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448節
“只是——” 話語一轉,鈺靈又道,“你未免也太小瞧我鈺靈,小瞧我七星宮了!” 話落,她一拂拂過胸口,瞬間,那破損的皮rou復原如初,只猶有幾分蒼白的臉色表明了她方才是受了傷的。 鈺靈臉一沉,稍寬眼距下,那狹長的眼珠子很黑,黑得有幾分邪性。 “我鈺靈生平愛排戲,最恨的什么,你知道嗎?” “那便是唱我戲的人胡亂地加戲改戲,生生將我一出好戲毀得亂七八糟!” “冬風,你該死!” “你才該死!你和你爹都該死!”冬風瞧著鈺靈的眼睛透著深刻的恨。 下一刻,她兩手都成了利爪,如走到了末途的獸類一般哀鳴一聲,身影疾如風,快如電,猛地朝鈺靈撕纏而上。 …… 第241章 疾風陣陣, 冰冷的月光一照,利爪漾著鋒芒,有道道寒芒劃過鈺靈的臉,一道接一道, 有殘影落下。 鈺靈臉色蒼白, 瞳孔急劇地收縮。 快! 太快了! 竟然這般的快! 她失了從容, 數次交手,落了幾次下風,終于在舍了一塊皮rou的代價下,虛晃一招,徒手抓住了冬風撓來的利爪。 颶風揚起沙礫, 迷了人的眼睛微微瞇起, 先前落下的花瓣在半空中飛舞,有片片紅紗落下,伴隨其中還有如雨的鮮血。 “孽畜!”鈺靈也發了狠, 眼里有了兇光,重重地將冬風往后一震。 下一刻,兩人拉開了間距。 鈺靈急急地朝腰間摸去,結果摸了個空。 再抬眼, 她恨極, 道了一聲“該死!” 前兒,自阿爹面前剜了一道骨rou后,她那刀筆便被丟在了清平宮, 她一時無查,竟不曾關注這筆是否收回了腰間,一剎那間,鈺靈記起了身邊的侍女白檀回稟過, 說那筆損毀了些許,又沾了血污,清平宮的下人將筆收攏清洗。 那時,她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打發了白檀。 她的修行主要在筆,在那一筆一字落地的故事里,寫人間悲歡離合,道世間酸甜苦辣,入了她的筆,從此便是她鈺靈的提線木偶,只能依著她的心意,在臺上唱著她寫的戲碼。 那一刻,她便不再是她,而是他們的神。 大意了。 鈺靈心中恨極。 哪曾想過,有朝一日,有人竟在七星宮朝她發難。 當真是大意了。 “好,很好!”鈺靈怒極反笑,抬手擦了擦唇邊的血,抬眼瞧著面前的冬風,目光冷冷,狹長的眼里,那一對的眼珠極黑。 風炁如疾風,卷得她的發散了,一頭烏發落在肩頭,隨著紅紗的翻飛,她唇上染著血,像是厲鬼一樣。 冬風占了上風,卻也沒有討得好。 人妖殊途,方才,她生吞了一直珍藏在身的妖丹,她家七郎的妖丹…… 妖炁讓她神勇異常,卻也侵蝕著她的內里。 這會兒,冬風面上的狐毛越長越多,蔓延到了眼角。 氣血在翻滾,骨rou碎了去又重新塑造,心口翻動,有腥甜的血氣涌上,她忍著沒有說話,只怕一說話,她便吐了鮮血,露了自己的膽怯。 小狐…… 七郎…… 想起了最為親近的兩人,冬風心中痛極,她看著鈺靈的眼神更恨了。 獸類威嚇的聲音低低,在喉頭處滾動,她眥了眥牙,唇下的牙已經成了狐貍尖利的獸牙。 “我要將你咬碎,一口又一口,拆吞入腹,告慰我那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 冬風一字一詞,因著妖炁影響,有陰風陣陣。 “好啊,”鈺靈手朝自己的右腿撫去,冷笑一聲,“我倒要瞧瞧,你的牙夠不夠利,看看最后到底是你吃了我,還是你被我這塊骨頭給嘣了牙!” 話落,她五指微斂,成利爪姿勢,靈炁如刃,猛地朝自己的右腿之處剜去。 一瞬間,鈺靈的臉色白了白,她卻快慰地笑了起來,有幾分癲狂和決絕。 白骨被剜出,在她掌心成了一桿白玉一般的骨筆,靈炁截過,霧鬢風鬟的發斷了去,化作黑氣朝那一桿骨筆而去。 一剎那間,白骨為桿,烏發為筆毫,血rou為墨。 猶如潑墨一般,血墨化作萬千的絲線,猛地朝冬風纏去。 手、肘、肩、腰、腿……甚至是臉上的一顰一笑,如街頭熱鬧的驢皮影一樣,幕布上,人影被人cao控著,一個移步,一個倒退,皆由不得自己。 “恨相見得遲,怨歸去得疾……” 瞧著被紅線纏住的冬風,鈺靈笑得不行,有靈炁朝骨筆而去,血rou為墨,鈺靈的臉色白了些許,她卻半分不在意,只覺得痛快極了。 這會兒,她閑庭信步一般,撿了地上的一片碎紅紗,在指尖撩撥了下,抬眼瞅了冬風一眼,眼波流轉,甚至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戲腔。 搖搖頭,嘖嘖不已地笑道。 “倒是一對有情人,一人舍了妖丹,一人舍了人身,將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樣,何必呢,就為了一個孽種,了不得再生就是了?!?/br> “如今,你就是跪地求饒,我都放不得你了,不過不怕,我這就送你下去,你們一家也算是團聚了?!?/br> 話落,鈺靈咯咯亂笑,一身血炁更是不吝嗇地往骨筆之中涌去。 冬風抬眼,目眥欲裂,“不!” 剎那間,她背后有狐尾的虛影在搖晃,這是背水一戰。 “冥頑不靈!”鈺靈嗤笑。 就在血線如霧般朝狐尾的虛影籠上吞噬時,異變突起,原先平靜的湖面上漾了漾,靜臥其中的那輪月色成了碎影,下一刻,有驚濤海浪起。 “這是什么?”鈺靈驚了驚。 在她驚駭的目光中,湖水中卷起了個旋渦,一盞龍形燈出現在旋渦的中心。 只眨眼的功夫,燈化長龍。 巨龍盤天出水,仰天低吟一聲,帶起水炁陣陣,龍眼微張,朝鈺靈瞧去,威嚴且容不得半分污濁,下一瞬,龍口處那團耀耀明珠成了炙人的明火。 長龍呼嘯地卷過這一地,撩動湖底水炁,鬼影山這一處的樹木被颶風搖動,猶如落了道道驚雷一樣。 巨龍卷著火光朝那血霧燃去,一并燃燒的,還有那白骨做桿,烏發做筆毫的骨筆。 在火光卷上白骨筆時,有一聲尖利的聲音響起,猶如稚童一般。 下一刻,骨筆被融化,成一團粘稠的液體,在滿是砂石和土礫的地上蜿蜒,拼湊成一個似人形的小白骨。 只巴掌大,最后,它沒入土壤深處,沒了氣息。 “阿弟——”鈺靈喃喃。 斷了。 她和同胞卻同室cao戈,被她在娘胎之中吞噬的弟弟,本該同根同生,它的骨便是她的骨,而她以血rou蘊養那一抹殘魂,息息相關,輕易剝不離的胎身胎,她們之間的聯系竟然斷了…… 并且,她阿爹在上頭落了禁錮,護她,也護它的靈陣,有朝一日竟然斷了去? 甚至,她都感受不到那一點殘骨的氣息。 是存在,亦或是消弭,全然不知。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鈺靈驚得往后退了兩步,不敢相信,這七星宮里竟還有這樣一個人,修為精湛,而她和阿爹卻全然無知。 “……阿垚?” 鈺靈看著立在湖邊的人,猶不敢相信地問了一句? 潘垚掐了道手訣,一瞬間,巨龍盤旋而來,落在她手中重新成了一盞龍形燈。 只見龍口銜珠,光彩耀耀,將這一處照得很明亮,也將這一地的狼藉和污濁照明。 “你沒事吧?”想了想,潘垚喚道,“小狐阿娘?!?/br> 冬風捂著心口,低垂著頭,幾乎是咬著牙在忍受這妖炁的翻滾反噬。 她不好。 自她和七郎做了決定,她便知道,狐珠入肚之時,是她報仇雪恨之時,亦是她身亡之時。 可她不悔。 七郎也不悔。 冬風想起了那一日,她拖著渾渾噩噩的身體,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這鬼影山半山腰的茅草屋,那兒是牢獄禁地,卻也是她和七郎的家。 小狐死了…… 小姐親手殺的。 多么好笑,多么荒唐……一出戲,他們一家三口竟然只是一出戲! 由著小姐書寫,讓哭便哭,讓笑便笑……戲唱給宮主聽了,他們也就沒用了。 “七郎,我好恨……”冬風抬起了眼,眼里是無法言說的痛,和她被阿爹阿娘逼著給旁人換親時,是一樣的痛,一樣的恨,不,甚至更恨了! 那時,她只能傷著自己,站在懸崖邊,感受著那獵獵罡風將臉頰吹痛。 往下縱身一躍時,風在耳朵邊呼呼刮過,她整個人失了重,踩不到實地,她知道,她會粉身碎骨,會摔成一攤的rou泥,可怖又嚇人,還疼得很…… 可是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