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是重生的[六零] 第15節
梁遠洲耳朵動了動,被她靠近時輕聲說話的氣息弄得酥酥癢癢,他不自在地咳咳兩聲,給她比了三根手指。 姜湘頓時了然,那就是三分錢了。 還好還好,沒有貴得很離譜。 她扭頭繼續看了看趕驢車的老大爺,大爺穿著打滿補丁的藏青色棉襖,外頭又罩了一層防風的咔嘰布褂子,寬寬大大的褲子上也是東一塊西一塊補丁。 這年頭衣服破了打補丁,是很常見的事情。 姜湘瞧著,老大爺穿的衣服,面料像是更生布。 什么是更生布呢?建國前的更生布,是破棉絮、廢舊棉花、破衣服等破爛纖維,水洗之后重新織成粗線,再織成粗布,這樣的粗布就叫更生布?!?】 因為是廢物利用,織布的原料都爛成一堆了,再重新織一遍,只會更不結實,稍微用力一些,衣服就要破一個口子。 但這是以前非常劣質的更生布了。 現在情況好了一些,據姜湘所知,鄉下有人專門回收舊布條子,拿這些原本質量就挺好的舊布條子重新紡的粗線,再織成粗布,這才是如今最常見的更生布,也就是老大爺身上穿的面料。 可想而知,這樣的粗布更耐穿了一些,但也有缺點,料子太過粗糙,刮皮膚,小孩子穿著能把嬌嫩的皮膚磨破了。 雖然如此,但更生布仍然有其存在的價值,很簡單,它價格便宜,又不要布票。重點是不需要布票就能買到! 鄉下的人家不好攢布票。 按照規定,城里人發放布票,每人每年三尺三,再多就沒了,有時候碰上年景不好供應不足,連三尺三都發不夠,只給三尺的布票。 輪到鄉下,發放的布票只會更少。 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有婦女更愿意去買不要票的更生布,雖然穿著粗糙不舒服,但鄉下人皮實,經常頂著大太陽天下地干活的人,哪有那么嬌弱?有的穿就不錯了。 姜湘想起兩年前,初到紅河灣生產大隊的頭幾天,她看見隊上曬得黑黝黝的小屁孩兒,三四歲大,有光著屁股就出來玩的,也有滾泥坑的。 因為小孩兒老是把衣服弄臟弄爛,家里嫌他費布料,干脆不給穿衣服了,罩一個小麻袋應付著,勉強不辣眼睛,直接光屁股滾出去玩吧。 姜湘當時乍然看見五六七八個光屁股小崽哈哈大笑。 如今想來,卻是有些心酸。 建國初期百廢待興,我國人口眾多,生產力落后,發展跟不上,所以人人吃不飽飯,人人穿不上新衣裳。 我們連一個飛機大炮都造不了,閱兵時飛機不夠飛兩遍,因為沒有足夠多的飛機。 但姜湘知道這樣的情況不會一直下去,雖然沒能想起全部的現代記憶,但她知道二三十年以后會有很大發展,特別是進入二十一世紀現代社會。 人人都能吃飽飯,衣服輪番換著穿,一星期都能不重樣。 到那時,空中梯隊戰鷹列列,飛機再也不用飛兩遍了?!?】 * 驢車慢慢悠悠,終于到了解放路的路口。 駛進路口時,一路上有零星幾個人好奇張望,姜湘全程低著頭,不想搭理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街坊鄰居。 好在兩年過去,她的模樣長開了不少,不像當初離開時傻乎乎的青澀,所以不太熟悉她的街坊鄰居也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她來。 姜湘指了指熟悉的洋房花園,示意趕車的老大爺停到那個籬笆門前。 “梁遠洲,這里就是我家了?!?/br> 說完,姜湘高興地跳下驢車,正準備幫忙卸行李,卻見梁遠洲伸手攔了攔,“湘湘,你先進門去看看情況,別急著搬行李?!?/br> 據梁遠洲所知,這小洋樓早已經被她姑姑姜慧賣了,但姜湘全然不知。 若是還沒進門就把行李卸下來,驢車離開以后,他們再想去別的地方趕路,就得大包小包拎著苦兮兮步行了…… 姜湘愣了下,去看梁遠洲的神情,干嘛讓她先進門看看情況再搬行李呢? 她姑姑應當不可能,也不敢不讓她進門? 要真那樣,依著姜湘不肯吃虧的性子,她能在解放路再一次鬧得人仰馬翻人盡皆知! 姜湘抿抿唇,沒再固執地去搬行李。 她扭頭來到自家門前,推開原本漂亮別致如今已是灰暗破敗搖搖欲墜的籬笆門,就是獨棟小洋樓。 只是她下鄉兩年,家里的模樣變了不少,小小的花園荒蕪破敗,尚未化盡的積雪覆蓋草坪,上面踩滿了大大小小的泥濘腳印。 姜湘皺起眉,疑惑地收回視線,還沒走到洋樓正門,就見一個流著鼻涕的臟小孩直沖沖撞著她來! 姜湘嚇了一跳,梁遠洲見狀,疾步上前,伸手把那撞過來的小孩拎到一邊去,“眼睛瞎了,沒看見前面有人嗎?找死是不是?” 小孩兒被拎的一臉懵,見梁遠洲又高又壯,當即慫了,拿袖口擦了把鼻涕,神色趾高氣昂:“這兒是我家,我不認識你,從我家里滾出去?!?/br> “……這是你家?”姜湘上上下下打量小孩兒,目光有些嫌棄。 她姑姑姜慧雖然挺不是東西,但年輕的時候也是金枝玉葉富養出來的,就算這些年落魄了,也不至于把自己孩子教養成這么一個邋遢玩意兒。 況且,這小孩年紀也對不上。 她姑姑有一兒一女,算算年紀,那最小的姜晴也有十七歲了。 就算姜慧這兩年又生了一個,那應該不到兩歲,哪能長成這么大一小孩? 難道是她太久沒回來認錯了家門?不應該啊。 姜湘四處張望,不太有底氣地問:“姜慧不住這兒嗎?” 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小孩兒眼睛锃亮,“你認識那資本家的后代?你是她的誰?她把這兒賣了,跟她男人搬走了?!?/br> “賣了?你說這洋樓花園讓她賣了!” 第15章 姜湘難以置信,“什么時候賣的?賣了多少錢?她憑什么賣?” 這房子是爺爺奶奶留下來的唯一念想,姜湘可以不在意其他財產物資,但這個房子絕不能賣出去。 小孩噼里啪啦道:“去年賣的,我奶花了三百六十塊——哎,你干嘛?這是我家,不許你進!奶!奶!有人闖咱家!” 姜湘一腳踹開了門,迎面就來了一個拿著菜刀的老太婆。 老太婆叉腰怒罵:“哪個不長眼的闖俺家?俺砍死她?!?/br> “…………”姜湘瞄了那菜刀一眼,腦海里那股氣血沖勁一瞬間散的無影無蹤。 她一向惜命,哪怕心里嘔的要死,也得往后退,不敢和這拿刀的老太婆對上。 誰知背后突兀多了一只手,抵著她不許退,男人嗓音低沉,“別怕,湘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在,我幫你?!?/br> 想到梁遠洲個高腿長,那一身結實的肌rou,姜湘實實在在多了幾分安全感,也沒那么害怕了。 她閉眼喘了口氣,極力冷靜下來,站定和老太婆說道:“老人家,你把菜刀放下,我就和你問幾句話,問清楚了我就走?!?/br> 老太婆不肯放刀:“你要問啥?” 姜湘說:“我原來就住在這兒,姜慧是我姑姑?!?/br> “哎呦,我說呢,看著就是資本家小姐,剝削俺們壓迫俺們當奴隸,一家子都黑了心肝不要臉?!?/br> 不等姜湘反應,梁遠洲抬眸:”你再罵一句試試?!?/br> 聽到男人的聲音,老太婆這才注意到姜湘背后的梁遠洲,臉色僵了一下,拿菜刀的手緊了緊,“俺說兩句咋了?她們資本家都是壓迫俺們的,俺買這房子花了一輩子的積蓄呢?!?/br> 姜湘閉了閉眼:“我姑姑真把花園洋房賣你們了?” “這還有假?房管所當初都看著呢,俺們簽了契約的,一手交房,一手交錢。足足三百六十塊呢?!闭f完,老太婆得意地挺直了腰。 她年輕時手腳麻利能說會道,在大戶人家貼身伺候一個姨娘,得了不少賞賜,因此攢了好些銀元小黃魚,一直沒舍得動。 直到建國以后時局穩了下來,她才暗地里把這些東西偷偷換成錢。 因為她運氣好,趕上了49年長川市機械廠大招工,她進去撈了個食堂刷碗工的工作,兩個兒子也進了車間端上鐵飯碗。 所以老太婆乍然拿出那筆錢買房,三百六十塊,看著多,但眾人驚嘆羨慕過后也能理解,一大家子三個正式職工,省吃儉用好些年,攢了這么一筆錢也能說得過去。 聽老太婆言辭鑿鑿,甚至提到了房管所! 姜湘不得不信,有房管所插手,這花園洋房的手續肯定辦實了。 姜湘不得不接受現實終于死心,最后問:“姜慧搬哪兒了?” “搬去印刷廠家屬院了,”見她不糾纏,老太婆樂意多說兩句,“她男人不是在新華印刷一廠那兒上班呢,印刷廠給分房,他們在大雜院里分了間小平房,一家子都擠一塊住呢?!?/br> 姜湘點點頭,平靜地抬起眼睛四處張望。 小洋樓屋里的裝潢幾乎沒變,只是沒了主人家愛護,墻壁早已臟的一道黑一道黃,墻上的壁爐也被拆了,樓梯扶手上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刻痕,早就沒了最初的模樣。 姜湘眼睛漸漸潮濕。 沒再留戀,她轉身離開。 出了籬笆門,看見路邊還在等著的驢車和老大爺,姜湘恍然大悟,難怪梁遠洲讓她別著急卸行李呢。 敢情是早知道她家被賣了? 她果然沒猜錯,梁遠洲就是早早認識她了!甚至連她原來住哪里都打聽的清清楚楚。 但她在此之前并不認識梁遠洲。 難道那家伙看著個高挺拔兇神惡煞,實際上害羞得很,以前在長川市偶然見過她一面,對她一見鐘情,一直躲角落偷偷關注她,所以姜湘并不認識他? 這么想,似乎也不對,有點邏輯不通! 兩年前姜湘被逼下鄉時,不見梁遠洲上來幫幫忙,這兩年在紅河灣生產大隊她受苦受累,也不見他出現給自己溫暖慰問??? 偏偏在自己終于解放即將回城的那一天,他出現了,迫不及待貼過來送吃送喝送溫暖? 想來想去,姜湘實在想不通,腦殼疼。 干脆不想了,直接爬上了驢車,梁遠洲也跟著上了驢車。 姜湘和趕驢車的老大爺解釋:“大爺我太久沒回來,我家搬家了,我們去新華印刷一廠的家屬院,你知道在哪不?” 老大爺笑了笑:“知道,就在前面隔兩條街的那個巷子,那一片住的都是印刷廠的工人?!?/br> 姜湘“哦”了一聲,放心地點點頭。 驢車再度前行。 過了半晌,梁遠洲終于忍不住了,和姜湘說:“湘湘,如果你沒有住的地方,可以來我家,我家也在大雜院,是兩間小平房,我住一間,你可以住隔壁那一間?!?/br>