜,將面劑子拉長下入油鍋里,滋啦一聲,金黃的油泡瞬間沸騰涌起,妻子炸好鍋貼,隨手抄起湯勺舀出幾碗豆花放在手邊的案臺上,由他們已經放了寒假的兒子女兒一次性給客人端去。 街上的人在外面來來往往,里面的人看著,就覺得像在看一出會在大熒幕上播出的,忙碌的電影,而外面的人看里面,看的則是年代久遠已經失了真的紀錄片,局促的店面像老式的電視機把人框住,四周咬著一圈昏暗的邊。 寧竹安專心盯著碗里的食物,捏著陶瓷的勺子攪動著guntang的豆腐腦,把油條放進去泡著吃,劉海長得有些擋了眼睛,低頭時更加明顯,隔一段時間她就不自覺地甩一下腦袋,薩婉注意到了這點,摘下別在袖口的夾子,用小拇指撥開她靠近鬢角處的劉海,把它們全部夾了上去。 “老板,要兩屜小籠包?!?/br> 旁邊桌的客人剛走,一個穿著群青色棒球外套的少年就坐了下來,他左顧右盼張望了一番,最后向寧竹安詢問道:“那個……打擾一下啊,你們知道這附近哪里有修照相機的地方嗎?”寧竹安放下勺子,轉過頭回答道:“抱歉啊,我們也不是本地人?!?/br> “???哦,好,”少年心不在焉地應答道,很不禮貌地盯著她的臉看“我覺得你有點眼熟?!?/br> 寧竹安不滿地蹙起眉頭,但聽了這話也不免要仔細看看他長什么樣子,兩相對望之后,他們竟異口同聲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竹子!” “小風?” 祁風頌連背包都沒放下就蹦了起來,激動地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對呀對呀,是我!”他兩手攥緊又向下一甩,覺得做什么動作都不好:“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寧竹安怎么想也想不到會在這里和祁風頌重逢,一時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悅砸得暈頭轉向了,因為他們小學那幾年的關系實在太好,“當然可以?!彼s緊站起來,張開手臂和祁風頌抱了抱,見面禮就是這樣一個不摻雜任何多余情感的,簡單到只剩下快樂的擁抱。 “小風,你坐這兒吧?!?/br> 擁抱完,寧竹安坐到靠墻的內側,將身旁的位置空出來留給了他,祁風頌把包抱到胸前,摘下絨線帽聽話地坐下,可沒過幾秒,他突然垂下頭,捂住雙眼有些哽咽地哼哼道:“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時間仿佛又回到上小學的時候,祁風頌雖然活潑起來皮得缺德,但心思卻和寧竹安一樣是特別細膩的類型,他從那會兒起就好哭,而且盡是為了些在別人看來無所謂的事情,只有寧竹安會對他說,無論愛不愛哭都是人之常情,只有她懂得自己的脆弱,因而這么多年過去了,祁風頌依然在內心深處懷念著她和那段有她的短暫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