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約見
車最后停在了某條老街里的面館前,寧竹安一眼就瞧見了里頭正在埋頭吃面的爸爸。 “阿御,你留在車上,”譚有囂睨了眼背對著他的女孩兒“我自己去見他就行?!?/br> 于是寧竹安眼睜睜地看著男人邁著雙長腿走進了與他自身氣場完全不符的餐館,氣定神閑地拉開椅子坐到了沉寰宇對面。 沉寰宇將剩下的面全部吃進嘴里,抽出幾張餐巾紙隨手一擦,這才抬了頭:“你比我想的要早到幾分鐘?!?/br> “沉警官可真難約,我想見你一面都只能在這種地方?!弊T有囂笑起來,托著下巴坦然接受對面男人習慣性投來的審視目光,微瞇起眼時沒了冷意,倒真裝出了副溫良的模樣。 男人沒接茬,只是點了點自己的手表:“局里還有事情,我大概只能陪你聊個十分鐘?!边B續幾日沒有空閑時間的連軸轉,他此刻已是疲態盡顯,只能靠著揉捏眉心來勉強打起些精神。 見狀,譚有囂便從口袋里掏出了個圓形的小鐵皮盒子,輕輕推到他手邊:“沉警官,您現在大概需要這個?!?/br> 沉寰宇不可避免地愣了,隨即連神色都緩和下來,一把將盒子握進了掌心。在別人眼里,那只不過是個老牌子的清涼油,但對他而言卻是有著別樣的意義。 每次收假臨別前,妻子都會往他的兜里放一盒——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用過了,一來是難買著,二來是怕睹物思人。 “謝謝你了?!背铃居铍y得沒太嚴肅。 就像是在游戲里給角色送禮刷好感,在利用別人之前他當然得先取得信任了。 這還得多虧寧竹安是個愛在手機備忘錄里寫東西的,倒也不枉他廢了一整晚的時間去翻看她手機里亂七八糟的隨筆。 鋪墊也做完了,譚有囂開始說正事:“沉警官,我哥的工地還能繼續動工嗎?” “市長要考慮影響的話大概率會讓你家停工個半年左右,但主要還是得看民眾們是什么想法?!?/br> 沉寰宇抬了抬眸子,略微思索一番措辭:“畢竟現在網上都在說你們譚家人是黑社會?!?/br> 現在再看,寧竹安那雙眼睛是像極了沉寰宇的,但因為沒有閱歷的沉淀,也兇不起來,所以看著總是一副無辜的樣子。 “是因為那個女人在工地跳樓的事?” 男人點了點頭:“雖然她生前發的視頻在第二天就已經被我們刪除,但……現在畢竟是互聯網時代,評論區里那些報價一元賣原視頻的人我們也管不了?!?/br> 這正合譚有囂心意,鬧得越大越好。 毫無疑問,這也是他的手筆。 他花錢收買那女人信得過的親戚,讓他們反復告訴她:你兒子是被建工集團害的,但現在他們受不到制裁。只要你想辦法把這件事的影響力擴大,警方到時候迫于壓力去調查了,你兒子就能沉冤昭雪。 喪子之痛早已讓她失去理智,在洗腦般的話語下,一位絕望的母親最終選擇為兒子去死。 “母愛可真偉大,”譚有囂的視線游移向窗外的黑色轎車“那可得好好調查才行?!?/br> 沉寰宇也順著他的目光扭頭看去:“你們兄弟不一條心啊?!毕袷钦{侃,又像是真情實感的看法。 爸爸看過來的那瞬間,寧竹安的心都跟著揪了一下,加上還生著病,無助的情緒在此刻瞬間攀到了頂點,于是她想都沒想就沖駕駛座上的男人喊道:“我要下車!” 聽到這話的權御沒什么反應,甚至沒有一句回答,冷漠得讓人害怕。 寧竹安只能徒勞地拍打著窗戶祈求能得到哪怕一個路人的注意。 可是沒有,一個也沒有。 她的手緩緩從車玻璃上滑落,握成拳頭,又再度松開。心力憔悴使她發熱的癥狀愈發嚴重,眼前陣陣發黑,最后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暈了過去。 譚有囂收回視線, 嗔怪地沖他笑:“我只想做個守法公民,可他們要是想劍走偏鋒,我們最后自然就不是一條心了?!?/br> “那你是想大義滅親?”沉寰宇配合地回以一個算不上微笑的表情,毫不拖泥帶水地站起身“行了,到點了,我該去局里了?!?/br> “我送送你?” “不用了?!蹦腥司芙^得很快,走過他身邊時意味深長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竹子長大以后也當警察吧,跟爸爸一樣?!背铃居钔信e起團子似的小寧竹安,抱在懷里轉了好幾個圈也不舍得放下。 一旁笑看著的寧美荷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下:“差不多行了啊,咱家出你這一個大忙人就夠了?!?/br> 小寧竹安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沖著爸爸mama傻乎乎地笑:“我不要當大忙人!” “就是,”寧美荷摸了摸她的臉頰“竹子以后肯定是音樂家?!?/br> 小孩子的視線很快被翩飛起舞的蝴蝶吸引,不老實地蹬著兩條小短腿要下地。沉寰宇剛把她放下,她就立馬跟領居家的孩子們跑得沒了影。 夫妻倆笑得寵溺,緊緊依偎在一起。 寧美荷抬手戳了戳男人的臉:“其實她當什么都好,開心最重要咯?!?/br> “是啊,無論竹子到哪兒,做什么,我們都會愛著她?!?/br> 寧竹安以上帝視角看完了這幕溫馨,可不等她靠近,眼前的畫面一轉,她來到了某個黑得嚇人的雨夜。 ??吭诼愤叺拇筘涇?、破爛的雨傘、紅藍色的警燈、被雨打出漣漪的血水…… 從美夢到噩夢往往只在一瞬,并且從來都不會給人預兆。 “不會是我把她咬發燒了吧?”譚有囂抱著胳膊靠在窗邊,垂眸凝視那個連睡覺都在愁眉苦臉的小丫頭,很認真地問道。 私人醫生將針劑和藥膏收拾好,干干一笑:“怎么可能,她是因為受到驚嚇,身體產生了自我保護反應才會應激性發熱,這其實是一種正?,F象,等燒退了就好了,您不需要多慮?!?/br> 男人敷衍地一點頭表示知道,然后將手里的蘋果丟到了他懷里:“行了,你走吧——阿御,去送送王醫生?!?/br> 人走后,床上的女孩兒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夢,竟同幼犬般嚶嚶地哼唧了幾聲,恨不得把整個腦袋都縮進被子里。 真是有夠嬌氣的,他在心里嘲弄著。 譚有囂走到床邊坐下,突然伸手捏住了寧竹安的鼻子,過了幾秒,那張小嘴便為了呼吸而張開些許,男人隨即松了手,用食指探向那軟嫩的唇。 帶著繭子的指腹輕蹭過寧竹安的尖牙,最終停留在她因為發燒而有些燙的舌頭上。等女孩兒的嘴稍微合起來些,那濕熱的舌面和上膛就裹住了男人的指節,很暖。 大抵是不太舒服,她便翻了個身,手指從口腔內滑了出來,在她通紅的臉頰上留下一道亮亮的水痕。 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涎水,譚有囂停頓半晌,隨后伸出舌頭將其舔進了嘴里。 如果自己真的做點什么——她怕不是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