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423節
潘垚:…… 她被鬧得耳朵子疼,輕輕壓了壓,耐著性子寬慰了兩句。 “沒事沒事,多曬幾天太陽月亮,慢慢就養過來了,破布娃娃也不要緊呀,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別人想有還不一定有呢?!?/br> 蓬頭鬼:…… 牲口! 止住了蓬頭鬼喋喋不休傳來的聲音,潘垚的視線一轉,目光朝朱有余和趙香玉瞧去。 兩人年紀相仿,十好幾模樣,女子身形纖細,男子則粗獷了些,其實,依著中年男人的身形來說,這人其實也不胖,只是腹肚大了一些。 棉質的衣裳將皮rou遮掩,肚子咕嚕嚕動了下,不是太扎眼,尋常人瞧了,只會以為是他rou胖,這才有肚子rou顛顛的樣子。 潘垚卻皺了皺眉,望氣術下,他的肚子處分明是團著一團的陰炁。 “你是誰?”朱有余皺著眉,瞧著潘垚的視線有幾分兇,還有幾分警惕。 半空中有好一些的骨娃娃,如絲線一般搬著氣運,潘垚視線落在朱有余的腹肚處。 想來,這便是正主了。 “我來還這些東西?!闭f完,潘垚將牽制住的骨娃娃往前一拋,瞬間,朱有余的肚子顫動得厲害。 “咕嚕嚕,咕嚕嚕?!?/br> “好香好香……有好香的運道被搬回?!?/br> 朱有余的肚子貪婪,張嘴就將這些骨娃娃盡數吞噬,下一刻,猶如雷火在嘴巴里炸開一樣,有烈火席卷。 這些骨娃娃搬回的運道瞧過去美味,實際上,里頭包裹的卻是灼鬼的至陽符箓。 “好痛,好痛?!蔽宋藧瀽灥穆曇繇懫?,還有孩童一般尖利的哭叫聲。 與此同時,朱有余也“嗷的”一聲慘叫,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滾。 痛痛痛,他的肚子好痛! 趙香玉慌得不行,白著一張臉瞧著地上的朱有余,慌得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放。 往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有余,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朱有余疼得臉色發青,眼睛也幾乎發直,咬著牙關,話都說不出一句來。 廢話! 他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這會兒,他肚子里就像揣了一團的火! 朱有余艱難地抬手,去摸那肚子,冷汗直下地安撫,“寶寶別怕,寶寶堅強,爸爸保護你,別怕別怕……痛痛飛飛?!?/br> 趙香玉像是得了什么提醒一樣,撲了過去,忙不迭安撫,“對對,mama也在這兒,寶寶不怕不怕?!?/br> 蓬頭鬼娃娃眼睛一撇,都快沒眼瞧了。 它上躥下跳的,沖潘垚嘀咕,你們人類玩得真花,現在揣崽子都是男人了,嘖,它今兒算是老大爺開雙眼皮,大開了眼界。 潘垚:…… 埋汰人這么溜,看來是沒遭多少罪,還皮實著呢。 “你什么眼神呀,這哪里是揣崽子,分明是肚仙?!迸藞悓⒁恢辫圃诿媲暗呐铑^鬼娃娃扒拉開,沒好氣道,“沒瞧出這是一團的陰炁么,和你也沒差?!?/br> 肚仙,神鬼上身,附著在腹肚之處。 有一些地方,有神婆和神棍能請鬼神上身,交談時候,主人不開口,腹肚處有聲音傳出,這便是請肚仙。 而朱有余這肚仙,顯然又有幾分不同。 潘垚的視線落在他的腹肚處,他竟當真以血脈滋養著這邪物。如此一來,說是肚仙,更像是人懷鬼胎。 瞧著朱有余和趙香玉兩人,潘垚倒是能理解,為什么是朱有余懷著鬼胎,而不是里趙香玉。 男子屬陽,女子屬陰,鬼胎極陰,對于女子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負擔。很可能胎落之時便人亡,以母為祭。這些在志怪小說中都有過類似的事跡。 “痛,好痛——”孩童尖利的聲音響起,帶著nongnong的怨恨,一瞬間,此處陰風陣陣起。 潘垚朝四周看去,只見周圍有幽光一閃而過,無數的娃娃從屋子里頭出來,它們咕嚕嚕著大眼睛,桃粉色的腮幫子,嘴巴紅嘟嘟的,咧著嘴笑時,明明是橡膠做的假眼睛,卻能從里頭露出幾分邪惡。 “吃了你,我要吃了你?!泵總€娃娃的視線都落在潘垚身上,聲音從那紅嘟嘟的嘴巴里傳出,層層疊疊,在這一處竟然有了回音。 蓬頭鬼娃娃瞧著那些尖細的牙齒,激靈了一下,瞬間想起了剛才的遭遇,躲在潘垚身后一動不敢動。 潘垚的視線落在膠皮鬼娃娃的腹肚處。 這些娃娃和方才在大江那一處瞧到的一樣,里頭都有一個骨娃娃。 可以說,借著賒刀人的手送出,一個膠皮娃娃,后頭便是一個傷心哭泣的孩子,時間久了,甚至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家。 日日夜里,他們抱著被子縮在床腳,無助又茫然。 不解為何原先疼愛他們的爸爸mama,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們厭了他們,不愛他們了…… 當即,潘垚恨得不行,瞧著膠皮娃娃的眼睛也很兇。 “燒了它們!”潘垚一拍手中提著燈,喝了一聲。 一瞬間,符光漾過,龍形木燈成一條長龍,只見龍身蜿蜒,仰頭低吟一聲,龍口處那團耀耀明珠瞬間成了炙人的明火。 長龍呼嘯著卷過這一地,一剎那間,朱家這一處的樹木被颶風搖動,如落了道道驚雷一般,樹搖影動,張牙舞爪。 火光卷過膠皮娃娃,燃去外頭的膠皮,也將里頭還未吞噬過運道的骨娃娃燃去。 白色的骨娃娃像是被蠟化一般,待長龍擺尾而過之時,骨娃娃也不留一分的痕跡。 最后,長龍吟天,猛地一個俯嘯,龍口銜著一團火地朝朱有余的肚子處襲來。 颶風起,將朱有余的衣服掀動。 朱有余瞳孔震動,雙肘撐著地,一臉驚恐地瞧著朝自己俯奔而來的長龍。 只見火光綻綻,龍首嚇人中帶幾分威嚴,與此同時,他腹肚處也鼓動得厲害,像有什么東西受了驚想要逃竄而出。 然而,他和這東西骨血相連,一動而牽全身,朱有余痛得臉色發青,只恨自己皮糙rou厚,竟然沒有昏厥過去。五臟六腑好似被攪動,生生體驗了一把何為剝皮剔骨之痛。 “是她,是她——”骨娃娃瞧著巨龍,尖利一聲叫,想要逃而逃不成,被盤旋而下的巨龍炙火逼出了身體。 潘垚瞧去,只見它的真身是一團的白骨樣,沒有明確的模樣,只囫圇的有腦袋和四肢形狀,很小,有些細長。 火光炙燒著這白骨,將它發散在外頭掠運的分身焚燒,這一刻,好多戶人家的屋子里,擱在小孩子床頭的膠皮娃娃亮了亮,內里的骨娃娃無火自燃,奇異的是,這火并沒有損到外頭的膠皮。 黑夜中,膠皮娃娃黯淡了幾分,原先特別像人的妖異之感褪去,與此同時,被掠取的運在半空中成為萱草和椿樹模樣,金光閃過,它們繞著睡夢中猶帶淚痕的小孩轉了轉,下一刻,沒入他們的身體之中。 骨娃娃銷毀,抵運退回。 不知何時,清風拂退了烏云,樹梢頭一輪明月,月色沁涼地從窗戶投下,落在酣眠的娃娃身上,像是為他們蓋了一層暖暖的被子。 安心又踏實。 “孩他爸,我這些日子是怎么了?好像老是兇孩子……”做爸媽的好像做了場噩夢一樣,突然地驚醒。 夜深人靜,想起自己白日才訓過孩子,心里堵悶得慌,像是一塊海綿吸了水一般,沉甸甸又潮濕發霉。 “我也是……”做爸爸的也懊惱,“不就想多買一塊糖嗎?我就這么不耐煩,跟鬼迷了心竅一樣。你說,孩子這樣小,不好的地方好好教就是了,我怎么張口就是罵,脾氣暴得不行,真是太不應該了?!?/br> 爸媽心情低落得很,干脆起了身。 透過月色瞧了小床鋪上的娃娃,只見孩子睡得憨甜,小手小腳熱乎乎的,只是,以前都是仰著露著大肚皮睡覺的娃娃,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日子被兇多了,這會兒躬著身、抱著被子,身子蜷縮,像是自己抱著自己一般…… 瞬間,做父母的心疼壞了。 一時間,也有些迷惘和不解浮上心頭。 這些日子,他們為什么對孩子這么計較?像是瞧別人家的崽子一樣,吃穿倒是都照顧著,就是少了那一分愛憐。 偏生對于養孩子來說,那一份的愛憐尤其重要。 怎么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滿心愧疚和憐愛,摸著小孩細嫩的發,心里難受著,嘆息了好一會兒。 …… “不不,我的,是我的——”隨著運道被歸還,鬼胎的聲音越來了越小,隨著最后一道運道被還,鬼胎被潘垚掐在了手中。 “我的,是我的?!惫硖ナ?,喃喃了好幾句,“是對我的愛,都是我的……” “你呀,這是做夢吃仙桃,想得倒是甜了?!迸藞惡敛涣羟榈貙⒐硖サ淖云燮廴舜疗?。 她將鬼胎拎起,眼里有著厭惡。 打蛇打七寸,這鬼胎如此大動周章,掠的便是父母親緣,想的也是父母疼惜,它想要這,她偏生要戳破這。 “瞧清楚了,這里頭可沒一條運是你的,就連你給自己找的爸媽,他們對你有敬有畏有懼有哄,唯獨沒有愛?!?/br> 話能騙人,嘴巴再是喊著寶寶,手摸著肚子安撫不停,也改變不了這只是甜言蜜語的事實,歸還了運道后,鬼胎虛弱黯淡,身上可沒有一分一毫的親緣運道存在。 “??!”像是一個囂張跋扈的氣球被戳破一樣,鬼胎接受不住,沁著血淚,轉瞬時間,它破碎了去,風一吹,猶如糜粉一般散在了半空之中。 潘垚僵了僵,眼睛都瞪大了幾分。 就這? 就這么幾句話就受不住了? 她還有話沒問呢! “這是寄身之胎,本就魂魄不全?!币坏缆曇粼谏砗箜懫?。 潘垚回頭,眼睛一亮,“府君?!?/br> 轉瞬,她又有些許的心虛,剛剛急著追這骨娃娃的緣頭,她一時竟將一道來的玉鏡府君忘記了。不過,轉念一想,府君自己都多大的人了,可以自己耍著去,她一時忘了,應該也不打緊。 潘垚的腰板又直了。 “寄身之胎?”潘垚好奇,“什么意思?” 玉鏡府君走到潘垚身邊,從她掌心捻過一分的白,那是方才碎成糜粉的鬼胎留下的,如今只余分毫的白骨。 “寄身之胎,又叫胎中胎?!?/br> 玉鏡府君才說完這話,潘垚便明白了,“原來是胎中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