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328節
至于那一塊錢,這代表著喪事僅此一次,討個吉祥的意頭。 畢竟,誰家也不愿意自己家的喪事多。 徐平哭得雙眼泛紅,這會兒還抽了抽鼻涕,轉頭抱住了徐蒔樹。 “兒啊,爸爸只有你了?!?/br> “你放心,爸爸會照顧好你,連著mama的那一份?!?/br> 徐蒔樹垂下眼,手還擱在口袋中,里頭捏著兩枚的硬幣鋼镚,相互摩擦時,咔嚓作響,有細細的動靜。 他的聲音很輕,“謝謝爸?!?/br> 徐平又抽了抽鼻子,“別和爸說謝謝,爸特意問了,今日在殯儀館不好說謝謝,這是白事,說這不吉利,像剛才你和吊唁的客人說有心了,這就是妥當的?!?/br> “知道了,爸爸?!?/br> 兩人父慈子孝模樣,徐平瞅了徐蒔樹一眼,期期艾艾,吸溜著鼻涕,頗為懊惱自己方才的真情流露。 謝謝爸—— 聽著咋這么像歇歇吧? ……不吉利不吉利! 有錢的世界這么美好,人人都巴著討好他,說話客氣又好聽。 美酒美食美人……處處都是美麗,他還不想歇呢! …… 第162 “就是你媽——”想到陳玉梨, 徐平眼睛又紅了片刻,畢竟是少年夫妻,再是有爭吵, 如今人死了, 留下的便都是好。 “她去得早啊,沒享著福了?!?/br> 殯儀館里,吊唁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便是親近的人, 準備一會兒送陳玉梨進墓園。 香江這一處墓葬自由, 不拘是土葬還是火葬,都行。只要土葬能買得起私人墓地便成。 徐家豪富,自然不是差這點錢的主兒。 徐蒔樹遞了個帕子過去,“爸, 節哀?!?/br> 徐平接過,擦了擦淚, 目光落在面前這少年郎身上,只見他眸光清湛,面容冷淡平靜, 雖還稚幼, 是少年郎模樣, 卻周身氣質出眾,一看便是富貴人家家里養出的驕兒。 所謂養移氣, 居移體,氣度這東西,它得用真金白銀來養。 這是他的兒子! 親兒! 徐平自豪。 徐蒔樹看了過來,“爸?” 兩廂目光對上,徐蒔樹的目光很靜, 像未明深山里的老井,幽幽的,冷冷的,風吹過,帶來山谷低低的嗚咽聲,冷寂得讓人心生戰戰。 莫名地,徐平的心驚跳了下。 “沒、沒事,爸就是想著啊,我要不要回白鷺灣看看,你媽年紀輕輕就沒了,舅家那邊也只叫丁伯他們知會一聲,我這心里啊,有些不是滋味?!?/br> 徐平嘆了一聲,轉頭看擱在中央的棺槨。 時間真是快,轉眼時間,他們來到香江也快兩年了,離開時候,怎么也沒想過,故鄉這一別,玉梨便再沒有回去過。 只一場感冒,她就病敗如山倒,病程來得又快又急,沒給人半點準備時間,人便去了。 都說物傷其類,和陳玉梨差不多年紀,又是夫妻,即便貪戀香江的花花世界,不喜故鄉,只道生活在白鷺灣的日子是上輩子的事兒,徐平倒也有些思鄉了。 徐蒔樹:“您要是想回去看看,我讓德叔給您準備手續?!?/br> 徐平看著徐蒔樹,心中熨帖。 “好,我兒孝順,那就麻煩阿德管家了?!?/br> …… 人死如燈滅,陳玉梨被葬在了香江的一處墓園。 這一處墓園背倚高山,前有流水,流水蜿蜒。 都說直則沖,曲則順,這一處的墓園風水極好,山勢蜿蜒相匯,有乘龍之炁。再加上環境清幽,服務周到,有專門的守墓人,這一出墓園不單單墓地貴,每年的維護費用更是花銷不菲。 徐平一家從內陸來香江,還保留著內地的墓葬習慣。 夫妻,那必是同葬一墓的。 陳玉梨先亡,虛左位以待男,左邊的位置留的是徐平的。 化寶時候,徐平聽到身后,自家兒子突然地開口,道。 “爸,你喜歡這地兒嗎?” “???”徐平回頭,面露詫異。 徐蒔樹站在一棵青松下,抬眼朝徐平看去。 只見陽光從樹梢的縫隙落下,照在他面上有半明半寐的影子,也因為這,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就在徐平愣住又莫名的時候,就聽徐蒔樹又道。 “夢柔阿姨?!?/br> 一句夢柔阿姨,徐平老臉一紅。 夢柔,那是他近來交往親密的女伴。 兩人你儂我儂,情意深厚。 女伴年輕又熱情,對外嬌俏,在內嫵媚,將徐平迷得鬼迷日眼的。 陳玉梨在世的時候,因著這女伴,夫妻倆便有頗多的爭吵,到后來,漂亮女子一個又一個,趕了這個又來那個,就像臭rou爛rou就是招蒼蠅,天性! 陳玉梨煩了厭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只自己買買買的開心,不再管徐平在外頭的糟心事。 左右不管徐平怎么胡來,她都是徐蒔樹的媽,徐家的太太,外頭的狐貍精影響不到她的榮華富貴,這是頂頂重要的。 徐平一個老男人,仔細想想,倒也沒啥好稀罕的。 徐平和陳玉梨,兩人的婚姻已是貌合神離。 這下,徐平可算知道徐蒔樹問自己喜不喜歡這墓地的原因了。 兒子這是怕自己還年輕,說不得以后會再找一個! “嗐,兒子你還小,你不知道!”徐平擺了擺手,不以為意模樣,回過頭就繼續化寶。 “甭管爸爸在外頭有幾個阿姨,爸這結發的夫妻,那只有你媽一個?!?/br> 他又化了個元寶,半空中有飛灰懸空。 徐平手中動作不停,頗為感慨。 “咱們老家有一句話,那叫做半路的夫妻硬如鐵,從小的夫妻軟如棉。說的就是啊,這半道的夫妻都各有算盤,心誠不到哪兒去,湊合著過日子成,心貼心是別想了?!?/br> “我啊,百年后還是在你媽旁邊躺著好?!?/br> 徐蒔樹:“我知道了?!?/br> 一時間,父子二人沒有再說話,只靜靜地化著元寶。 日頭西斜,酒水灑過灰燼,熱氣蒸騰,空氣中除了香灰的味道,還有一道酒香。 徐平起身,抬手撫摸了下黑色花崗石的墓碑,嘆了口氣。 “兒啊,你想和mama再說說話,就再待一會兒,爸爸去外頭等你?!?/br> 徐平拍了拍徐蒔樹的肩膀,捏了捏,入手是頗為瘦削的身子骨,他心酸了下,到底是少年便沒了媽,苦命哦。 和他這中年喪妻,那是一樣的心酸。 他落下這話,這才轉身離開。 徐蒔樹看著徐平的背影,又回頭看花崗石的墓碑。 墓碑上,陳玉梨頭發微卷,笑得洋氣又肆意,那是金錢給出的支撐。 這時,半空中突兀的有一張照片飄下,懸浮于半空。 只見這是一張黑白的照片,女人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擱膝蓋間,纖纖玉指上帶著尖細的指套,蘭花指捏一方素帕,瞧過去端莊又賢淑。 她的身后是一處木質大宅子,飛檐斗拱,雕梁畫棟,宅子寬闊疏朗,太師椅擱在堂屋外頭,正好將堂屋方向的靈牌一并照了進去。 只見靈牌一個又一個,細細密密,有白燭晃晃。 青煙攏過,照片似水墨一般暈染開,好似活了過來一般。 接著,徐蒔樹面前落下一人。 “衍郎?!迸雍槊}脈,彎身道了個萬福。 只見她身著月白錦色琵琶襟大褂,脖間圍素白圍巾,裊裊行禮時,寬袍微動,隱約能見山巒暗紋。 她梳著兩把頭,上頭有玉質的簪子,流蘇似一粒粒紅石榴,琳瑯地墜在兩把頭上。 再抬頭時,琳瑯珠翠叮叮作響。 聽到一聲衍郎,難得的,徐蒔樹一貫平靜的眼里有了波瀾,他帶幾分厭棄和郁色,還有分晦暗,皺眉道。 “我說了,我是徐蒔樹?!?/br> “不論你是誰,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衍郎?!?/br> 永永遠遠,她的衍郎。 女子有些激動,再對上徐蒔樹的眼睛時,她的肩膀垂了垂,笑模樣收了。 “好吧,依你,都依你,蒔樹就蒔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